第4章 一家之主

“你个下流东西!不好好读书,天天专在女人身上做功夫,怪不得连个秀才都没挣上。”

承恩堂,郑砚龙跪在他父亲面前受罚,早知道这顿鞭子他是躲不过去的,想来忍忍便过去,是以低着头,始终不吭一声。

“你但凡上进点,早同你砚山表哥进翰林院了。”郑鹤秋皱眉叹气,想到自己年近五旬,此子如此不成气候,不免痛心。

破空一声鞭子响,郑二后背又挨了记狠笞,鲜血从衣内直透出来,一袭玉色直身红梅斑驳。

郑砚龙虽挨了鞭子,骂他沉迷女色他也不反驳,他平日除了弓马骑射,既不嫖风戏月,更不赌博,简直是京中公子哥中的典范。他不就喜欢一个姑娘么?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他老子还一堆老婆呢。

只是一点,郑二少爷唯独不服他那个孤高冷傲,目中无人的大表哥郑砚山,这种人就是假道学,矫揉造作。

因不满道:“大表哥不过是个小小的典籍,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他爹猛地睁大了眼睛,扔了鞭子,抄起小厮捧着的藤杖,往郑二脊梁骨上重重一敲。

“我打死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你知道什么,人家都说‘翰林三冷灶,烧热即凌霄’,当初韩相不也做过典籍,人家现在呢,可是国之重臣。你如何能和你表哥比?”

郑砚龙疼得抽了半日气,才缓过来又犟嘴道:“韩相那可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又不是人人能和韩相比的。爹,你也太看得起表哥了,焉知他将来就一定入阁拜相?”

“……”

郑鹤秋一口气没上来,痰迷了心窍,睁着眼睛忽然直着身子倒了下去。

郑砚龙愣住,急喊道:“爹!爹!您没事吧?”

“快,快去叫太太过来!”底下人顿时乱成一团,有去叫太太姨娘的,也有给老爷掐人中的。

不久,郑二的生母孙若兰早听说儿子挨打,闻风赶来,不料先看到郑老爷倒在地上,一时竟不知顾着谁,忙叫采菊道:“快,叫人把公子抬回去。”

又命人给老爷灌薄荷灯心汤,服了两粒保命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方醒转过来。

采菊忙吩咐福平、福庆二人,用一条春凳将二少爷抬回房,郑砚龙彼时见他老子昏沉着,便抱着春凳扯着嗓子干嚎道:“爹,爹啊!您可千万保重身体啊,儿子不孝,儿子还没让您老人家抱孙子呢!您可千万别闭眼啊!”

孙氏扭头啐道:“扯你娘的臊!在这里乱喊什么,还不快把少爷弄出去!”

后来,太太吴氏也请王老太医来瞧过,阖府上下这才放下心。

郑砚龙回听雨斋,趴在床上等消息,下午,他姨娘方拿金创药过来瞧他,见了儿子便轻嗔薄怒道:“你老子幸亏没事,不然老娘也得揭了你的皮不可!”

郑二嘻嘻笑道:“无事便好,儿子还没在他老人家跟前尽够孝呢。”

“你还说,今日在那屋里你喊的什么话?”孙姨娘柳眉微蹙,语气十分严厉。

“姨娘不知,那是民间的土法子,儿子这样叫法,正是要把爹的魂叫回来。姨娘不信,可以问福庆。”

孙若兰听他说得这样认真,不由得不信,遂点头笑道:“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只是以后别再给我捅什么幺蛾子了,你当你娘在这郑府当家容易啊。俗话说,当家三年狗也嫌,底下人不知道多嫌着咱们母子呢。”

“连太太都心甘情愿把当家权让给姨娘,姨娘还有什么好怕的。也就姨娘,能把咱们一大家子管过来,不然换了那两位,可不知乱成什么样呢。”

“贫嘴滑舌!”孙姨娘笑骂道,心里头却很是高兴。

孙姨娘看过郑砚龙之后,表妹何玉鸾也来探望,出门前,还特地妆饰一新,打扮得甚是光彩耀人。

何小姐身边的丫鬟不禁道:“姑娘,二爷正伤着,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不是不太好?”

何玉鸾抿着嘴,把两瓣樱唇涂得鲜红欲滴,扬眉笑道:“我打扮得漂亮点,表哥看着也喜欢,伤也好得快些。”

到了郑砚龙屋里,却见郑二手忙脚乱地把什么东西往枕头底下塞,像是生怕被她看见了。

“哎哟,表妹,哪阵风儿把你给吹过来了?”

何玉鸾捏着帕子在眼睛上擦来擦去,只是挤不出眼泪,幸而肌肤上抹的杭州粉被擦得迷了眼,倒红了眼圈,“表哥,你以后可别再跟姨夫顶嘴了。”

郑二见她红了眼圈,颇有几分感动,温声道:“好啦,你也别哭,哥哥是吃鞭子的行家,一年到头不挨几顿揍,哥哥心里还不痛快呢。”

何玉鸾扑哧一笑,“表哥,你可真会说笑,让我看看你的伤。”

“别看,怕吓着你。”

何玉鸾走到床前挨着床边坐下,皓腕一伸,忽然摸到被子底下,“哟,这是什么,给我也看看!”

郑砚龙未及反应,段青萍的小像已被她抢在手里。

何玉鸾看清那画中女子,雪白的小脸越来越黑。

只见画中人一张脸清丽绝俗,眉弯新月,眼映秋波,整个人是雪堆出来似的。

“这是谁啊?”她斜眼看向郑砚龙,语气里颇有几分含酸欲怒的醋意,“原来表哥还金屋藏娇呢,怎么不给表妹引荐引荐?”

郑二嘻嘻笑道:“什么娇不娇的,她哪有你漂亮?”

正说着,福庆急急忙忙跑来道:“爷,我打听到了,段姑娘……”看到是传说中那位令爷都闻风丧胆的表小姐,福庆立马闭了嘴。

“哦,”何玉鸾阴阳怪气道:“原来你的相好,是段姑娘啊。”

郑砚龙不禁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福庆本是赶来告诉郑二段青萍今后的去处,通房自然再不能的,家中长辈只怕这小狐狸精教坏家里的爷,听说孙姨娘思想半日,决定后日将她指派到最冷清的漪兰阁去做活。

这天,日色昏昏,外头起了大风,吹得窗纸呼啦呼啦响。

陈雪游裹紧被子继续睡觉,一行脚步声渐行渐近,似乎有不少人往她这里来。她惶恐地睁开眼,见那扇掉了漆的槅子门吱呀一响,几个婆子挤进来,阔脸厚唇的,尖嘴缩腮的,个个表情冷冰冰的泥塑似的,瞧得人心里发毛。

“足足睡了三天,还歪着呢,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陈雪游抬眸,眼睛里的光暗沉沉的,“我是要去伺候二爷吗?”

她毕竟是通房,没道理一直歇着,想必是叫她过去伺候郑二,唉……她心里不免有些郁闷,她知道通房是做什么的。以前演女反派时,陈雪游演过一个国公爷的恶毒夫人,每天就是抓着夫君的漂亮通房丫鬟们折磨她们,虽觉得这位夫人过于癫狂,但后来读了一些古代女子生活的书,似乎也能理解她的疯狂了。

正胡思乱想着,那泥塑的像一开口,就像要吃人,“听听,这丫头还想着给咱们爷当小老婆呢。”

泥像们都吃吃笑起来。

陈雪游脸上滚烫,犟着别过头去,只是不理她们。

“我还说书香门第的小姐都是正经的,原来这是个不知羞没脸没皮的,别以为咱们那位爷看上你要了你,你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爷上头还有老爷管着呢。如今为着你开罪了贵人,还留着你的贱命,就知足吧。”

“那叫我做什么,眼下都夜里了,难不成连个觉都不叫人睡?”

“行啦,你也睡得够久了,姨娘的意思,是教你去个好去处。”

“别跟她废话,拖她下来。”

听这话的意思,郑二公子的通房她是不必做了,所谓好去处不过是反话,好去处多半是不好的地方。

陈雪游心内思忖道:她们觉得通房肯定是好的了,那么反之降级做普通丫鬟是不好的,殊不知,我才不愿做那劳什子通房丫鬟呢。

这样说来,跟她们去,也未必是坏事。

“也罢,我跟你们去。”

去之前,婆子们先领她去见孙姨娘谢恩,孙若兰其时正待宽衣歇息,采菊为她卸去簪环,搁在妆奁内,忽听门外刘婶道:“采菊姑娘,人已带来了,姨娘可歇着了么?”

采菊应道:“把人带进来吧。”

陈雪游进屋跪下,孙姨娘打了个呵欠,慢悠悠转过身来,笑道:“好一个病美人,看着怪可怜的。哎,段姑娘,你不如给我多磕几个头,我替你跟老爷说说,还叫你伺候二爷好不好?”

陈雪游抬起头来,恭恭敬敬道:“姨娘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奴婢出身卑贱,便是给二爷提鞋也不配的,还是不必劳动姨娘了。”

孙姨娘颇觉惊讶,前日见这丫头,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她段家人骨头都是铁打的一样,软不下来。

没想到这才几天,她就服软,谄媚起主子来了。看来段家人也不见得多有骨气,也是一样的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罢了。

“算你这丫头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下贱,也罢,我便安排你一个好去处。从今往后,你便去伺候柳姨娘吧,她那里清静。”

“多谢姨娘!”陈雪游说着便站起身。

一旁的采菊厉声骂道:“你懂不懂规矩,谁叫你站起来的?”

刘婶忙按着她肩膀,强压她跪下,膝盖噗通磕到地上,疼得她狠皱了下眉。

“按照府里的规矩,出去前得先给主子磕头,你姑且磕三个吧。”

陈雪游在心里把这些狗奴才狗主子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面上还是笑吟吟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采菊又道:“没吃饭啊,头磕得这么轻,谁听得见?”

陈雪游强忍着怒气,重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磕得两眼昏黑,额角青紫一大块。

孙姨娘嘴角噙着笑,十分赞赏地点了点头,“乖,真乖,这才是好孩子。”

答题快答晕了,匆匆忙忙更一波[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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