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方重醒来了。
一睁眼,他就看见了赵琛和荀净生的脸。
他的身体上依旧残留着濒死感带来的战栗,手和脚都呈现出不自然的僵直,如同重获新生一般大口呼吸这空气,试图填满因为窒息带来的生存的沟壑。
这条沟壑里埋葬的是苏可涵。
他还活着。
可是苏可涵早已死亡。
他刚刚还开玩笑说因为脚下可能有尸体,这里的树木才会长得这么好,可是基于他所经历的现状,这一切可能是一语成谶。
他们的脚下,或许真的是尸体。
无论是生还是死,都不会说话,不会呐喊,不会呼救的尸体。
他的脑子里还在回忆那面可以看见自己背景的镜子,关于李夏的轮回梦,还有那句“老师一直在看着我们”。
谁在看着我们?
打人的中年男人?
王志强?
他喘着粗气,一时半会无法恢复语言系统。
“喂!你还好吧?刚刚你突然就冲出去了,我连忙追出去找你,找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你倒在这个楼梯间里,你到底怎么了?那个女孩到底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他认识李夏?”
赵琛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但是晏方重完全听不进去。
看着他们?
用什么看?
他一抬眼,就是那扇楼梯间里布满黑色焦痕的窗户。
窗户。
对,窗户。
他推开了一旁的赵琛,连忙跑向那扇窗户。
被推到一旁的赵琛满脸疑惑,有些不解地说着:“不是……你小子不会真的中邪了吧……”
晏方重站在这扇窗户面前,这扇窗户完全无法看清楚外面的景象。
他直接上手,试图将这扇窗户拉开。
可是这扇窗户已经年久失修,其中的螺丝还有一些其他的部件已经彻底生锈,铁锈形成巨大的阻力,让晏方重无法拉开。
“快来帮我!”晏方重眼看无法拉开,想要加上赵琛的力气。
“啊?你怎么突然要打开这个窗户啊?”赵琛还是不理解晏方重的举动。
“快来!”晏方重已经有些失去了耐心。
“好好好!”
赵琛也帮着晏方重拉着这扇窗户,可是即使加上了赵琛的力气,这扇窗户依旧是无法打开,就像是死死粘黏在窗框上。
“这窗户生锈了,我们这样蛮力去扯是打不开的。”赵琛拉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一般的比他纤瘦许多的晏方重同样是如此。
“哈……看来是只有一个办法了……”
“啥办法?”
啪——
晏方重直接一拳打碎了玻璃。
零零散散的玻璃渣稀稀拉拉地掉了一地,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楼梯间不断地响起。
他的手骨上满是淋漓的鲜血,顺着骨节不断滴落,与白皙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操,哥们你这么猛?”赵琛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荀净生看着晏方重的拳头,微微皱眉。
可是还没等赵琛震惊完晏方重的举动,眼前的画面直接给他带来此生没有见过的震撼:
窗户的对面,是一座一模一样的楼。
唯一的不同是,对面没有人他们一行人的身影。
“这……这是……”
晏方重的声音冷静地可怕:“我们陷入了阴阳楼。”
“阴阳楼?”
“对面是阳间,这里……是阴间。”
晏方重完全无暇顾及手上的伤口是否严重,只是继续说着:“恐怕是从我们踏入这个福利院开始,就已经踏入了不同的世界,然后不断被监视,包括现在,也有人在看着我们。”
他直视着对面那座无人的建筑,就像是在直视监视者的眼睛,试图让监视者明白他不会退缩。
“看来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这样了……”晏方重将视线从窗户那边移开,看向了荀净生。
赵琛甚至还是没有搞懂情况,只是看着晏方重对着空气讲话,他伸手在晏方重的眼前晃了晃:“不是哥们,你对着个空气讲什么呢?我在这里啊。”
晏方重没有理会赵琛,抬起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将一点鲜血点在荀净生的额间。
霎时,一个穿着红衣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赵琛的面前,他微微低头,好似神佛垂首,无悲无喜。
“我|操……你哪里变出来的神奇宝贝?”
赵琛立刻打量着这个看着格格不入的男人,好像看起来和他们不是一个朝代的,看着他被长符围住的双眼,不敢太贸然打扰地问着:“请问您……呃……看不见吗?”
荀净生微微偏头,看起来好像是睨了一眼赵琛,故意用有些空灵的声音说着:“赵琛。乙亥,丙戌,壬申,辛亥。我说的对吗?”
赵琛听到了这段话,立马呆住了,有些顿顿地开口:“你……你怎么知道我叫这个……还有后面这些是什么东西?”
晏方重淡淡开口:“你的生辰八字啊,赵大少。”
“啊?”
“你不是说他是个神奇宝贝吗?他确实是有些神奇的地方在身上的,比如他可不是个瞎子,不止是你的生辰八字,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他都能看清楚。”晏方重揶揄着赵琛。
赵琛听到这句话,立马就将自己的□□捂住了:“那这不是流氓吗?”
晏方重想到一些不好的经历,思量了一下:“你说的也没有毛病,不过现在我们也不在阳间,那么也只能请这种阴间的流氓来帮助我们了。”
“我为什么是流氓啊,娘子?”荀净生握住晏方重正在流血的手掌,提起长衫蹲了下去,一点点舔舐着晏方重手指上的血液,好似要将他的整个手指都吞吃殆尽。
“娘子,你的手指脏了。”
“娘子???”赵琛看着眼前莫名基情的画面,满脸都写着“我草兄弟你居然是gay”。
晏方重看着赵琛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有些无语地笑着:“我就算确实转行做gay了,我也不会看上你的,你放心吧,虽然我眼睛确实有点毛病,但是也没有瞎到人畜不分的地步。”
不过这个小插曲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晏方重就让话题回归了正轨。
“先不说这些,这点裤|裆里的事情能活着出去再说吧,你说我刚刚昏倒在了这里?”晏方重又开始打量着四周,“刚刚那个小女孩呢?”
“不知道啊?我就看见你一个人晕倒在这里,那个小女孩我找不到了,那个弹珠声和呕吐声也不见了,你和那个小女孩之间发生了什么吗?”赵琛和晏方重讲着刚刚的经历,同时又离荀净生远了一点。
“我估计你也知道这个福利院应该是什么德行,他们虐待聋哑儿童,刚刚我们遇见的那个小女孩就是,李夏也是,李夏我猜测估计是抓住了王志强的把柄,然后两个人一起被火车碾死的,而这个女孩……”
女孩的走马灯和死亡的画面太过深刻地刻在了晏方重的脑海里,他甚至无法很轻松地说出他的死因,感觉说出来一次,就像是对痛楚的一次反刍,对生命的又一次绞杀。
“她是噎死的,因为那个弹珠。”晏方重抬起依旧在溢出鲜血的手,用自己的血液在脖颈处横着画了一道,好似自刎的伤痕,“这里不允许孩子私藏玩具,她藏在了嘴巴里。”
“你为什么会知道……”
听完晏方重的描述,赵琛也体会到那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弹珠。
“我体会了她的死亡,同样的,我也体会了其他的人的。”晏方重的声音好似坠入了雾中,听不出过多的情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
赵琛听完后沉默了很久,耳边似乎还有着弹珠带来的回响。
那是短暂却也不绚烂的生命带来的回响。
良久,赵琛出声了:“那么,她站在楼梯上呕吐,其实是在求救,求我们救救她,她不会说话,她只能呕吐……”
“但是我们现在走不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寻找李夏了,但是……”晏方重伸出手来,看着手中若赢若现的血线,“我看见了,血线在那个女孩的身上,我不知道为什么,鬼之间是可以蚕食的吗?甚至可以蚕食掉我的血线?”
“可以,但是你说的两个女孩不是,”荀净生开口了,“她们是地缚灵,她们困在了这里,为什么都有你的血线,因为……”
“苏可涵向李夏献祭了自己,你所看见的一切,只是这个鬼魂献祭自己后留下的咒。”
“咒?”
“咒有很多种,可以是攻击,可以是祝愿,也可以是幻境,你看见的只是苏可涵的幻境,赵琛说的不错,她确实是在求救,不过在我看来,她求救的不仅是自己,还有……李夏。”
“李夏看来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荀净生俯下身来,看着晏方重的重瞳,似乎是在直视自己:“你看见了什么娘子?”
晏方重回忆着刚刚的幻境,他看见了楼上的长廊,看见了楼梯间紧闭的窗户,看见了一座奇怪的神龛,看见了……
看见了一扇门,一扇监视他的门。
“我看见了一扇监视我的门……”晏方重回答着。
荀净生又抬眼看着那扇被晏方重打碎的窗户,看着对面一模一样的建筑物。
“那你想打破那扇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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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阴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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