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平芜尽处是春山·回响…

新赛季首站,A级大奖赛分站赛。

场馆内座无虚席,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混合着期待与紧张的冰寒气息。春姗怡站在挡板后,做着最后的准备。

考斯滕是全新的设计,不再是纯粹的优雅华丽,而是融合了利落的剪裁与仿佛被冰风撕裂般的纹理,银灰色与深蓝交织,如同冰原上风暴将息的天空。她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静,也更加锐利,像经过淬炼的寒铁。

脚踝处,药膏带来的深层温热感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高强度训练和旧伤积累下的隐痛。

但她将它压了下去,如同压制冰层下汹涌的暗流。

她的目光扫过观众席,没有刻意寻找,只是在某个瞬间,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在远离聚光灯、靠近出口的阴影角落里,似乎有一个穿着深色外套、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

距离太远,光线太暗,无法确认。但那瞬间的直觉,像冰针刺入神经。

她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杂念摒除。

不是为了那个可能存在的影子,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冰面上即将展开的答案。

灯光暗下,一束追光打在她身上。音乐响起,不再是柔美的古典乐章,而是带着电子脉冲和原始鼓点的交响。冷冽、空旷、充满力量感,如同冰原上刮过的风。

春姗怡滑了出去。

第一个压步,便带着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力量感,冰刀深切入冰,发出低沉而清晰的声响。

她的带着一种野性的、即兴的感觉,时而疾如闪电,带着爆发力,时而在疾驰中骤然凝滞,一个教科书般精准的莫霍克步衔接,将狂放的力量瞬间收束。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规则与自由在极限边缘的共舞。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惊讶的低语,随即被音乐和她强大的气场淹没。

她开始了第一个跳跃——一个后内点冰三周跳。起跳前深刃滑行的弧线带着明显的野性痕迹,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张力。

起跳!旋转!落冰!

“嚓——!”

落冰依旧不算完美,轻微的晃动清晰可见。

但这一次,没有惊呼。观众甚至在她强行稳住重心的瞬间爆发出鼓励的掌声。因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晃动中蕴含的不是技术缺陷的狼狈,而是与音乐、与角色融为一体的、一种真实抗争的力量感。

她的联合旋转转速极快,轴心却带着一种微妙的、仿佛随时要挣脱束缚的离心感,手臂姿态刚劲有力,如同在风暴中挣扎的飞鸟。

步法组合更是惊艳,深刃滑行与急停转换得惊心动魄,却又在失控边缘被强大的核心力量和精准控制力瞬间拉回。

她不是在滑冰。她是在用冰刀雕刻风暴。

是用身体诠释,是将规则铸成的铠甲与自由不羁的灵魂,在高速滑行中,硬生生地熔铸在一起。

音乐进入最终**,一个高难度的躬身旋转接贝尔曼旋转。

她的身体弯折到极限,冰刀在冰面上划出近乎完美的圆,手臂舒展的姿态却带着一种不屈的、近乎悲怆的力度。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以一个极其稳定的、深刃切入冰面的姿态骤然停止。

全场死寂了一秒。

随即,如同积蓄已久的熔岩冲破地壳,震耳欲聋的掌声、欢呼声、口哨声瞬间爆发。

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场馆。

观众们激动地站了起来。

冰迷们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应援物。裁判席上,有人震惊,有人动容,有人飞快地记录着这前所未见的艺术表现力。

春姗怡站在冰场中央,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额角滑落。脚踝的隐痛在巨大的肾上腺素冲击下几乎被忽略。她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阴影角落。

这一次,她看清了。

那个身影还在。帽檐压得更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但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带着冰冷的怒火。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黑色礁石。然而,在追光扫过观众席边缘的瞬间,春姗怡清晰地捕捉到,一滴在阴影中滑落的液体,折射着冰场惨白的光,像一颗坠落的冰晶,砸碎在黑暗的地面上。

他没有鼓掌,没有欢呼。

但他也没有离开。

后台通道,喧嚣被厚重的门隔绝在外。春姗怡在教练、队医、经纪人激动又复杂的包围中,拄着临时借用的拐杖,脚踝的剧痛在放松后猛烈反扑,艰难地向休息室移动。技术分虽有扣分,但艺术表现分惊人地高。

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心,瞬间沉入冰冷的湖底。果然……还是走了吗?

“滑得……”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后的阴影里传来。

春姗怡猛地转身。

俞芜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站在最深的阴影里,仿佛要让自己彻底消失。他依旧穿着那件旧外套,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紧抿的、苍白的唇线。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指节用力到发白。

“……还行。” 他吐出最后两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空气仿佛凝固了。经纪人和队医愕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男人。教练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春姗怡却像没听见周围的杂音。她推开搀扶她的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那片阴影。每一步,脚踝都传来钻心的痛,她却恍若未觉。

她停在他面前,很近。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混合着冰屑和雪松的冷冽气息,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寒风稀释的血腥气?她的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

俞芜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猛地抬手,将一个冰冷的、带着他体温的东西塞进她手里,动作快得像被烫到。然后,他几乎是撞开挡在门口的经纪人,低着头冲出了休息室,消失在嘈杂的后台通道里。

春姗怡站在原地,摊开手掌。

掌心静静躺着一枚崭新的、边缘打磨光滑的金属冰刀套。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密封的玻璃瓶,里面是深褐色的、散发着浓烈辛辣气息的药膏。

冰刀套是新的。药膏是新的。

他看到了。他听到了。他……回来了。

虽然只是一瞬,虽然只有一句别扭的“还行”,虽然依旧逃离。

但新的冰刀套和新的药膏,是他笨拙的、沉默的、却无比清晰的回应。是他冻土般的心防上,被她硬生生凿开的、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缝。

春姗怡紧紧握住掌心的冰刀套和药瓶,冰冷的触感和辛辣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像一股汹涌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坚强。

眼眶猛地一热,视线迅速模糊。

她抬起头,看向俞芜消失的方向,嘴角却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冰原之上,孤光已燃。

冻土之下,回响终至。

这条路,从不需要盛大的宣言。它始于冰湖上的一次无声凝望,承于风雪小屋的炉火余温,历经风暴中的互相刺伤与孤独的破冰宣言,最终,在这枚崭新的冰刀套和一小瓶辛辣的药膏里,找到了它沉默而坚韧的落脚点。

前路依旧漫长,冰霜与荆棘仍在。

但春姗怡知道,她不再是一个人。

那个在荒野中独自滑行的灵魂,已经用他特有的、冰冷而笨拙的方式,回应了她的呼唤。

下一次冰湖重逢,或许就在不远的雪夜。

那时,冰刀划破的将不仅是寂静,还有横亘在彼此之间、名为过往的坚冰。

[蓝心][粉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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