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淮没动,只是在浴缸里舒展着腿,水声哗啦响,秦逾白不敢抬头,也不敢低头。
他拎着花洒,衬衫被开关时的水流溅到,已经湿了大部分,紧紧贴在身上,随着呼吸缓缓起伏,露出腰侧肌肉的颜色。
五月份,没开空调没点暖风,有热水流动时温度还算适宜,关掉热水,整个浴室的水蒸气开始争先恐后地吸取热量,变成水珠,在墙壁上划出一道暧昧的水痕。
沈季淮感冒还没好,禁不起再着凉。
秦逾白抬起略潮湿的左手,指尖不自在地摩擦两下,轻轻覆在他的眼睛上,短促的话语,可声音几乎有些求饶的意味:“闭眼。”
他没太用力,只是恰好保证沈季淮不会被水流冲到,才单手拧开花洒,冲去沈季淮发丝上的泡沫。
沈季淮还是没闭眼。
随着眨眼,睫毛在他的手心慢扫。
……他是故意的。
秦逾白猛地把手拿开,就说沈季淮怎么会这么听话这么乖,从回家开始,他就装得一副正经样子,亏自己还以为他是因为生病不舒服!
手被拿走,蓦然和亮光相遇,沈季淮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看见助理气急败坏的样子,杏大的眼睛恨不得弯成一条线,从胸腔挤出两声闷笑。
真是难为他了!
秦逾白冷着脸,右手握着花洒,左手在发丝间穿梭。
浴缸里的泡泡正在慢慢消失,离沈季淮近的那些也被水流冲破,沈季淮坐在一汪淡绿色的水里,看上去很是诡异。
然而他装乖装到没兴趣,在浴缸里不老实起来,晃动着腿,眼瞧着泡泡就要什么也遮不住,两个人坦诚相见了。
秦逾白冷着脸:“别乱动。”
沈季淮往下挪了挪,把肩膀也缩进水里,一张脸蒸得透粉,水珠从耳畔滑落,奔着锁骨而去,溶到那汪野菜汤里。
“动也不让动,”沈季淮微微侧头,眼波流转地抬眼看他,“秦助理要求这么严格?”
他倒着还好,侧头过来,高度实在尴尬。
秦逾白跟着他的动作,把胯往旁边挪了一步。
“冲干净了,还要再洗一遍吗?”野菜精说的话他全当耳旁风,比路过女儿国的唐僧还要正直坚定。
沈季淮摇摇头:“一遍就好了。”
秦逾白就把花洒放在浴缸里——本来想扔进去的,但水花又会溅得哪里都是,烦得很。
他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准备出去换一身。
沈季淮在浴缸里转了个个儿,顶着一头湿发,眉目全显露出来,漂亮得几乎有些冲击力,看着秦逾白:“那一会儿你帮我擦干?”
秦逾白呼吸一滞,扯衣服的动作没停,面上装得挺正经,好像沈季淮说的事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是合理要求。
他刚要点头同意。
就听沈季淮说:“逗你的,不用你,我一只手可以。”
秦逾白转身欲走。
沈季淮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又说:“怎么这么害羞,再说我不是都看过你了吗,你看……”
他话还没说完,秦逾白就走出浴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沈季淮胳膊挂在浴缸边儿,吹了两下浮着的泡泡,捧起一汪绿哇哇的水,笑出声来。
秦逾白从浴室出来,关上主卧房门,把衣服脱下来,换了个简单的半袖和浅色牛仔裤。
他把分错位置的行李一股脑都收在一起,放进衣柜,其他东西摆在桌子上,然后眼不见心不烦地去厨房逛了一圈。
拉开冰箱,里面不算空空如也,只有一些保质期长的速食和饮料。
厨具也少得可怜,只有一口锅,烤箱空气炸锅倒是挺齐全,剩下的……碗盆餐具一类,应该勉强能够。
他扫过一圈,心里有数,就挪去客厅沙发上坐着。
沙发正对着电视,没有茶几,地上铺了一块几乎能躺下一个人的厚地毯。
电视柜上摆着一张照片,上面是沈季淮一家三口的合照,沈季淮还穿着校服,应该是他初中的时候。
在许多男生还长得像地瓜土豆的时候,他已经长得很有个人样了。头发和现在长度差不多,脸却稚嫩不少,至少看上去是真的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装乖都装不了一阵。
一男一女围着他,据面容分析来看,应该是沈季淮的爸妈。
爸爸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很沉稳地笑,妈妈搂着他的另一边胳膊,目光温柔坚定,看上去都和他很亲近。
只不过夫妻两个离得很远。
小沈季淮表情淡淡的,看着镜头,很标准的拍照微笑,眼睛却没弯一下,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秦逾白看了一阵,又收回视线。
扫地机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开启,正兢兢业业地打扫着房间每个角落,撞在秦逾白的拖鞋上,又调转了方向。
秦逾白望着浴室的方向,已经没什么声音了,大概沈季淮已经洗好,正在擦头发。
他伸出脚,在扫地机器人新选择的路线上又拦截。
扫地机器人又调换路线。
他又用拖鞋挡着。
扫地机器人报/警了。
秦逾白轻咳一声,抬脚放它走了。
扫地机器人重新获得开阔的天地,报/警声不再,朝着厨房的位置继续工作。
好半晌,沈季淮出来了,他没戴护具,右手就虚虚擎着,左手拿着毛巾,正在擦头发。
他换了身睡衣,但男款睡衣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这身也是长袖长裤,和前天的差不多,只不过是棉质棕色的。
等他擦干头发,从柜子中把吹风机拿出来时,秦逾白才慢慢走过去,看上去很自然不经意。
沈季淮:“嗯?”
秦逾白就把吹风机接过来,插好电,按开关,试试温度,柔和地帮沈季淮吹头发。
暖风吹得人舒适无比,沈季淮看着镜中表情冷淡的人——反正助理整天都是这个表情,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你不生气了?”
秦逾白手腕晃着吹风机:“我没生气。”
语气稍生硬。
他和沈季淮身高没差太多,两个人都站直的情况下,他要把吹风机高举,才正是适合的高度。
沈季淮头发很厚,不是很容易吹干,他吹到一半的时候,不由得转了转手腕。
沈季淮提议:“去客厅吹?我坐沙发上。”
秦逾白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行。”
沈季淮:“为什么?客厅也有插座啊。”
秦逾白从镜子里看他:“客厅是客厅,又不是吹头发的地方。”
沈季淮:“……”
他的秩序敏感期还没结束吗?
沈季淮叹口气,从他的掌心逃开,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朝着楼梯走过去。
“我记得楼上有个凳子来着,我拿过来。”
顶跃二楼空间很大,一览无余,秦逾白也没看见上面有什么凳子,他把吹风机开关拔掉,妥帖地放在一旁,跟在沈季淮后面上楼梯。
秦逾白:“在哪?我帮你拿吧。”
二楼最里面堆了一小堆东西,但还没到杂乱的地步,各有各的位置,错乱有序地摆在一起。
见他跟上来,沈季淮也不亲自上前把椅子拿出来了,只是指挥他把外面的油画搬开。
画幅有一米五,最常见的欧洲园艺风格,秦逾白往四周都瞟了一眼,没见着诸如“Ji Qingze”的落款签名,才放心地搬开。
油画后面也有一部分东西,但没哪个像凳子。
“那个。”
秦逾白顺着沈季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一只比格犬装饰。
秦逾白回头和他确认,沈季淮点点头。
他长腿迈过杂物,把那个比格犬搬出来,放在地上。
确实是个凳子。
身体是平板的,前面一个比格犬的头,四根木头腿下面还做了很逼真的脚,甚至身后还有尾巴。
秦逾白搬着它下楼:“你买的?”
沈季淮右手动不了,左手也没闲着,一下一下梳着潮湿的发根,洗发水的香气淡淡散发。
“嗯,之前想养比格犬,买了一个解解馋。”沈季淮笑了下,“但看朋友养了比格犬之后,彻底放弃这个想法了。”
秦逾白把比格凳子放在洗手池前,抽了片洗脸巾沾水打湿,把整个凳子擦干净,又用纸把水擦干。
沈季淮看他细致得几乎有些繁琐的操作,卧蚕上的小痣跳动一下,说:“诶,顺过来放。”
秦逾白又把凳子从平行于洗手池改成垂直的。
不懂有什么区别。
沈季淮很满意,跨了一步,骑在凳子上面,摸摸狗头,高度正好,很是满意。
秦逾白垂眸,看着他柔软的发旋,嘴角轻扬,拾起吹风机继续给他吹头发。
吹风机的暖风缓缓吹过,轻微的运作声像白噪音一般,舒适又温暖,再加上这种独属于家的安全感,让沈季淮有些犯困。
吹好头发,秦逾白看他眼睛都要睁不开,柔声说:“快去睡吧。”
沈季淮“嗯”一声,没劲再说些什么逗他的话,老老实实走去次卧。
秦逾白站在门口,看他掀开被子钻进去。
次卧面积不大,床和飘窗之间放了一个长抱枕用来隔断,米色的床上用品,看上去很适合睡觉。
床上并排放着两个枕头,只不过颜色不同,看起来不是一套的。
他没多站,看沈季淮安静地靠在抱枕上,眼睛轻轻闭着,小半张脸缩在被子里,被子起伏平稳,就轻轻关上门,走了。
秦逾白回主卧,整理随身物品,把斜挎包背上,轻手轻脚地出门。
34路公交坐两站,下车往南走,穿过两条街,到达人声鼎沸的地方。
他站定在摊位前,朗声问了一句:“老板,鸡胸肉怎么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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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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