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淮是被电话震动声叫醒的。

他很久没有睡得昏天黑地，被震醒的时候，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才发现天快黑了。

他整个人在被子里蜷缩着，几乎把一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手在枕头旁探两下，找到手机，发现是他妈妈苏女士。

他把手机放在耳朵上，保持平衡，然后又把手收回被子里，含糊地“喂”一声。

对面顿了一下，才把声音放柔：“你睡觉了？吵醒你了吗？”

沈季淮随意嗯啊两声：“没事，你说吧。”

苏凡那边声音有点吵，还有海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邮轮派对，她掩了掩手机听筒：“也没什么事，就是给你买了点东西，邮到你家里了，你不是找了助理嘛，让他取一下，都对身体好的，按时吃哈。”

“妈妈这两天有点事，那个劳什子刘总非要拉着大家一起在海上签字，我看是脑袋有问题，下了船妈妈就去看你。”

“你那个助理靠不靠谱呀？不然妈妈给你找个新的吧，我看他照片挺年轻的，呆愣愣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你……”

沈季淮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带着笑意：“妈，我没事，人家做得好好的，没必要换人。”

苏凡笑骂一句：“打小你就护短，行吧，我也不管你了，但这都快六点了，起来吃口饭，别睡了，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

沈季淮拉着长音应句好，耳边听见一阵叮了咣当的声音，他问：“你在游轮厨房里？”

“我在什么厨房，你这孩子可真有意思。”苏凡拢拢头发，“我在甲板呢。”

沈季淮睁开眼，把手机拿远，又听见哗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扔进锅里。

苏凡那边见他没什么声音，就挂断电话。

手机重新安静下来，外面的声音更明显了。

沈季淮坐起身，发现房间门开着一条缝，隐约飘进来些饭菜的味道。

轻轻一嗅，很有锅气的家常菜味道。

助理大人点外卖了吗？

他把睡歪的领子拉正，踉跄着从床上下来，把门拉开。

开放式厨房和次卧斜对着，他站在门口，正好能看见背对着他忙碌的秦逾白。

他还是睡觉前那身，扎了个红色格子的围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沈季淮记得，自己家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空荡的厨房摆满了东西，有食材有厨具，半面放着还没处理过的，半面放着洗好切好用作备菜的。

吸油烟机性能很好，只是噪音避不可免，秦逾白怕吵到沈季淮睡觉，没开到最高档，只是把窗户推开，协助散烟。

他把熬好的梨罐头从锅里盛出来，拿出购物袋里新买的隔热垫，放在餐桌上，顺手又把锅放在水槽里，拎起新买的百洁布，挤了一泵洗洁精，三下五除二刷好。

高压锅响了两声，秦逾白一边给牛肉焯水，一边打电话。

扒拉两下牛肉，他拿着切好的山药和胡萝卜，掀开高压锅。

锅里煮的排骨汤，算上要加入的蔬菜，一共要煮上一个小时。

彩铃音乐风格很张扬，秦逾白倚在岛台旁，静静等着。

电话接通，秦逾白问：“我放好山药胡萝卜了，现在放盐吗？”

“不的，出锅前放一勺就行，别放多了。”对面指点着，又提醒他几个注意事项。

秦逾白一一记在心里，把蔬菜扔进锅里，盖好盖子。

“我先忙别的去了，晚上给你打电话，拜拜，妈。”

处理好山药排骨汤，他又马不停蹄地处理牛肉。

加入葱姜料酒焯水，再捞出来用厨房纸吸干水，放在一边备用。

锅里放油，烧热之后放入冰糖炒出糖色，再把牛肉放进去翻炒，加入需要的调料，翻炒均匀，倒入没过食材的水煮开，转中小火再炖50分钟。

红烧土豆牛肉做完一半，他把围裙摘了挂在一旁，略松口气。

他靠在岛台上，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次卧望过去。

门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沈季淮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过去，里面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顺着房门缝隙望过去，能看见躺在床上的沈季淮。

一个枕头枕着，另一个枕头架在枕头上，他只躺着半个枕头，委委屈屈的。

右边是长抱枕，他也不找宽敞的地方睡，只把自己挤在夹缝里，形成一个很有安全感的睡姿。

很柔软。

又有些脆弱。

秦逾白只看了一眼，就下压门把手，把门重新关严。

次卧已经没有阳光了，仅剩的夕阳也被飘窗的窗帘遮蔽，只留下一室黑暗。

沈季淮被电话叫醒之后本来也没打算再睡，站在门口看了半天秦逾白做菜。

不得不说，这样有规划的人做菜是很赏心悦目的。

更别提这个人身材好，长得也俊。

长手长脚地在厨房穿梭，打蛋也打得很漂亮，倒在锅里，噼里啪啦炸起来，像是下雨的声音。

随意地翻两下，蛋液就听话地让去哪就去哪。

他推推眼镜，油溅出来也临危不乱，手虚握着调料罐，腕骨突出，食指轻点两下，很严谨地按照用量倾洒而下，右手翻动食材，左手用厨房湿巾把溅出来的油渍擦干净。

夕阳照进来，落在他的浅色半袖上，勾勒出橙黄/色的身影。

他倚在岛台往次卧看的时候，沈季淮不由自主地把门带上，躲在看不见的地方。

生物的本能就是睡眠和捕食，知道醒来会有人将做好的食物递给你，睡眠状态也就无需紧绷。

他望着昏暗的房间，重新躺回被子里，调整被子和枕头到最舒适的角度，窝着玩手机。

回复着大家关心的微信，又刷一会儿社交软件，他竟然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

再醒过来是秦逾白轻敲他的门。

他坐起身，头发都翘起来，被子发出摩擦的声音。

秦逾白听见声音，把门推开一条缝，问：“柜子里的盘子能用吗？”

沈季淮还没清醒过来。

什么柜子？

他胡乱点点头，揉着一头乱发。

得到肯定的回答，秦逾白把门彻底推开，让客厅明亮的灯光照进来：“起床吧，都五点多了，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饭都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沈季淮坐在床上，有些发愣。

好半晌，他才把床边的护具戴上，踩着大两号的拖鞋出门。

菜都摆在餐桌上了，因为秦助理“同时做这几件事，最少需要几分钟”的应用题做得不错，所以每道菜都是热的。

山药排骨汤、红烧土豆牛肉、西红柿炒鸡蛋、清蒸大虾、肘子肉。

秦逾白盛了两碗米饭——他新买的碗，沈季淮觉得都要和自己脸一边大了，秦逾白的无情铁手一手撑着一个，端过来放到他面前。

沈季淮又接过他递过来的勺子，或许是因为刚起床，声音软软的：“都是你做的？”

秦逾白瞥他一眼，觉得他说了句废话，但还是点点头。

“尝尝吧，我少放了点盐，你看合不合口味。”

沈季淮用勺子盛了一块牛肉，怕烫所以只咬了个边儿。

软烂入味，和外卖不一样的区别，是“家里”的感觉。

他点头，看着忙碌盛汤的助理，真心实意地夸奖：“好吃，助理大人好手艺。”

秦逾白推推眼镜，没说什么，坐在他对面，只不过肉眼可见的心情好。

秦逾白问：“需要我……喂你吗？”

“那倒是不用。”沈季淮衡量片刻，“你可以把菜放我碗里，我用勺子盛。”

秦逾白点头，又拿了双筷子当公筷。

餐具都是新买的，还没来得及买置物架，于是都在袋子里放着，筷子勺子碗他都刷过，放在水池旁沥水。

他拿筷子的时候，沈季淮伸出拖鞋，轻轻踢一下他的拖鞋底。

沈季淮：“饭太烫了。”

秦逾白接过他的饭，过了两遍水。

“小时候说要吃水饭，我爸还说我来着。”沈季淮左手撑着下巴，看秦逾白弯着腰，在水池那里忙碌。

听见他说小时候的事，水龙头的水都细了不少，秦助理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说你什么？”

沈季淮：“也没什么，对胃不好习惯不对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秦逾白：“确实有道理，不过……沥水沥得干净点就好了。”

沈季淮失笑，看他再加工的饭，果然粒粒分明，没多少水。

餐桌和厨房在一起，和客厅差了两个台阶，按照装修时的想法，应该是点岛台上面挂着的吊灯和台阶上的灯带，但显然这在秦助理眼里是华而不实的做法。

只为了氛围感而费电。

于是助理大人只点了客厅的大灯，足够照明。

两人面对面静静吃饭，沈季淮从桌子上的储物筐中摸出一个手机支架，放部新上映的电影，给空气里添点声响，听上去不那么静。

红烧土豆牛肉颇得圣眷，然而吃了快一半的时候，沈季淮觉得这盘子很眼熟。

“这盘子也是你买的？”

秦逾白摇头：“不是，我本来买的是青瓷的，也是路过大妈摊上觉得还不错才买的，谁知道质量堪忧，刚一碰热东西就裂了，我只好把它扔了，换个新盘子。”

“这是在岛台旁边的柜子里找到的，你家食材不多，餐具倒是不少。”

岛台旁边的柜子……

沈季淮视线移过去。

他扶了扶额。

那里面的盘子是几年前圈子里流行收藏设计师的陶瓷品，他也随大流锅碗瓢盆的买了一堆。

这个盘子没记错的话，是台湾一个80多岁艺术家的作品。

和这个盘子同期的作品，拍卖了三十多万。

秦逾白看他表情有些异样，问道：“怎么了？不能用吗？”

沈季淮摇摇头。

他同意人家用了的。

质本洁来还洁去吧。

一款全自动人夫[点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 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