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议谈之时,卫岚就显得较为收敛谨慎。
明瑛继续放出迷惑他们的信息,无论卫岚说出怎么样的条件都不慌不忙。
只是南楚使团先坐不住了,担心江东趁着这个时候和反王达成联盟;毕竟都是反贼,想来还是和反贼联盟更为可靠。
但如若江东和反王勾结在一起,只怕便要腹背受敌了。
偏偏现在还抓不到他们和反王勾结的把柄,只能在新安和他们耗着。
而明瑛也恰好收到了宁州传来的消息。
潭州的局成了。
潭州守将常启山和于夫人接到逢安郡主的信,又见了逢安郡主派过去的说客。那说客正是逢安郡主身边的陈嬷嬷,从前是她母亲身边的心腹,同于夫人也是熟识。
陈嬷嬷带着逢安郡主的信见到常启山和于夫人,不知她如何劝说,只是在三日后常启山和潭州太守一同开城门迎江东军进城。
明瑛让蒋文安将这个消息在新安驻军中传开,不出所料也很快能传到楚国使团。
到二月中旬,卫岚翘首以待,终于盼到了从京城传来的急信。
雍徽元让他尽量促成和江东的和谈,以及阻截他们和反王的联盟。
因为江东军的控区已经横跨整个江北,他们想要越过江东控区和晋帝和谈便完全没有意义,无论晋帝应允借给他们军队还是钱粮都注定无法实现。
按照雍徽元的要求,卫岚重新拟定了和谈的条款。
这次也不再要求赎回江南三城,而是以五十万银币换取江东军帮忙在平池堵截反王。
一旬前京城已经拦截到了谋逆反王送给平都王的密信,而如果平都王想要出兵必然要从平池借道;但是现在平池在江东军手中,平都王不敢直接招惹他们,现在只需要在平池拦截并拖延平都的军队南下即可。
明瑛看过楚国递过来的和谈条约,觉得和想要的价格差不多。
但现在也不急于签下这份盟书。
他让人送了口信回宁州,也不紧不慢地拖着楚国使团。
这个时间限度不会让楚国使团直接翻脸,但足够让卫岚聪明反被聪明误。
三日后的清晨,江东来人。
叶沅带着侍从快马赶到云州,然后渡江过到新安。
之前叶沅诈死,在江东连葬礼都办了,直到起兵后叶沅才出来。
这还是明瑛重生后第二次见到长嫂。
叶沅披着盔甲很是英姿飒爽,进了新安城就翻身下马;蒋文安刚从府衙出来就看见叶沅,连忙让人过来牵叶沅的马去马棚:“大嫂怎么过来了?”
叶沅直接问和楚人的谈判如何,然后开始准备签订合约的事宜。
次日,染病多时的成夷终于露面了。
只是拟定和约之事仍由卫岚全权处理,双方签订合约后,蒋文安在新安等待楚国履行合约,议谈使团则各自回去。
明瑛回到宁州时,正好收到方蔚筠的来信。
方蔚筠说他已经顺利抵达北城,并且说服了季慕淮和他们结盟,并准备按照之前他们议定的计划出兵。
明瑛看见信末的名字,还有熟悉的字迹,才稍微安心。
也许是为了防止信件中途被拦截,方蔚筠并未在信中提到和他们的出兵计划有关的事,也未细说北城那边的情形。
不过既然季慕淮已经答应和他们结盟,他们也只能从永安的北面出兵。
而江东军的东路驻军在刚刚攻陷的宜城,西路军已经进了潭州,并准备从东西合击包围中都。
明瑛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方蔚筠回了一封信。
前世季慕淮身边被永乐王拉拢过去的是左副将陈昌。即便现在他还没有出卖季慕淮,但只要有再进一步的机会,他必然不会放弃的;而若和江东结盟,对他而言便是最大的阻碍。
方蔚筠独自去到北城,他一定会对方蔚筠动手。
现在季慕淮还很信任他的这个左副将,若他想要对方蔚筠动手,甚至只是动动嘴皮离间一下,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所以方蔚筠可以先和右副将卓凭舟先结认。
若在北城发觉季慕淮有异常,此次结盟便可以终止了,方蔚筠要及早抽身才能保全性命。
他从来不认为季慕淮的性格能是被方蔚筠劝说就彻底改变了想法。
只是写完这封信后,明瑛思索许久,还是将信放进炉子里烧成灰烬。
此行既成,师兄应该早有打算了。
他不能关心则乱。
从新安归来后,叶沅就直接奔赴中都战场。
如今留守在宁州的只有逢安郡主,逢安郡主就开始在宁州练兵,以防敌军会绕过前边防线直接攻打宁州,或者是围困他们的粮仓补给大后方江东,他们在宁州还能带兵回援江东。
到了夏初,宁州都尉宋远的妻子带着孩子和妹妹前来投奔宋远。
逢安郡主看重宋远,听说他的家眷来到宁州,特意宴款她们。
明瑛也受邀过去,但他先借病推了。
此次宋远的家眷突然出现,让他起了疑心。
他若未曾记错,前世宋远是在彭城之战战死的,他的妻儿也从未曾来过江东。
只是在后来他们已是入主了永安城,找到了宋远的儿女,才得知宋远的妻子亡于疫病,而他的妻妹早已嫁入了晋国宗室。
如今跟着宋远之妻来到宁州的这位冯姑娘,应当在去年就成亲了;为何此次却有了诸多变故,还让她跟随姐姐一家来到宁州了。
他也不知道是否记错了,故而并未告诉过逢安郡主,只是让人悄悄盯着冯姑娘,看她是否有异动。
不过冯姑娘在来到宁州后就很安分,平时都是跟着她姐姐在家中做绣活看孩子,从未靠近过驻扎在城北的军营。
因为军中将士的家眷几乎都是在江东,逢安郡主也问过宋夫人,宁州这边随时有可能开战沦陷,她带着孩子去江东也能安稳生活。
宋夫人却拒绝了,说如今难得能一家团聚,不愿离开宁州;毕竟战乱刀剑无眼,如今她若离开宁州,还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逢安郡主便留她们在宁州。
中都已经开战了,从江东运来的粮草经由宁州道运去中都,在五月初的时候在官州道差点被一伙流窜的劫匪劫走了。
只是那伙人见劫走粮草无望,逃跑前还往粮草车上扔了一把火,试图要将粮草烧毁。
即便是及时扑灭了火,也还是烧毁了半车粮草。
消息传回到宁州,便重新安排了押送粮草的人和路线。
而那些劫粮不成就防火烧毁的劫匪,虽然让他们跑掉了,但所有人都默认他们就是永安派过来的。
只要切断了他们的粮草,就能破掉他们围困中都的计划。
宁州距离中都还隔着山水,但在战争开始后,几百里外的战鼓声都似从风中传来。
明瑛忧心着战局,只能通过这段时间的兵甲粮草情况推断前方战局。
这场战役耗时久但胜算高,即便晋军来援也大概率能被东路军拦截在绵山谷中。
樾州守将只能祈祷有天神来助他了。
明瑛在地图上演示过无数次,才终于放下心。
直到七月初,这场漫长的战争才以中都全部陷落暂时结束。
而方蔚筠也从北城归来。
他还留在樾州安抚民众,但凯旋回师的前锋部队就传遍了方蔚筠事迹。
据说方将军不知从何处招募来了一支天外神兵,从天上投掷落无数石块,将城中守将吓得嗷嗷直叫,根本不敢在城上抵抗,便被攻下了樾州城。
听闻此时,明瑛也敬佩方蔚筠此举的胆量。
其实哪有什么天外神兵,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
前世攻打樾州时是元宵佳节,樾州守将以天灯求援;而如今恰逢七夕,樾州守将依然是前世的法子,也就被方蔚筠将计就计演了这一出。
不知内情的将士,也只会觉得天命在我。
樾州大败,守将的都尉试图趁乱弃城而逃,便在城门被抓住了。
作为西路军领帅的叶溦带着先锋部队回来,先在宁州设宴庆功,并准备在庆功宴后将宁州的军备运到樾州;等到休整好军队,就以樾州作为大后方,再继续北上进军。
宁州城中像年节一样喜庆,听到大军凯旋的消息后,陆续便有远在江东的将士家眷来宁州探望亲眷。
之前一直留在云川的明琂带着两岁的明灏也来到了宁州。
明灏还是被奶娘抱着,和去年周岁宴时相比已经长大了很多。
只是明琂显然也不是个会带孩子的,尚未上战场的明琂都还是特别幼稚的性格,还会在兄嫂面前和年幼的侄子吵架;被明琂带大的明灏也是还在咿呀学语就会张牙舞爪。
宁州府衙多了几个孩子,都是被母亲带着从江东过来探亲的。
明灏还小,不能和他们一起玩;明琂被明珩唤过去了,就让奶娘带着小明灏在院里玩。
明瑛出来时就看见夕阳下小小的身影,孩子的精力总是无穷无尽的,他便迈着小腿追着蝴蝶跑着,等看见草丛中一朵鲜艳的花就伸手想要去抓。
回过头看见向他走过来的明瑛,小明灏就举起抓在手中的花,朝他露出纯真的笑容,口齿不清地说着:“小叔叔,给你花花。”
看见年仅两岁的小侄子,明瑛突然觉得心里一阵酸涩。
他便蹲下将小明灏抱起来,小明灏也乖巧地将脑袋靠在明瑛怀里,奶里奶气地问:“小叔叔喜欢小花花吗?”
“喜欢。”明瑛珍视地接过小明灏手中的花,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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