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是不是你这两天在天津没回去,他们把你开了?”柯小禾的心瞬间沉底,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那我怎么办啊!”
“不,这处宅子是长官的财产,所以他们封的不是我,而是长官,”徐以秾分析着,将目光投到了柯小禾的脸上,试图寻找答案,“今日一早封的,决定是昨晚下的,你和老督军昨晚说了什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询问和疑惑。
“我——”柯小禾忽然语塞,心想不会吧,老督军这么雷厉风行的吗?
“你到底说了什么!”徐以秾突然大声,他紧紧的抓着柯小禾的手,想把她从分神中唤醒。
“凶什么!”柯小禾翻个白眼,不耐烦也丝毫不在意的说,“我让老督军把柯怀思彻底关起来,让他在里面好好韬光养晦,省得出来给我找麻烦。”
徐以秾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怒道:“柯小禾,你平时在那些小事上胡闹就算了,这件事你怎么敢去多嘴!现在就去给老督军打电话!去!”
先前车上,姐姐来姐姐去的温柔劲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愤怒,眉头紧锁的表情,徐以秾咬着牙恨不得当场把她翻过来揍一顿屁股。
“打个屁,我不打,要打你自己打,反正老督军这么疼你,你去撒个娇叫个爷爷,也许他就撤回命令了呢。”柯小禾笑眯眯的样子,真的很贱。
“啊,我家祖宗果然厉害,怪不得军功至伟呢,整自己儿子都这么下得去手。”柯小禾满脸跑表情,得意之色显而易见,好像不是在夸老督军,而是在显摆自己的机智。
“柯小禾,你——”
柯小禾忽然转过身来,她的脸颊贴近徐以秾的手指,眼睛直视着他,一步步的靠近,挑衅道:“我,什么?”
她的额头抵在了徐以秾的食指尖上,好奇道:“干嘛?你还想打我啊?你要是打我,那就叫长官倒台,下属立马家暴长官指婚的妻子,明天我就让这个标题飘满北平大街小巷。”
徐以秾用手指轻轻推开柯小禾,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默默的走下了台阶,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留柯小禾一人站在黑暗的大宅门口。
柯小禾几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她快步冲向车子,此时,车子已经启动,车头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她双手拍了车头,逼停车子,硬是蹭着车身开门坐进了副驾驶。
不满道:“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那?你这个下属很不负责啊。”
“我什么时候成你下属了?”徐以秾的声音带着冷嘲热讽,他慢慢吐出一口烟,在朦胧的灯光下,眼神中的怒火半明半灭看不真切,“你什么职位,我什么职位,再说,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就是了。既然你的意愿已经达到,长官被关起来了,以后麻烦事肯定不少,那我们就从今天开始彻底断绝关系,免得以后还有别的麻烦。”
徐以秾的话轻描淡写,却像一把利剑,直接刺入柯小禾的心,她的心脏瞬间收缩,刺痛猛然间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然而,她却强行将这种不安的情绪压下。
她昂首挺胸,倔强的说:“我们的关系不是早就断了吗?你还想怎么断?”
徐以秾淡然答道:“我们去报馆登报说明,你我二人已经离婚,从今互不相干。”
“报馆现在关门了吧……”柯小禾忽然又萎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眼神在黑暗中摇摆。
“刚过九点,”徐以秾抬腕,撇了一眼手表,说着,他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一转,车子就向着路口驶去,“报馆不会那么早关门的。”
“哎。”柯小禾的手犹豫地伸向方向盘,然而在她的手即将触及方向盘的那一刻,徐以秾重重的将她的手打开了,训斥道,“记住,除了枪不能抢,方向盘也不能抢!”
“别去了嘛,今天太晚了……”柯小禾咬着嘴唇,抱着被徐以秾打的发红的手背,说的非常心虚,声音也开始从之前的嚣张转的有些娇俏了。
“你是想明早去部里看看风声,有没有可为你所用的人是不是?你让老督军给你派人了?”徐以秾声音里带着厚厚的轻蔑。
“你偷听我们说话了?”柯小禾的声音瞬间警惕,眼神在徐以秾的脸上来回巡视。
“我还需要偷听?”徐以秾笑了。
“就算是,你也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来,我现在举目无亲的,好歹你得给我送去一个地方过夜吧。”她的声音里带着急切,与伪装出的无助。
见徐以秾不说话,她又焦急的叫嚷起来,“你想不想你长官出来嘛!想出来就好好对我,否则我就跟老督军去说,再加一年!”
“什么?”徐以秾的脸上浮现出怒气,他语气严厉的警告,“什么再加一年?你以为你是谁,法官吗?你要是敢,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明早就打电话给老督军,撤了命令!”
“不是吧,你有办法还叫我打电话给老督军?徐以秾,”柯小禾看到徐以秾急了的样子,反倒彻底放松下来,她往后一仰,舒适的靠着椅背,悠然的翘起二郎腿,似乎在享受什么,只差一杯红酒在手了,“看来以前是我太高看你了啊,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乖乖听话——”
“呀,我说错了,你最近表现的确挺乖的,手好得挺快啊。”她眼神扫在了他右臂上,清了清嗓子,“小弟弟?”柯小禾说的笑了起来,双手来回拍在大腿上。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啦,温柔这种东西,不适合你的。”
车子刹停,这下柯小禾真的半个身子都狠狠的撞到了仪表板上,她双手捂着胸口,转头怒斥,“撞小了你负责啊!”
“有病啊,一天天的开车乱踩刹车,会不会开啊不会开让我开!”柯小禾气的破口大骂,“好好的停什么车?!见鬼了?!”
徐以秾把乱喊乱叫的柯小禾当成空气一般,她话还没说完就下了车,无论柯小禾跟在后面怎么喊,他都没回头。
柯小禾叫了好几句站住,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到了徐以秾的家……
她马上住了嘴,紧跟几步上前,“你要回家住啦?”
可是徐以秾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依然冷冰冰的走在前面,没有说一句话
“喂,这就生气啦?”柯小禾为了追赶上徐以秾的步伐,不得不小跑起来。
管家对二人的到来吃了一惊,又见到徐以秾的脸色,不免有些畏缩。
“少爷,您这么晚从哪儿回来啊?我去报一声,老夫人这个点已经睡下了。”
管家跟着徐以秾身后,声音紧张又微弱。
徐以秾没理他,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前方。
管家小心的看了眼跟她一起“赶路”的柯小禾,似乎在用眼神询问,柯小禾则大方直白的说了出来,“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你家少爷脾气大。”
忽然,悠远的琵琶曲调从深处传来,穿过清冷的院落飘了过来,落进他们的耳中,如同一个温柔的梦。
“哇,这个出水莲弹的可以啊。”柯小禾赞道。
管家瞪了她一眼,柯小禾没看明白,发现管家又冲着徐以秾的背影努了努嘴。
她耸耸肩,毫不在意的问:“又怎么了,你们家都不爱说话吗?”
“少爷!”管家看出这个少奶奶是蛮会添乱的,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他冲到了徐以秾的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去路。
里面有人?!徐家老夫人在幽会情人?这也没什么啊,柯小禾摸不着头脑了,而且据她观察徐以秾也不像是这么封建顽固的人。
“让开。”
黑暗中徐以秾开口,声音中压抑着愤怒。管家硬是顶着压力不让,小声劝说,“少爷您别生气,老夫人真的这么多年没几次,今儿就这么巧被您碰上了,老夫人,她也寂寞啊,没人陪着说话,姑太太们也不是好相与的……”
“就是,就是,我认为你妈做的没错,找个人陪怎么了?老年人也有需要啊,再说你妈这年龄正是风韵犹存呢,你这样太不人道了——”
话都没说完,徐以秾和管家两个人同时回头盯着她看,特别管家,真是一脸震惊。
徐以秾又看向管家,管家马上吓的跳起来,双手一个劲的摆,“没有没有,老夫人是一个人在里面弹琵琶!”
说着,他立马让开身子,仿佛有种誓要帮老夫人洗清冤屈的决心。他的动作急促,恨不得带着二人一起冲进去。
“弹琵琶怎么了?找老伴怎么了?”柯小禾不明白,跟在后面絮絮叨叨。
“闭嘴。”徐以秾终于忍不住骂了她一句,声音冷得快要把柯小禾头顶的空气都给冻结了。
“哎哟,你终于开口了啊?”
徐以秾猛地停下脚步,身影在柯小禾眼前的地面陡然拉长,像一座山峰。
他扬起手,柯小禾反射性的把眼睛闭了起来。然而,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她感到的只有周围的寂静,像是落入了无尽的黑洞。
柯小禾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发现徐以秾和管家早就走远,周围只剩了她一人。
恰巧,一阵风吹来,打落树枝,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柯小禾拔腿就跑,朝着前方的徐以秾飞奔过去,她的心跳如鼓,思绪如潮,好像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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