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禾走出店铺,刺骨北风吹透了衣物,她的脸颊冻得有些红。
本来心情就不好,再加上肚子咕咕叫,让她更加心烦意乱。回头看向店门,徐以秾的身影根本没有出现。
她决定到隔壁街买点早饭吃,刚拿了个包子,突然被拽住了胳膊,身体也被转向后方。
柯小禾下意识地回头,却看到徐以秾已经把钱放在包子的摊前,低声对她说:“上车吃。”
“这么急干嘛?七点都没到呢。”柯小禾咬着包子,不满地抱怨道:“一个不够吃!”
二话不说就又加钱,直接买了一笼,塞到了她的手里,坐到车里的柯小禾一边吃着肉包子,一边偷看徐以秾。
“看什么?”徐以秾启动车子,问,“我脸上有包子吗?”
“不是,”柯小禾摇头咕哝着,“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变了。”
“嗯?”车子在徐以秾的手里转了个弯,又行驶了没多久便到了陆军部门口。
徐以秾的专注点并没有在柯小禾的话上,所以下了车直到走到楼里,也没再问答案是什么,放着柯小禾在身后独自吃包子。
尽管一路上不少人都停下脚步观望他们,不时议论纷纷,但柯小禾并不在意,她吃完最后一个包子,将油纸随手扔给一个靠近垃圾桶的人。
徐以秾也只是回头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上了一层后,才忽然转头说:“你怎么还跟着?去你自己那边。”
“我……哪边?”柯小禾一头雾水。
“你之前在哪,不记得了?”徐以秾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走廊里三三两两的站着好几位军官,他们见到徐以秾马上围了上来,纷纷询问柯怀思的事。
徐以秾转身,却发现人家已经提前溜了。他转回头来,想着怎么跟这帮人解释清楚。
柯小禾再次置身于这间阴暗的地下旧档案室,她凝视着昏暗的灯光,鼻尖充斥着发霉的味道,而桌上的茶杯里则漂浮着让人疑惑的物质。
她皱起鼻子,小心地用手指尖推开那杯茶。
冰冷的椅子还没坐热,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三个身穿军绿制服,仪容整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们在门口稍作停顿,似乎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其中身材较高的那位敲了敲门框,站定不动地问:“小姐,这里是旧档案室吗?”
柯小禾不耐烦的冲他们摆手,试图把几人赶走,“去去去,不上班。”
然而,那人却坚定的说:“我们找柯小姐。”
柯小禾立马伸头,警惕地问:“找她干嘛,她没来上班,请假回老家了。”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个字稍高的那位迈前一步,说:“柯小姐,是上级派我们来的。”
惊讶的表情在柯小禾脸上停滞了一刻,她站起身,注视着这三个年轻人。
“你们多大?”柯小禾问。
“我们今年会从陆军学校毕业——”其中一人开始解释。
柯小禾打断他们的话,追问,“还没毕业?”
三人对视,然后点了点头,一起回应道:“是的,我们今年会陆续从学校毕业。”
“你们有超过二十的没?”柯小禾看着这些白净面庞,问的有些沮丧。
三人中只有那个带头的说:“我还有两个月就满二十了。”
死老头,当我这是幼儿园吗?!我要的是大人,大人!怎么全是小孩子啊!柯小禾心中不悦的嘟囔。
“你们民国没有男人是不是?!”柯小禾怒气冲冲地,双拳紧握,一左一右地砸在桌上,不满之情表露无遗。
三个少年虽然没有被吓到,但也闭了嘴,安静的站在一旁。
他们默默地站了足足十分钟,柯小禾最终不耐烦了,忍不住开口问:“你们没事干吗?没事回学校去!”
其中一个少年坚定的回答:“柯小姐,我们是被派来这里工作,学校已经登记过了,这半年我们都不需要回军校报道。”
柯小禾听着这话,耸了耸肩,无聊地翻看之前的记录本子,书页沙沙作响。旧档案和地下办公室简直相得益彰,看得久了仿佛会迷失在时间的黑暗中。
她想,自己是否也会像这些记录一样,在时间中被逐渐遗忘,只留下这一道道黑色的墨迹。
柯小禾转过头,看着这三位年轻人,他们的面容充满了青春的朝气,身上散发着一种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气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
“算了,反正也不是我给你们发工资,爱呆就呆着吧。”柯小禾忽然觉得也不错,就当感受青春气息了。
她继续翻厚厚的记录,原来当时帮那个混蛋收了这么多的东西。
不翻不知道,一翻才发现自己之前记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她看看本子又看看身后房间里的好几箱子货物。
哀怨的把本子推开,趴在桌上不住的唉声叹气。
“长官,”较高的那位少年站出一步,问她,“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没有,”柯小禾脱口而出之后立马又问,“哎,你们是哪个班的?”
“他是步兵班的,我们是情报班的。”
“噢。”柯小禾支着头,“那你们认识柯怀思?”
三个少年摇头,高个的说:“我们只在一些大会上见过柯长官。”
“认识徐以秾?”
“徐长官是带高级军官班的,我们……也不是。”
“那是谁叫你们来的?”柯小禾有点好奇,老督军是怎么从犄角旮旯找出这么三个少年给她的。
“是上级长官下的令。”其中一位年轻人回答,语气中已然透出军人对命令不容置疑的决然。
柯小禾知道问不出个什么来了,她瞟了眼那杯古怪的茶,又看看面前三个小伙子,随手招呼道:“帮我把这清理干净。”
说完,起身出了办公室。
她无聊的溜达在大楼之间的花园中,虽然是寒冬腊月的,但居然在角落那开着不少鲜艳的小花。一个个的看着这么诡异……越看越不安。
忽然,一个轻柔飘逸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这不是我的小药罐子吗,舍得回来了?”
柯小禾顿时汗毛倒竖,毫不犹豫的向前逃去,却在下一刻腰间一紧,身体被勒停在花园中。
身后那个声音逐渐变的阴森可怖,“再跑一步,我就把你腿打断。”
柯小禾仿佛被冻结在原地,听着背后的声音说:“一步一步的给我退回来。”
她刚想转身,却被喝止,“没听到吗?我让你退回来。”声音里的威胁性十足。
她只能哭丧着脸,一步步的往后退,动作古怪,像个超龄儿童在玩幼稚的游戏一样。
忽然,后背碰到了一片坚硬之上,这时她才转头看,发现自己贴在了一人的胸口,她的肩膀正紧紧地顶在对方的胸前。
她抬眼,看到男子修长的手指正慢悠悠的缠绕着一根透明的丝线,借着树叶间透下来的光,柯小禾终于看清了那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鹞子一般的眼睛。
那双细长的眼正低垂着,看着身前的柯小禾,眼中的光芒仿佛是消失了很久的星辰,微弱的近乎死寂。
“不认识我了?”礼月低下头,手指扣在柯小禾的肩膀上,迫使她不能再动。
柯小禾颤抖着回应,“认识,认识……”
“是不是就算我化成灰,你也认识?”礼月的声音冷漠。
“啊?”柯小禾吓得一阵心悸,嘴唇微微颤抖,“不敢不敢。”
礼月的手指隔着布料在她的肩膀上轻微压迫,但这微弱的压力却让柯小禾感觉自己是一只被夹住了脆弱翅膀的蝴蝶,无法挣脱,根本不敢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你还敢不知死活的回来,”礼月缓缓转动着手腕,眼神投向身前那个僵住了的身体,他微微歪过头,低下身子,轻声说道:“这说明你对我的认识还远远不够深啊。 ”
“礼……礼月……”柯小禾声音颤抖,勉强开口。
“嗯?”礼月的声音仿佛是沉在深潭下最冰冷的石头,他拖长了音调很无趣的答着。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柯小禾小心翼翼的说。
“可以,但是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礼月说着,斜靠在她的身上,垂下身子,将嘴唇贴近柯小禾的耳边,轻声问,“最近来月事了吗?”
“我——”柯小禾忽然愣住,迅速转身抓住礼月的手腕,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急忙又压低声音,问,“你不是已经给我吃了药吗!”
“是啊,我给你吃了药了。”礼月笑着转身离开,说,“一个问题已经问完了。”
“可是,我要问的不是这个啊。”
礼月转身站在树下,阳光在他身前投下一道斜长的影子,他在这道影子的衬托下更显身材高挑,加上那副冰冷的面孔让人不敢靠近。
他抬起手,整理了一下垂落在眼前的黑色发丝,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自己去找答案吧,反正现在也没人在乎你死活了。”
“什么……什么是没人在乎我死活了?”柯小禾直愣愣的站在树下,目光迷茫的望着礼月离去的背影。她环抱住双臂,身后失去了压力,一下子有些冷,寒意让她打了个冷战,缓过神来的柯小禾飞快的朝着花园出口跑去。
好巧不巧与乔书尔那帮人撞在了一起,她被对方给推了一把,倒在地上。
双臂撑在身后的,柯小禾抬头看面前好几个女人,她们穿着军部的制服,打扮的光鲜亮丽,看起来像是走秀的模特。在她们身后的男人也都是一股傲慢的气息,显然都是一个部门出来。
这些人似乎只是烦眼前有人挡着而已,根本没认出来这个人是柯小禾,所以他们没做停留便直直的往前走去。
与其他人不同,乔书尔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柯小禾一眼,露出了复杂的情绪,柯小禾注视着她,低下头思考了片刻,然后迅速爬起来,朝着自己的地下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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