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小时其中那个被派去请人的年轻人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他在军部餐厅找到正在吃午餐的柯小禾，告诉她，几乎所有人都不肯来，因为大家都知道柯小禾被调查员盯上的事。

“给脸不要脸——”柯小禾恨恨的咬下一块牛排肉，想这么吃掉我的钱？

“谁给脸不要脸？”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正在说话的两人都楞了，他们看着徐以秾端着盘子坐了下来，柯小禾不清楚之前的话被听去多少，她慌乱的移开桌上的私人物品，碰翻了调料罐子。

“我……我忘记给你订餐了！”柯小禾急忙辩解，又迅速改口：“算了，反正午餐你也不用我做。”

那个年轻人对徐以秾敬礼，然后随便找了个什么借口赶紧溜走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徐以秾居然很安静，没有再怼回来一句。柯小禾奇怪的转头，发现他已经开始吃饭，侧脸的看上去十分疲惫。

“那个，早上谢谢你啊，选择相信我。”柯小禾的声音很小，她像是从心里翻箱倒柜的才掏出了这么一句话，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显得十分言不由衷。

徐以秾叹着气，也没有看她，只是无奈的说了句，“不用，反正你也不会真的谢我。”

“我总不能跪谢你吧。”果然，柯小禾立马翻了脸。

徐以秾笑着摇了摇头，柯小禾看他吃饭的样子，慢吞吞的，几乎是机械性的咀嚼着，与吃她准备的食物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好吃？”柯小禾小声地问。

“嗯，没有某人的手艺好。”徐以秾手里的动作开始变快，他几口吃掉，收拾餐盘起身。

柯小禾丢下自己还有几口的午餐，也跟了上去，她有疑问需要解答。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午后的花园里，里面三三两两的有些人在那里休息，大家各自占据着一块地方。

暖阳透过云层，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树叶投下斑驳的影子，鸟儿的歌声在空中回荡，仿佛在细细的描画两人的心事。

“徐以秾，”柯小禾喊住了他，声音略带犹豫，“我能问你个事吗？”

徐以秾没有完全停住，但放慢了步伐，抬手看了看表，说：“快点，我有事。”

尽管柯小禾不爽，可她不知怎么，看着徐以秾如此匆忙和疲惫，她竟然忍住了自己的脾气，“你说我有护照？”

“噢，”徐以秾像是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回答道：“我作了份假的，其实如果他们真的去查就会发现你是没有护照的。”

柯小禾忽然间面色变的惨白，她不明白为什么徐以秾要这么做，这不合常理！她原本以为柯怀思可能给自己做了护照留存在徐以秾那，想着万一海关行不通就直接去偷了用。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徐以秾转身，深邃的双眼直视着她，冷静的说：“虽然我们之间不愉快，但是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有危险。”

柯小禾的心漏跳一拍，她不自觉的微微张开了嘴，然后别扭的咽了口水，一时间竟然无法回应。

“不要有什么负担，我只是答应过长官的话，要保护你顺着你，”徐以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膛随之起伏。柯小禾看到他制服口袋上的那条深色压边，很久之前她见过，给她送药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是个腼腆的少年，身形还有些单薄——

啪嗒，清脆的响指声把陷入回忆的柯小禾唤醒，她抬眼看到徐以秾高挑的身躯，阳光透过树枝洒在他的军帽上，而帽檐则将光源挡住形成了一道浓重的阴影打在他的眼眸之下。

他那双黑沉沉的眼，此刻就像一片宁静的湖泊，其中的倒影只有一人，就是她。

柯小禾看到他微笑着说：“你不要乱想，我也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现在是多事之秋。”

说着，他的神色逐渐暗淡下来，疲惫的痕迹开始在他英俊的容颜上蔓延，就像被阴云遮蔽的阳光。

飞鸟在天空划过，投下的黑影，迅速掠过他立体的五官。

柯小禾看呆了。

“你现在很多事吗？”柯小禾跟着问，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徐以秾转身朝办公楼走去，低沉地说：“年前肯定是要去剿匪的，过年不会回来了。”

“噢——那……”

“军资差的还远，可是南京等不住了，要求尽快，所以，我要是一直未归，还烦你看在我曾经保护过你的份上，照顾一下我的母亲。”

柯小禾心中泛起丝丝裂痕，“很缺钱吗？”她追问。

“缺的不止是钱，”徐以秾不易察觉的放慢了脚步，让柯小禾与自己仅隔半步，落在他臂膀的旁边，“不过，这些和你无关，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不想来军部就不要来，我留下的钱应该是够你用的，如果——”

柯小禾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急着打断这个“如果”，她着急道：“我想干嘛就干嘛，你别管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好在徐以秾并不在意，他的笑容依旧温和，点了点头，“嗯，那你自己当心。”说完，加快脚步走进了楼里。

柯小禾在台阶下注视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越来越幽深的长廊中，仿佛与其中的暗沉融为一体。

她心中涌起一股古怪的情绪，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无法压抑的向往之情。

脚步往前踩去了半步，忽然，冷风扑面，她冷静了下来。

她自嘲地虚打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下落在脸颊边，心中暗骂：“吃了**药啊！不长记性！”

“这点劲怎么能打醒呢，不如我来打。”一个清晰又阴沉的声音从柯小禾身后传来，带着戏谑。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她不寒而栗，柯小禾腿上一软，转头寻找，果然，在老橡树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出现。

“礼……礼月……”柯小禾结巴着说出了名字。

礼月最近都穿着军部的工装，他高挑的身形配上那身制服，显得异常英挺。剪短的头发让他的脸庞更加俊秀，阴柔的气质少了些，但那股邪气却一点没少。

柯小禾看着他，喉咙里仿佛卡了块大石头，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嗯？”礼月好像没看到她，或者说柯小禾在他眼里就像一片枯叶一朵云彩一只鸟那样，根本引不起过多的注意。

“你……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柯怀思被我关起来了，你可以走了啊。”柯小禾壮着胆子问。

“你关起来了？”礼月笑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让人心惊胆战的邪气，“我高兴在哪里就在哪里，与任何人无关。”

柯小禾要感谢今天的礼月心情不好，好像没心思在她身上，像个有心事的猫儿一样轻巧的就把她这个老鼠给放了。

她跑远后，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脑子里一直盘算着一件事。

当初礼月这种人跟着柯怀思，一定是有利益的交换，可是现在柯怀思被关起来，一时半会的连出来的希望都没，礼月还这么沉得住气……

徐以秾是肯定不会告诉她原因的，还是自己去找答案吧。

她招来林闻清的同学，带着他一起去了被封起来的柯怀思的办公室。这层之前几乎都归柯怀思所用，所以他被软禁后，这一层都被封了。

“柯小姐，这是调查局的封条啊。”年轻人害怕劝阻。

“担心什么，又没有人看到是我们做的。”柯小禾感谢这年头没有随处可见的摄像头，她弯腰从楼梯封条下钻了过去。

来到柯怀思门口，吩咐已经浑身都透着不安情绪的年轻人，“开锁，放心吧！没人看到，这边根本没人来的！”

“可是，我……”

“你情报科的不会开锁？！”

“我不是情报科的……”

“你陆军学校的不会开锁？！”

年轻人苦瓜一样的问柯小禾，“那您也得给我工具……”

柯小禾满意的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细针，年轻人接过，三下五除二就撬开了那把铁锁。

“在门口守着。”柯小禾拍了拍他的肩膀。

“柯小姐，最稳妥的是我们都进去，您放心我背对着您。”

“你小子倒是蛮聪明的嘛！”柯小禾眼睛弯成了月牙。

进去后又强逼着人家把柯怀思所有的抽屉都给撬开了，年轻人满头冷汗，“这些抽屉都是封着的，调查局的人都没开啊……”

“所以是等着我来开的呀，快点！”柯小禾推了他一把。

开了抽屉，她往柯怀思的皮椅上一坐，一本本的打开翻找。找到自己的翻开看了看，与她只有一个名字是一样的，其他全是假的，不知道说的是谁的生平。

叶五的，随手翻了下，心中不快的丢了回去，徐以秾的她打开仔细看看，然后也合上了，最后才找到礼月。

看完后，她皱着眉头把文件全部回归原位，拍了拍年轻人的后背，叫他把这里归位。

两人从楼里出来，柯小禾问他，“你说，海关的人没人肯来？”

“是的。”年轻人为自己没有完成任务而感到不好意思。

“好。”

“那晚上要不要去撤掉庆合堂的宴席？”年轻人问。

“不用，他们会去的，不去我也让他们去。”柯小禾说。

年轻人看着她，不明白怎么一下子这么十拿九稳了，不过他更想知道，这位柯小姐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把那帮油盐不进的海关官员给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