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第 197 章

柯小禾尽量不去看任何有关战局的信息,现在她最恨的就是为什么自己会去投资报馆,有事没事那帮人就会先把稿子给她过目。

让她不得不时刻注意到战事的变化。什么李--,冯-----------晋----------,什么--据守黄河南岸,--警备南阳。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当所有人都在惴惴不安这场战争不知道谁输谁赢的时候,只有柯小禾一个人为此烦躁,“当然常凯申了!”她叫起来。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直接发中央军赢!以后都别问我,你们统统给我往姓J的能赢上扯!”

一个整天言语出格的女人,怎么能知道战局变化呢?

现在人人都知道济南被桂军和阎军占了,蒋军都撤到豫南去了。

北平岌岌可危,反蒋派刚在北平成立了以李------府与南X对峙。

居然在这个时候这个女人非要自家报纸登蒋军必胜,这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但是员工拗不过老板,叫发只能发,这么发了好几篇特别“反”的文章之后,报馆果然被封。

不光封了,北平的公-局长赵-宽还亲自登门造访,人倒是随和,开口就是夫人心情我们理解,只是对外公开的言辞还需斟酌几番,不要让他们难做。

柯小禾是更客气,现在她可不敢乱横,最近军警坐车打人她都不吱声了。

原本报馆被封她准备消停一下,没想到没几天报馆就开了,说是卫生局长,秘书长和参事室的人作保解封的。

相比于被封,解封才是更加匪夷所思的。

报社的人都不敢大动作,只能跑去问柯小禾,接下来怎么办,到底写东风还是西风。

柯小禾披着大衣在房间里转了转,叉着腰坚定的告诉大家,“给我往肯定赢上忽悠。”

春夏相连,入夏后的一天她躺在凉亭里午休,光透过头顶的葡萄藤射下,一片阴影遮挡过来,她猛地睁开眼。

看到的是一碗发着凉气的精致小银碗,之后才是荣宁笑眯眯的脸。

“夫人,纳凉呢?来尝尝,乌梅冰霜,”荣宁俯身趴在藤椅的一边,一身军装让他显得有些威严,但现在的他更像一个调皮的大男孩,他笑着问道,“离离呢?”

立刻从里屋奔出一个小女孩,她扎着双马尾,穿了最时兴的旗袍样式,见到荣宁后,展露出灿烂的笑容。

荣宁来不及的把冰霜与一封信往柯小禾身上一丢,张开双臂将跳进自己怀中的小女孩抱起来,在葡萄架下转了两圈。

离离伸手摘了一颗紫葡萄,小小的硬硬的,往荣宁嘴巴里塞去,荣宁皱着眉头吞下,小声问:“作业做完了吗?”

离离狡黠地摇了摇头,荣宁微咳一声,对柯小禾道:“我带离离去南纸店找五爷辅导功课去。”

“去吧,小孩子作业太难了,”柯小禾一边吃冰一边摆手,“你们帮离离把作业快点补齐,徐以秾回来肯定要检查的。”

荣宁奇怪地问,“您怎么知道长官要回来了?这算是机密了啊。”

“这还机密啊。”

“您连这都知道?!”荣宁惊讶。

“别贫了,赶紧吧,她有半年的功课呢。”柯小禾两口吞了冰霜,随手把信扔在地上,然后转身蜷缩起来,重新沉到午睡中。

**月的天气,傍晚不会冷的。但柯小禾醒来时却浑身发抖,仿佛被冰水淋过一样,冷到骨髓。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发高热的感觉了。

她不确定自己怎么了,于是打了电话叫离离晚上不用送回来。然后自己开车去了医院,医生依然查不出病因。

但医生这次却多了一句,让她住院。

柯小禾拒绝了,她猜可能是吃了冰就睡觉,受了风寒吧。

风寒……她轻笑,她一个现代女人怎么会“受了风寒”?她的身体什么时候跟蜂窝煤一样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她也不想有任何人来烦她,于是每天都会强撑着精神给报馆、工厂和南纸店打电话,离离也彻底交给了叶五。

终于在第四天,当她在半夜起来倒水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身体如断线的木偶般倒在了地上。

梦里把穿来之后的事都过了一遍,如走马灯一般,她不想看,却也无法停止。

她试图去触摸前方快速旋转的虚幻画面,然而手臂却无比沉重,砰的一声掉下来。

沉沉的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柯小禾觉得手脚又有了些力气,她将自己撑起来,耳边仿佛持续有一种嗡嗡的声音,似乎有一股人流在不远处喧嚣。

循着声音,慢慢走到外面。

街边正走过一队朝气蓬勃的学生,男生穿着中山装,女生们穿着淡蓝短衣与黑色百褶裙。

柯小禾听到他们在高声呼叫,停止内战。忽然她的手臂被人拉住,转头一看是慕秋。

柯小禾凝视着眼前的慕秋,她似乎对这个女人感到陌生,这个身着学生制服的女子,双眼像明亮的星辰,眼眸中充满了热切。

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蒙着一层淡淡的红晕。以往标志性的马尾辫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剪得齐耳的短发,给她整个人增添了一种野性,浑身是用不完的活力和青春。

可能是照射在脸上的阳光太刺眼,又或者是慕秋活力四射的神采,柯小禾感到眼前一股强烈的光线让她睁不开眼。

“你怎么啦?你还好吗?怎么看着快死了啊!”慕秋大大咧咧的问道,声音清亮。

柯小禾摇手道:“我有点发烧,没事,你……”上下打量她,“怎么跟着他们游行啊?”

“什么叫跟着,这就是我组织的!”慕秋得意的昂着下巴。

“柯怀思知道吗?他不说你?”

“关他什么事,他找他的少帅,我游我的行,你要来参加吗!”慕秋说着塞给她一面彩纸扎的小旗子,上面写着“反对内战,警惕日寇!”

“你最近干吗呢?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柯小禾赶紧显摆,像是孩子向大人炫耀自己的好成绩,“我把电车公司盘下来了!我还开了厂,有纺织厂!还有……还有报馆!我还政治捐款了!”

“……哎,你去哪?!”柯小禾话还没说完,慕秋就跟她道别,一个箭步冲回到游行队伍里。

她看着慕秋与那些学生打成一片,说笑着越走越远。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不紧不慢。十月一过,北平的温度开始下降,与她的心情一同降至冰点。

咳嗽症状有所缓解,但精力却急剧下滑,走几步路就会疲倦,检查又查不出任何原因。

花厅中的落叶与果实都被清理了,她捧着荣宁送来的一沓厚厚的家书,那是徐以秾所有的回信。

其中最近的一封是九月底的,从那之后,便是沉寂,再无任何消息。

她不敢去想太多,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扫过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

在十月中旬的时候,她甚至在脑海中拆解每一个字的笔画,细细地描摹,试图从中找到些许寄托。

到了十一月,她开始想要忘记徐以秾,她觉得自己的思念与感情已经被消磨完了。可是夜深时思念的痛又会突如其来的撕裂她的灵魂——

怎能不想,怎能忘记那熟悉的字迹,怎能抹掉那些属于他们的回忆。

她只好半夜爬起来,从锁掉的柜子里再拿出那些家书来反复阅读,像是在寻找他的温度,在拼凑他的笑容,在听他的声音。

几次之后,她就认输了,把那些家书统统放到枕边来,半夜醒来就拿起看,看看睡睡,经常这么一夜过去。

经过数次的反复纠结,她彻底投降于自己的情感,将那沓家书小心翼翼地放在枕边,作为深夜醒来时的依靠。

夜深人静,她就会静静地拿起那沓家书,目光缠绕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深深浅浅地读出心声。

她的精力逐日消耗,越来越差。

每一个字,每一张信,都带走她一丝丝的力量。

每一次回忆,每一次思考,都让她的心变得更沉,更累。

她的精神和健康被思念和忧伤磨损,她正被一片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终于有一天,柯小禾看着镜中那个虚弱得如同透明人影的自己,突然清醒了过来。

不知何处升起的一股力量驱动着她,颤抖着,却坚定地走向床边,不小心碰倒了椅子和桌上的饭碗,茶水与食物的残渣顿时洒落一地。

双手紧紧地捧着那沓信件,向花厅迈去。她将信件猛地投入火焰,热烈的火焰席卷开去,将它们统统烧成了灰烬!

那吞噬一切的火焰灼伤了她的皮肤,却也带来了温暖的热量和精神。

她瞪着火焰,突然觉得之前的自己是如此的可悲、难道每天看着那些家书,徐以秾就能从前线归来吗?

徐以秾在前线指挥战局,她却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事业,唯一的动力仅仅是去思念她的丈夫。

她如此全心投入思念,无异于是对自己的放弃,无异于死亡!

这一晚她终于好好的睡了一觉,是这半年里最安稳的一觉。

醒来后,她精神十足,六点多就出了门,跳上电车去了南纸店,然后又去几个工厂转悠了一圈,解决了一些积压的事情。

下午等着离离放学,带她百货商店大采购,最后接回家,说是要帮她辅导功课。

两人对着数学题折腾到快十点,最终柯小禾不得不承认,其他事还能拼一拼,数学这玩意,不会就是真不会。

“算了!明天让叶五来教你,不行了,妈妈困了要睡觉了。”

她抱着小女孩上了床,一会就睡着了。

也许是梦里,她听到有人在说话,似乎是离离的声音,身边有些凉,她勉强睁开眼,发现屋里灯亮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了徐以秾,他正站在床边,抱着离离,“跟荣宁哥哥去睡好不好?爸爸有话对妈妈说。”

随后,离离稚嫩的声音轻轻飘入她耳边,“妈妈一直在哭。”

她哭了吗?一整天的疲惫挤压了她所有的力气,现在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了。

柯小禾皱眉,企图用最后一丝力量找寻清醒,可是不论她怎么努力,双眼依旧沉重。

她开始怀疑,这是否只是一个梦。

随后,室内的灯光熄灭,周围恢复到了一片漆黑。

她听到徐以秾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的爱意,紧紧盘绕在她耳边,他在诉说他的的思念和痛苦。

他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这样强烈的感情,他不知道爱与思念会如此之重。

哪怕是战局吃紧时,他想的也都是与她在一起的日子,幻想着将来会有的幸福。

这场战争,无论外界看来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在他心中,他都是为了她而战。

柯小禾感到自己的衣物正在被一点一点地褪去,疲惫的她根本无法反抗。

她无力地仰起脖子,却又忍不住困乏的重压,静静地听着徐以秾说他自己从未相信过鬼神,也没有任何的信仰。

而现在,他却坚定地告诉她,他信仰的是她,她是他和这个破败不堪的世界唯一的纽带。

身体裸露在冰冷之中,柯小禾现在有些清醒了,她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坚硬,咕哝道:“会怀孕的……”

随即她的下巴被抬起,口中被塞了一粒药。

“避孕的药,”徐以秾的呼吸灼热无比,他用手掌将柯小禾的双眼蒙住,“副作用是你的意识会短暂丧失。”

柯小禾吞下这粒药,不一会,她的神志变得迷茫起来,她感到更加的虚弱无力,就在她快要昏睡过去的时候,浓烈的感官刺激又让她清醒过来。

徐以秾的手在她的肌肤上游走,那种又冷又烫的感觉让她恍惚中无法辨认现实,仿佛行走在云端与地狱之间,胸口满是压抑的热情却又无从爆发。

手指顺着大腿划过,感觉很快传导到她的大脑,粘稠又沉郁。

她半睁着眼,瞳孔微微颤动,接受着徐以秾的力度,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变得空洞无物,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却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无论是声音还是景物,都开始模糊不清,只剩下他缓慢而有节奏的动作,好似潮水反复冲刷沙滩,却又仿佛蟒蛇紧紧缠住猎物。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陷入了无尽的真实与虚无,那一刹那她从高处云端跌落,只剩下他的温柔、深邃……

清晨,她从梦境中醒来,转眼发现床边的空白。疑惑地,她伸出手,试图触摸昨晚徐以秾存在过的地方,却只探到凉凉的床单。

柯小禾立刻挺直了身子,四处打量,目光落在桌上的军帽,以及一双黑色的皮革手套,她瞬间清醒过来,双眼热烈地闪烁,纵身跳下床,连鞋也没来得及穿就冲了出去。

徐以秾回来了!她的丈夫,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呵气可见,她在院中寻找,没过一会,脚底便冰凉。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这座宅子,竟有如此大的院落。

抱着身子冷到不行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平时至少身边也会带着下官的啊。

正要回房,突然听到书房里传出的人声。她收敛呼吸,仔细聆听,踮着脚尖向书房方向轻轻跑去。还没靠近,便听到柯怀思的声音。

柯小禾吓了一跳,她从未听过柯怀思这般严厉的声音。

“何成浚去游说你敢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你知不知道,日军压境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语声震颤,充满责备,让她的心里一阵悸动。

啪的一声,是茶碗砸在石板地上的刺耳响声。

徐以秾的声音仿佛是在平缓他那快要崩溃的情绪,他说:“日军压境不发,顾虑的是全国,不是一个东北,长官,”声音停了许久,“若全国陷入苦战,日军是第一个得利者,您就没有想过这点吗?”

“日军已经得利了!东北军进华北,边防空虚!而且——”

“长官,”徐以秾打断了他

柯小禾听到徐以秾的声音渐渐冷漠下来,他开口,字字凿心,“这么多年了,您还对他有期望,您为什么不看看现实?”

“现实是他手握三十六万重兵,陆海空兵种齐全,有着一整套可与中央匹敌的军事教育系统,”柯怀思满腔怒火,“有他在□□才不敢一意孤行才不敢独裁!”

“现实是他只想偏安!只想做他的土皇帝!他的眼里没有全国,所以他最想看到的是你死我活,——---------”

屋内传来一阵家具翻到,瓷器碎裂的声音,柯小禾吓得不住的咳嗽起来,惊恐中心脏在胸腔里快速的跳动。

书房门猛地打开,柯怀思走了出来,一眼见到柯小禾上前拉着就走。

柯小禾完全愣住了,她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无法理解眼前的事,她被扯着好像一个无力的玩偶。

“干什么……你们吵什么,啊,咳咳咳,”她身着单衣,脚冷又吃了好几口冷风,咳的很厉害。

徐以秾也走了出来,他大步走来,将外衣脱下,披到被风吹得直打哆嗦的柯小禾的肩头,但他并没有去争夺,只是跟在柯怀思身后。

“长官,小禾身体不好,我先送她回去休息。”

“不用,”柯怀思并没有停留,他看了眼追在身边的徐以秾不屑地说,“你从此和我们柯家无关,小禾我带走。”

“啊?”柯小禾被弄晕了,脑子一片混乱,这什么跟什么?她一个人怎么就能被任意的带来带去了,“你放手!这是我家!”

柯怀思怒气冲冲,他一手将柯小禾拽向自己,而徐以秾则紧紧地贴近,似乎随时准备介入。

“既然我能做主把她嫁给你,那我就能把她带走,”柯怀思将徐以秾一把推的撞到柱子上,“小禾是我们柯家的姑娘,她不会和你这种人在一起!”

“长官……”声音低沉,徐以秾低着头挡在柯怀思的路上,声音中充满了乞求。

柯怀思冷笑道,“出息了,果然是中央政府看中的人才,年纪轻轻军职就连跳几级,眼看着要做参谋长了,我们柯家身上奉军的标志是洗不掉的,你带着她,只会阻碍你的升迁。早些分道扬镳,对你们都好。”

“长官!”徐以秾开始慌乱,声音带有一丝恳切,“小禾是我的妻子,她不是权利纷争的棋子!”

柯怀思双眼微眯,转向柯小禾,说:“她,的确不是我们纷争中的棋子,”

“但她是我柯家的人,我不能放她和你在一块。”柯怀思说完再也不理徐以秾,拉起柯小禾就走,丝毫不管她双脚已经冻得发青生疼。

柯小禾无法理解的大叫,不知身体里哪里来的力量,她觉得自己突然康复了。

她纵身扑向柯怀思,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柯怀思却没有有任何的反应。

“救命啊!啊——徐以秾!”她恐惧地回头望着急切追随在身后的徐以秾。

直到门口,柯小禾手紧紧地攀住门廊的柱子,坚决不肯再动半分。

此时门口聚集了一队纪律严明的士兵,柯怀思松开了手,对那些士兵冷冷的吩咐:\"把小姐带回去。”

马上上来两个士兵,轻易地将柯小禾从柱子上拉开。

徐以秾急着要上前,却被几个军官拦住,冰冷的枪口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柯小禾也不再挣扎了,她恐惧地看着,生怕她的一丁点反抗都可能引来致命的子弹。

当黑色的轿车消失在胡同口后,军官和士兵也默不作声的离开,留下徐以秾站在寒风中,看着轿车尾气的消失。

先前被控制的下官此刻赶紧跑上前,困惑地问道:“柯长官怎么发这么大火,夫人怎么也被带走了?”

徐以秾弯腰面无表情的拿起地上的外套,吩咐道:“联系警备司令部,让他们把最近学生运动的名单给我。”

下官虽然不明白用意,但还是应声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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