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埋头文件中的柯怀思咳了两下,将眼镜取下丢到一边。
忽然吹到温热适口程度的一块红薯送到了自己嘴前,伴着的是叶五轻笑的话语,“挺甜的。”
柯小禾看着烤得流蜜的红薯瓤,又看看办公室里其他几人,除了柯怀思其他2个都看向了这边。
她一时间不好意思,叶五还在那催,“快吃啊,不然凉了不好吃。”
叶五说着又将红薯送得更近,几乎是贴到了她的唇边,柯小禾不得不在这样的‘威逼’下一口吞进,叶五看着腮帮鼓动的她,满意的笑了。
而徐以秾则厌恶的皱起眉头,走到窗口处将窗户打开,透进寒天雪地里那种干爽清冽的冷风。
礼月抱着双臂像看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看着二人,眼里流转出耐人寻味的光。
“玩好了么?玩好了我说个事。”柯怀思放下先前写字时握在手里的钢笔,开始翻看桌上的文件。
叶五忽然收起玩笑,他紧盯着柯怀思的手从一堆文件里抽出一本,念叨,“不会是那件事吧……”
“自己看。”柯怀思将文件翻开递给他。
叶五为难的摸着额头,用手指将额前碎发梳到脑后,“你要我搞这个传出去我还怎么回家?”
柯怀思忽然不解的看向叶五,问:“时至今日还在担心这个?”
叶五挠挠头,满脸难色没有再搭腔。
柯小禾更懒得问什么事,反正天塌下来有好几个人顶着,轮不到她头上。
可这次,就到了她的头上。
“干嘛?”柯小禾不解的看着柯怀思递到眼前的档案本子。
“拿好,看完。”柯怀思说。
柯小禾只得接过翻看,别看夹子厚,里面也就两页纸,大致意思就是溥仪出宫后,清室善后委员会清理公私产,文物归公,金银元宝归私。
可是从冯玉祥把人赶出去,组建到现在,账本归账本,实物归实物。溥仪小朝廷叫着没钱就算了,公家上也没多到哪里去,眼见紫禁城里的东西也一日比一日少,这就不好看了。
“你的手是不是伸的有点远?”叶五将柯小禾手中的本子抽过来还给柯怀思。
“别忘了,我前些日子还兼了总务厅的活。”柯怀思说。
叶五这才想起,柯怀思的确因为最近几件事,身上又加了不少差。不止文差还有武差,听说因为作战理念与实战功绩,得了军事参议院院长,第五路军总指挥的赏识,召到麾下,做了副师长兼旅长。
反推过来,有了院长的赏识,加之手上有了兵,北平陆军学校自然而然的就交接到了柯怀思的手里,所以最近学风又再紧,一扫混沌,再扫懒散,严苛、严酷治学,以至学生教官都“提柯色变”。
可是不知为何,这样的学风不光没有把学生压垮,反而使他们体能有了明显的进步,连平日的精神头都较以往好了不少,年轻人在里面如海绵一般吸收着国内外最先进的军事知识。
柯怀思官升几级,连带着徐以秾现在也是总务厅十四副官之一,军衔上尉。
唯一身份不变的就只有他们几个‘临时工’,叶五、礼月与柯小禾。
“事情送到我这了,总要管一管。”柯怀思说,这一块肉不大不小,上面的有别的事,下面的又够不着,正好适合他这种。
“你要怎么管?”叶五小心着问。
“按册查办,”柯怀思凑近叶五,眼里闪着跳动的光,“马虎不得。”
差不多身高的两人对视着,一言不发,空气凝滞仿佛任何轻微的声音都戳不进这种氛围中。
终于,叶五的太阳穴跳了两跳,说:“好。”
“好,”柯怀思也跟了一个好字,接着指向柯小禾,用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楚听到的声音说,“她是组长。”
……
“她?”叶五才说一个字就被柯怀思打断了。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跟你们组长说。”
几人面上带着不同的表情走出了办公室,独留下柯小禾一个。
柯怀思回到桌子后面坐好,抬起食指制止了柯小禾的问话,他一字一句的说:“别和叶五走太近,也别太疏远徐以秾,至于礼月,现在这样就好。”
本以为会说任务的事,没想到却是这个,柯小禾问:“组长就这么点事?”
“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
“我以为什么事都不用做……”
“你——”柯怀思恨不得在她后脑勺上 打一巴掌,但凡是个男孩……
他只能再挑明一层,“你是组长,首先就要留心组员的言行,必要时可以汇报给我,还有,这对你不单单是一次任务,你把它当做考验或者考试去做。”
柯小禾答应管答应,可一点都没往心里去,什么考验考试的,有叶五几个在还要她出手吗?她不就是个挂件吗?
当天晚上柯小禾带着组员叶五与礼月去了医院的停尸房,拉开分隔的帘子,她就吐了。
浓烈的臭味让她呕的直不起腰来,她不住的恶心,话也说的断断续续的。叶五见状扶着她说:“要不出去坐坐。”
柯小禾点头,没想到她坐着,三人都坐着了。
这个时代的医院晚上可没忙碌的医生来回,也没有拥挤不堪的急诊过道。有的只是清冷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淡蓝颜色,一如窗户装的单布窗帘。
透光的淡蓝。
她借着地板的反光,看向那两位,不明白的问:“你们不用管我啊,去忙吧。”
叶五嘴角一挑,笑的很欠,他翘着二郎腿无奈的说:“我们得跟着你,你到哪儿我们到哪儿,除了上厕所的时候,要不怎么叫组长呢?是吧,组长。”
礼月站起身,面色发冷,“已经九点多了,你想晚上睡停尸房吗?”
王八蛋才想睡那呢……柯小禾拖拖拉拉的摆明了就是不肯进去,本以为叶五能帮着她点,没想到叶五看着嘻嘻哈哈半句都不肯松。
“我们都不说柯怀思怎么知道我进没进啊。”柯小禾带着哭腔求。
叶五连忙摆手,“这话可不能瞎说,怎么能对长官阴奉阳违呢?”
“礼月……”柯小禾转头看去,语气放软带着点点的撒娇,都把她逼成什么样了。
礼月表情不易察觉的抽动了一下,到嘴边的话依然是,冷冷的,“快点。”
柯小禾半推半就的二进停尸间,解剖床上正停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册子上写年轻男性,三天前横尸西直门附近的街上。
叶五看着医生写的报告,不满道:“这是什么都没查吗?就这么两行字,医院就算要撇清关系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写吧。”
“我有个疑问……呕——”柯小禾歪头吐完,支起身子,不敢看台子上个的尸体,捏着鼻子问,“那天选坛主这么多尸体为什么还不如他这一个臭啊!”
叶五轻拍着她的背,笑了,“那你得问礼月啊。”
礼月开口,“那是因为先前洞里燃了很多香,香里添加了一些草药让你们放松神经,有迷乱神经的功效,尸体也提前做过简单处理,放了血,内脏也已经掏掉了。”
礼月的这段话说的轻松直白,却把柯小禾给听吐了,她哇的吐到了几人旁边,一阵热烘烘的酸味反了上来,搞得她特别不舒服。
叶五见她吐的正开心,便不再管了,伸手掀开尸体的白布,手捏着被单停在半空。
“你认识?”半途休息的柯小禾发现叶五的神情有些古怪。
“发小,郭家的贝勒,恒宣,”叶五皱着眉头,边说边把被单全部掀开,“不过这两年没接触了,不知道在做什么,听说吸大烟被家里赶出去了。”
礼月视线在这具年轻人的身上来回扫着,翻开眼皮又捏开嘴巴,手指伸入似在查验什么——
“呕——”柯小禾一看这动作,立马想起那晚取样的事,礼月也是用同样的手法。
礼月对她斜了一眼,嘴角微微挑动,似是在笑。
“怎么?”叶五问礼月,他看到后者脸上显出一丝古怪。
“他双拳紧握指甲刺破手掌,舌头后退,眼白充血浑浊,胸口骨头断裂,脸上也有出血,这个死状有些眼熟。”礼月说。
叶五眯着眼,问,“听着怎么像是你那个神药?”
“可我根本没见过他。”礼月摇头。
叶五相信礼月的话,说来讽刺,礼月这人不干人事但他不撒谎,不过话也没说死,他说没见过就肯定是没见过,不过他有没有吃药就另当别论了。
礼月捏开死者的拳头,“指甲里有我的药粉,我又没给过这个人,那就是别人给的。”
“你那种药随便给人?”叶五问。
“只给过一人。”
叶五与礼月同时说出一个人来——师尊。
柯小禾适时的垫上一个:“呕——”又一滩,晚饭全交待在这了。
两人这时很有默契的安静了下来,同时转头看向一手扒着床边一手撑着腰的组长。
“您拿个主意?”别说,叶五这样还真挺像屁事不干的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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