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柯小禾太疼了,这个荣宁也真是的,怎么还真冲着她飞刀子呢?
徐以秾丢下一团沾满了血的棉花,转头拿了纱布开始替她包扎,说:“你一晚上很忙。”
“嗯?啊?”柯小禾半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低眼一看徐以秾包扎的并不是荣宁造成的伤口,而是更早些被哲尔德那些人弄出的伤口,之前虽然叶五处理过可现在又开裂了正在流血。
“这个伤口要深的多,是两拨人干的?”徐以秾的语气是疑问,但看向柯小禾的眼神却完全没有问话的意思。
“我怎么知道,他们在打我之前又不会自报家门。”柯小禾心想还好蒙了面。
徐以秾开始收拾杂物,起身准备离开。直觉告诉柯小禾不对,就算是徐以秾厌恶自己也不至于在她被袭击后是这种冷淡的反应啊。
就不问问其他的?万一和任务有关呢?
她拉住了要走的徐以秾的袖子,厚呢料又刺到她的手心,一根根细不可见的像是硬刺一样扎在两人之间。
“怎么?”徐以秾低头看她。
“我……那……今晚……”
那双好看的英气十足的眼里有疑惑有不耐有厌烦可就是没有丝毫的关心,柯小禾抬着头借着明亮的灯光来回看着,一双眼珠子左右来回平移,最终她放弃了。
算了——
柯小禾这么告诉自己,她有些意兴阑珊的放开了徐以秾的手腕,笑着说:“谢谢。”
本来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徐以秾被这两个字猛的堵住了胸间,他端着铁盘子的手不自觉都捏紧了边沿,骨节泛着白色。
在意识到后他缓缓放开了力道,冷着声说:“下次不要乱拔枪。”
“对……对不起……”柯小禾被这个样子的徐以秾吓了好大一跳。
话出口也不想改了,徐以秾转身走到门口,想到白天的风言风语他又转头说:“中医那不想去可以不去,那些亲戚也可以不用理。”
“那怎么行,一个是你妈吩咐的,一个是亲戚啊。”
徐以秾盯着她看了会,说:“随你吧。”开门出去了。
高大的身形也挡不住屋外的冷风,更何况徐以秾还没有帮她把门带上。柯小禾捂着伤口为难的走到门口单手用力关门,她背靠着关紧的卧房门叹出一口气,慢慢滑坐下来。
好累,好困,好疼……好……饿。
与大多数人想的不同的是,徐以秾并不喜欢读书。但是所有的人,包括柯怀思都以为他喜欢读书,于是从小到大甚至新房里都有人给他预备了书房。
现在,书房是他最讨厌的地方。
以前只是不喜欢,而现在是讨厌。
这样的一段关系所有人都在等着接下来的那一步,连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再一步,无论真假。
可他始终没法说服自己,因为他明白当中横亘的不单是感情,还有一人。
这些被虚假和琐碎填充的被称作是“婚姻”的日子,徐以秾明白他没有自己所表现出的这么厌恶。
他的烦躁全部来自以他的能力无法改变的因素——某个人。
他很清楚自己与叶五在各项上的差距,徐以秾想着将后腰上别着的枪拿了出来,拆开枪膛将子弹填满,之后拇指往前顶出了第一颗。
子弹摔落在桌面发出“当啷”一声,闪着亮光滚到了桌下的角落里,藏进黑暗中。
几个少年回来的时候叶五正在听琵琶女弹《出水莲》,看到垂头丧气骂骂咧咧的几个孩子就笑了,当听到荣宁说蒙了面,他才变了脸色,质问:“跟你们说别蒙着脸呢?”
琵琶女纤指开始放轻,只弹了轻轻的韵味出来,绝不压过人声。
“少夫人让我们蒙的。”
“还开枪了?谁的血?”叶五闻到几人身上带着的硝烟味,又看到某个少年的衣角有暗红色印迹。
荣宁赶紧说枪是少夫人开的,但这血不是她的。
叶五偏头一把将捂着痛处的荣宁拉倒自己面前,挑着眉低声问:“也就是说少夫人也受伤了?”
后面的琵琶轮指放的很轻很慢,每一点都清晰的如蹦豆子一样落在耳膜上。
“就划开了一点点皮肉,比猫爪子还轻!”荣宁讨饶。
叶五丢开他,语气不善,“翅膀硬了,自己飞吧。”
“五爷!您别气!”荣宁这才害怕起来。
荣宁和四位少年一齐半跪下去,有两个磕了头,求道:“五爷,我们再也不敢了!别不管我们,我们健锐营的要不是您五爷罩着那些年幼孩子与姐妹早进了暗门子了,五爷大德我们不敢忘!”
一个推拉,弦音柔滑,带着婉转心思。
叶五看着这些少年,心下叹着气,他能管多久?也许是自己管的太多所以这些孩子都还只是孩子吧。
“你们——”
荣宁不给叶五说话的机会,一个头磕下去起来时额头已经红了,一个少年说,“我们这就去给少夫人赔礼。”
荣宁回头叫他们住嘴,“五爷,您不让我们蒙面是为什么,不怕被那个徐以秾看出来?”
叶五点点头,说:“敞着就是一帮小孩闹事,徐以秾不会下杀手,蒙着脸就难说了,不过”,顿了顿,叶五所有所思,“他应该已经知道你们只是装样子,不然你们今晚是回不来的。”
半轮唰的一下极快的过去,接着是空了一格再开始揉弦。
那几个少年颇不服气,纷纷说那个徐以秾也就是穿着军装吓唬人,就没比他们大几岁。
“被人打一溜够还嘴硬呢?”叶五笑着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挨个在几人的头顶打了一记,“晚上就别睡了,到雪地里给我打沙袋去。”
琵琶女的指尖开始用力,四弦震颤发出浑厚之音,再推一把,荡的满屋子都是余韵。
“是!”
荣宁揉着胸口起身,那是徐以秾丢出的伞砸的,不用看都知道淤青跑不了,没断骨头都是人家手下留情了。
他走到琵琶女身边蹲下来,由下至上的看着她,一句姐姐叫得甜得很,“明日有空吗?”
“没空,”琵琶女笑着说,“小爷来捧场就有空。”
“那姐姐还弹这段吗?”
“小爷点就弹。”
荣宁双手按着膝盖有些吃力的站起来,转回头看到身后几个少年都哭丧着脸看着自己。
荣宁哪能不知道这帮人的心思,他完全像是换了个人,笑得像个小恶魔,大咧咧的招呼着,“愣着干嘛?把营里的小子全提溜起来,有一个算一个,都别闲着都操练去!”
“您圣明!”先前还哭丧着脸的少年们都乐开了,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千儿,转头跑了出去。
荣宁也回身给琵琶女打了个千儿,少年气十足的叫了声,“姐姐我先去了。”琵琶女无名指按在一弦的品上,中指在四弦上打了一记,发出空灵的声音如雨中敲击水晶,一曲终了。
柯小禾半是故意半是无法的用纱布将手臂吊在胸前,疼是真的有些疼,但也没到需要吊着的地步。
“伤怎么来的?”柯怀思扫一眼就看出她小题大做,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样子。
她添油加醋的把路遇小混混的事说了一遍。
柯怀思说着凑近看了她脖子和手臂,只说,“去医务室处理下伤口把绷带拆了。”
“不,让我养两天嘛,最近累死了。”柯小禾撅着嘴巴。
“你那是文差,累什么?”
“应付科里的人,总觉得科长看我不顺眼,还有徐家的亲戚。”
“你们科长看你不顺眼很正常,而且我告诉你整个军部看我不顺眼的比看你不顺眼的多多了,成天操心这个干嘛,”柯怀思手指抵了下镜框,说,“徐家的亲戚你别翻脸,那些人有什么要求就答应着,反正他们也闹不出什么来。”
“我知道,我又不傻,他是你得力的用着顺手的属下,肯定得养着啊。”
柯怀思眯起双眼,问她,“你是这么想的?”
柯小禾在接触到危险的目光后,立马摆正姿势,温柔的笑意爬上眼角,笑得跟空姐一般,就差前倾身子了,“以秾是好青年,是丈夫的好人选,我于公于私都不应该和他闹翻。”
“你知道就好。”柯怀思一字一顿的盯着她说。
“可他根本不领情。”柯小禾说。
柯怀思笑道:“领什么情?领你到处宣传他不行的情?”
两人正说着,门外响起敲门声,柯怀思叫了进来后,徐以秾打开门愣在了门口。
柯小禾先笑起来走到门口拉着徐以秾的手,将他拖进办公室,“我来跟长官报告下昨晚的事。”
“昨晚——”徐以秾刚要说,柯怀思抬手打断了他。
“我知道了,文件放这,你们出去吧。”
“可是昨晚——”徐以秾还想说什么。
柯怀思拿起电话,说:“有什么晚点再来,我现在有事。”
徐以秾的臂弯处伸进一个手臂,他想着推让开却听到身边的柯小禾发出痛呼,他只好停下了动作,任由她挽着自己出了办公室。
他僵硬着身子与妻子漫步在早间的军部大楼里,人来人往间,众人向他们投来的目光半是打趣半是好奇。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