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假死

走出斗兽场,却并没有看见原先的两个护卫。重走那段黑路,庄虔不知为何,心中越发感觉闷热,呼吸困难。沈折看清来人后,连忙接过少年,引导着他们离开此地,“郡主这是怎么了?”

这是发热了?贺新景疑惑地将手覆在她的额头上,炽热的掌心明显在宣告她的不适。自从家中出事后,他便再没有照顾过谁了。如今望着怀中的人,他竟有些出神。贺新景没接话,直接就将她抱了起来。坐在马车上时,她的全身都在发烫,眼睛不知何时就闭了起来。少年被贺新景托付给了采绿和沈折,二人看他脏兮兮的,立马就带着他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裳。

那一夜,靳风齐得知她发热了,就要差人套了马车就往贺府赶,不想直接被李瑜拦下,质问道,“你去什么去啊!现在正是两孩子增进感情的好时机呢?你别凑热闹去了。”

靳风齐想了想,抬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没人注意到角落,靳府的匾额闪出一个狭长的身影。

客栈内,金栩缓缓抬起眼眸,看清身侧的靳景君后,眼眸又落了下去。若不是他们相亲相爱,张七七兴许也不会变成这样,靳景君依旧是那个光彩耀眼的靳家二公子,而她也不至于现在连着家人都糟了难。

吞咽许久的委屈和悔恨,在靳景君抱起她的那一刻又心软了。

“景君,我……”

靳景君将她的头拥进怀里,安慰道,“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是呀!他会处理的,哪怕是将他这条命给了张七七也好,金栩的父母都不能因为他出事。若是回到年少时,他绝对要同张七七保持距离,他只当她是妹妹,她却爱了他十几年,以至于到了如今,竟成了这般荒唐的场面。比起张七七,他更恨自己,都是因为他,张七七才成了如今这样,金栩原本平静的生活也被打破了。

庄虔睡得迷迷糊糊,小嘴嘟嘟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浸了水的毛巾盖在她的额头上,冰冰凉凉的。他给她掖了掖被子,耐着性子坐在床边,瞧着眼下温顺乖巧的可人。大夫看了一圈愣是没看出是什么病症,抓耳挠腮好半晌,才道,“不知郡主可接触过追月楼的人?”

采绿抽泣道,“就是从追月楼回来才这样的,大夫,求您一定要救救小姐!”

大夫犯了难,“若是如此,那便难办了。”

类似的病症他见过不少,来看病的大多是追月楼的楼内人,若是没有特制的解药,不到两天,就撒手人寰了。如今过了这么些会才发作,那都是因为她本身身体底子比较好的缘故。贺新景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像是突然踩空,那种虚无的慌张感随即袭上心头。

“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大夫连连摆手,他行医数十年,也遇见过不少钻研毒药的人,奈何追月楼成一家之势,朝堂内外,根本无人能研制出解药。也是因此,追月楼一直独立于京城青楼之间,成为赏花品茗之地。庄虔强忍着睡意,支撑着坐了起来,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倒颇有一番尽在掌握中的自信。

然而这一切,落在贺新景的眼中,就是假装镇定罢了。他眉眼紧蹙,开口安慰道,“不用担心,你一定会没事的。”

庄虔没答,只冷冷地道,“你们都出去,我先自己静静。”

贺新景欲言又止,却在对上她明亮的眼眸那刻,安静了下来,带着一家人乌泱泱地下去了。

她分明躲开了毒药的,怎么还会中毒呢。她突然想起离开时同张七七的擦肩,现在想想,这毒该是那时下的。张七七喜欢李元焕,但是李元焕喜欢靳游雪,所以因爱生恨,便想将她解决了,这么一想,倒是也说得通。胸口愈发憋闷,想来是毒药又发作了。

她拉开抽屉,从棕色瓶子里倒出三颗黑色的药丸,送入口中后快速喝了水,没过多久,症状就缓解了些。这是她跟着贺新景去她那矮窄的小屋子时,伺机顺回来的,不想今日正好救了命。这解药是一企图逃跑的姑娘手里紧紧攥着的,原是那姑娘想用来救自己的毒药,但是她的伤势过重,不等解完毒,她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那时她只当这是可以卖钱的药,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她暗暗将这解药私吞了,不想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她先前是追月楼的护卫,这特制的毒药她很是了解,这是追月楼给那些不牢靠的赊账人员或者是试图逃跑的姑娘们的,称为“九肠毒”。中此毒者,轻则肝肠欲裂,重则当场毙命,若无解药,三天之内必死。

呼吸逐渐平稳,刚才的不适全然没有了。

“咚咚咚~”贺新景敲门声响起,庄虔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

斗兽场内高台上,张七七送走李元焕,就听见了手下的回禀。

薄凉的长巾搭在肩上,长发垂在腰间,她抬起眼眸追问,“你确定她死了?”

“棺椁已经搬进了贺府,属下看得清楚,里面躺着的人就是靳游雪。”

“好呀!好呀!”她放肆地大笑,走到无名身侧,将他环抱着低声道,“无名,她死了,她居然就这么死了?”

无名垂眸看她,眼神里满是笑意。张七七本是笑着的,看见他那张脸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松开环抱着他的手,语气淡淡道,“无名,你亲自去给我盯着贺府,但凡是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将消息传回来。”

无名知道她的担忧,匆匆忙忙就离开了。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张七七瞬间想到了什么,若不是父亲下了狱,母亲应该也不会急气攻心,不到一月就过了世。她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家,不过就是剩下一副躯壳留在这世上罢了。她去求靳景君救她父亲,却惨遭拒绝,理由是靳家向来中立,不可能也不允许参与其中,因为指控她父亲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当朝太子。

后来,她求上李二殿下李元焕,他帮她见了她父亲的最后一面,接着她父亲被斩首,而她被李元焕收入麾下,成了他的左膀右臂,无名是李元焕给她的死士,也是她唯一绝对相信的心腹。她闲暇可以肆意撩拨,但是无名绝对不能真喜欢上她,她是要嫁给李元焕的,若是主仆界限分不清楚,倒是自食恶果的还是她。

贺府的棺椁内,确实躺了人,不过躺着的人不是庄虔。

拿起筷子,心满意足地吃完饭后,庄虔终于想起了棺材里躺着的他,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出来先吃点?”

此时拿着书透着缝隙在看书的贺新景彻底有了脾气,“是你假死,又不是我假死,我为什么要躺啊?”

庄虔穿着他的衣服,坐在椅子上吃着美味佳肴,不紧不慢道,“你都说了,我是郡主,郡主怎么能躺棺材呢?反正你整天查案也都是打打杀杀的,我这九死一生,总不能又沾染上那些不好的东西吧。”

贺新景来找她时,她的毒已经解了,依据她的话来说,就是先前去追月楼时,那个叫苏忝的女子给她的,他虽疑惑,却也没有联想到更多的。张七七是笃定了她不会有解药,要将她置之死地的。不过这同时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她看清身边人的机会,若是她死了,好处最大的人是谁,自然明了。

反正戏台子别人都搭好了,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将这出戏唱下去。眼下的他们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根本没可能找到李元焕和张七七幕后操控的证据,即使是呈到御前,他们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若是他们趁着假死之机,再潜入追月楼一趟,说不定这次可以拿到更多确凿的证据。

“话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贺新景扣了扣棺材板问。

庄虔思索片刻,“要不今晚去吧?追月楼不是夜不闭户吗?刚好趁机探一探那些西域商人究竟是来什么的。”

贺新景道了声好,先前他以为这斗兽大赛就是为了那些西域商人举办的,不过进了里面,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什么西域人,倒是朝野之间的人不少。还有那个失踪的高家孩子,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天色渐暗,贺府内外全都落了锁,沈折和采绿留在房间内吸引视线,而他们早就伪装成侍女和侍卫从后门溜了出去。

“怎么样?可以吧?”

庄虔知道他问的是这条无人发现的线路,却并没有直接接话,而是懒懒道,“还行吧,就那样。”

贺新景以为她是不屑于从偏门出来,补充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走后门啊?不过也可以理解,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想吃喝玩,这也没有什么不对。人生在世,本就是要吃吃喝喝,活在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这番话让她有些惊诧,她印象中的贺新景除了在怼她的时候,就是在怼她的路上,赞同这种话,还是第一次听到。虽然他赞许的人并不是她,但终究还是不自觉地开心了些。贺新景这次是假扮西域商人,而庄虔则是他的妹妹。本来说好的是演夫妻,不想庄虔直接改成了姐弟。

“等会儿进去,听我行事!你别自作主张啊?”

“放心,放心,一切谨遵郡主吩咐!哦不,谨遵姐姐吩咐!”

庄虔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那繁杂人流的楼宇,心情瞬间紧张了不少。若是一桩案子就算了,此地牵涉的案子之多,她简直不敢想象,若是事情全部继续隐匿,那些惨死的孤魂,活着的百姓,终将一次又一次地剥夺杀害,甚至丧失生命,这是朝廷的不幸,更是时代的不幸。

他们装扮上服饰后,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不得不说,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来,庄虔第一次感觉到了气势,一想到身后跟着一个红胡子,说话还糙里糙气的男人,她就很想笑。

门口的护卫盘查到他们,让他们将令牌拿出来,庄虔立即就演起来了,“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要带令牌,要带令牌,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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