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一脸可怜兮兮的神态,“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一定记得!”
“你还有下次?”庄虔扬手就要扇他一巴掌,却被护卫拦了下来,“小姐,没事的,不就是没带令牌嘛,我给你担着。”
说话的人是先前与她轮值这门口的,庄虔也是算准了他的心软,这才敢来一试,要知道这人可也是个妻管严。这次的令牌都是单线给的,他们根本无法截取,更无法复刻,自昨日收到令牌起,他们的身边就多了几个暗暗保护的人,根本无从下手,稍不留意,还可能打草惊蛇。
“多谢!多谢!”庄虔冲着那护卫莞尔一笑,便成功进去了。
本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风月场所可免宵禁,只要声音响动在可接受范围之内,没人会去找他们的错处。楼内通宵达旦,声乐也是彻夜萦绕耳畔。贺新景左脚刚踏进,不少的女子全都蜂拥到他身侧,回过头去,庄虔身侧竟也全是风格各异的男子。
庄虔示意将计就计,他会意,顺势就揽过其中一个女子的香肩,“今晚就你服侍本公子,如何?”女子含羞道了声好。
庄虔收回眼眸,落在不远处的男子身上。只见他一身黑衣,驻足那儿,眼神间冷冷清清的,看着就很有威严,在她没看见的角落,张宝蔓握紧了帕子,眼睑下垂,似乎在祷告未知的事故。
此人是胡隘,乃是现任的大理寺少卿,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但凡是落到他手里的案子,没有一件是查不出来的。贺新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能在这儿遇见他,要知道这人除了查案上朝,什么官员闲谈,迎来送往的事,他是一概不做,知道的人道他忠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追查上瘾呢。不过让贺新景疑惑的是,断头台上接连发生的那几桩案子,他是一件也不碰,不然这差事也不至于落到他头上了。
庄虔指着胡隘问身边人,却无人敢接话,“小姐,求您收回视线吧!要是给这活阎罗盯上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哦?”她可不信这人权势竟这般滔天,从前她是护卫便没什么可害怕的,如今还担了个郡主的名衔,自然底气更足了些,“他是谁啊?”
“大理寺少卿,他一来我们这儿,必然是要抓两到三个人的,就连张妈妈都说他是冲着罪犯一次性抓的,是个奇怪的主儿。”
庄虔可不是因为害怕,只是这次来她也是来查案的,断不能引人注目,胡隘是吧,她记住了。身侧的男子长相白净,像极了画本上的小生,光是看着,就已经很赏心悦目了。她被带入了包间,与贺新景不过一墙之隔。
“小姐,您是要看小人跳舞还是弹琴?抑或饮茶品茗?”
庄虔瘫坐在椅子上,有些无趣道,“我听闻你们中原都很好玩的,怎么竟全是这些无趣的事啊。”男子笑笑,“小姐,您少安毋躁,待到外边那个活阎罗离开了,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您绝对亏不了。”
庄虔心中了然,扯起淡淡的笑,“那你跳了舞再弹琴吧!”男子含笑应是。
声乐魅舞交叠,小小的追月楼,硬是让人犹如身处异地,翩若惊鸿,貌若潘安,这是她能想到最贴合男子的词。移步至窗棂,胡隘不仅没有离去的迹象,反而是遣人搬了椅子,自顾自地坐在那儿。手下不知朝他说了什么,他脸色黑了好几个度。庄虔现在才看清,在胡隘坐在的那椅子后面,张宝蔓站的规矩,眼中也没了对客人的眉色,只剩下淡淡的规矩。
酒过三巡,庄虔没忍住就被灌了酒,小脸红扑扑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这是追月楼自来的招数,为的就是让来者玩得彻底舒坦放松。庄虔脸上依旧蒙着面纱,这是西域特有的习惯,在场几乎没人看见她的容貌。
不过,现下她感觉自己要控制不住了,男子一步步向她靠近,而她内心也翻涌不已。她试图喊出贺新景的姓名,不想根本发不出声音了。迎着窗棂望去,胡隘依旧端坐着,眼神充斥着不耐烦。
她感觉全身软软的,一点力气也无。男子看似规矩,实际上却先入为主地想要为她宽衣,丝毫没有顾忌庄虔的想法和意见。庄虔望向窗外的身影,眼眸垂下,用力支撑的自己走到窗边,来不及推开男子,她将花瓶就推到了窗边,在男子眼含秋色之间,将花瓶砸了下去。
清脆的破碎声响彻楼宇,胡隘的目光也移到了她的身上,却并没有什么动作。男子将她的面纱扯下,庄虔的容貌就先入了胡隘的眼,在他还没看清她的脸时,庄虔就又将面纱戴了上去。男子笑着就要上手,“小姐,您是来寻欢的?若是这样,小的没办法给张妈妈交代啊!”
他扯住她的手,眼看着就要扯下面纱之际,一柄利剑飞入了包厢内,与男子的后脑勺不过咫尺之间。男子吞了吞口水,眼中再没了笑意,刹那间就软了下去,与庄虔瞬间拉开了距离。
那剑是胡隘的!庄虔盯着那剑,再望向远处的那人,只见他冷冷地朝她招手,眼神中分明还有几分警告。庄虔以为他是让她把剑拿回去,于是强撑着身子就去拔,但中了软筋散的缘故,哪怕还有力气能拔出来。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敲门声响起。
男子疾步上前开门,连走路都带着虚浮之感。来人是胡隘的手下,“我家大人有些事想要请教姑娘,不知姑娘可否移步?”
她点点头,“那这剑?”
“姑娘不必担心,我家大人就是看姑娘拔剑拔得那般吃力,才让小人来告知姑娘这剑不必取,我家大人藏剑颇多,一把剑通常只用一次。”不是?庄虔有些尴尬,那她刚才那么用力去拔,落在胡隘的眼中岂不是很愚蠢?
那柄没拔出的剑,也没有人敢去拔。她路过贺新景那包间,根本没见到人,看来贺新景该是寻到入口了,她暗暗心想。
看到庄虔来了,胡隘才缓缓抬眸,扫了眼她,“摘下面纱!”他这话说得严肃,一点余地都没有留。庄虔刚才就在思考,靳游雪究竟认不是认识胡隘,若是不认识,那便是最好的,若是认识,那她就要编一个很好的借口了。
面纱缓缓揭下,胡隘顿了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这让她不由得呼吸急促了起来。庄虔学着贵女的行礼,做了个说不出话的手势,胡隘虽了然,脸上却还是震惊。她的脸竟和郊外住着的那位如此相似,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你是何人?”他问完,立刻意识她现在还说不了话。
又补充道,“你家住何处?本官派人送你回去。”胡隘摆明了要知道她的身份,他从来不相信巧合,而且是两张如此相似的脸的巧合,要么就是有人设局,要么就是眼前的女子刻意接近。
庄虔大喜,向他手下猛地打手势,不想手下迟钝,根本理解不了她的意思,正要让人准备纸笔时,他缓缓开口,“派人去后门看下有没有马车,车架上坐了一位车夫。”她连连点头,正要感叹他的理解能力,就听见他问,“你来这儿,目的是什么?”
她吃了说不出话的红利,将事情草草地掩盖过去,大概意思就是觉得这里好玩,这才过来的。胡隘没有戳破,这人要撒谎也没关系,他派去的人必然会查出她的底细。看她服饰装扮,应该是西域人,来这儿的理由必然是不简单。
待手下回来,将情况告知胡隘后,他的脸上的笑意阴森了起来。庄虔猜测他们应该是得知了她的身份,不过知道就知道了,横竖现在成为众矢之的的人是她,起码贺新景还没有暴露,那就代表还有机会。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郡主?竟然也来这些地方啊?”胡隘嗤笑道。
庄虔无奈,只是笑笑,张妈妈这时端了一碗药上来,然后快速地退了下去。若不是通晓一点药理,她只怕会以为眼前这碗怕是毒药,这才让端着的人都如此战战兢兢。
胡隘似乎心情很好,打量她的视线愈发张扬起来。这些迹象在张妈妈看来,全都是在昭示即将来临的悲凉。在她的印象中,胡隘上次心情这么好,还是因为一口气在追月楼抓了十个人,而且还顺带将对面远远春的花魁抓走了,说是你舞姿不入流,难登大雅之堂。可是追月楼和远远春,本就是风月场所,又哪里需要登什么大雅之堂呢。这些怨言她不会明说,只会在心里来来回回想了不下百遍。
本来是预计今晚开三年赌约局的,但现在多了这么一位大人郡主,今晚这事怕是要黄了。张妈妈正想着,就听见一声厚重的回响,几乎是同一时间落在了每个人的心上。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看见庄虔刚才待过的那个屋子的窗户彻底敞开了,冰冷的地面上躺了一个人,鲜血瞬间蔓延整座楼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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