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慕池静的事情,慕池言简单整理了仪态,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些,他还是想试一下自己这个儿子的深浅。
“小离,你会恨父亲吗。”
慕池离看不透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父亲,对待姐姐和自己完全是两个态度,屋外刚刚发生的动静那么大,他不聋,但也只能先摇头表态,“不会,你永远是我的父亲。”
慕池言叹气,眸子里蒙上一层浓雾,坐在床边,轻描淡写的说着,“可你的姐姐,恨透了我。”
或许现在是个好机会,腿废了,那就当个孝子,万一还有机会呢,“姐姐只是性子活跳了些,她会理解你的,我也会理解你的,你还有我呢。”
慕池言一直不敢将慕家托付给慕池离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太有心机了些,最后一句话,葬送了这次机会。
一个心机太重,一个不受掌控,偌大的家业,没一人能担上,“你们一个性子死闷,一个活跳,也不知道像谁。”
慕池言缓缓起身,“你好好养伤,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来治好你的腿。”
就算他慕池离不堪大用,慕家的儿子也不能是个瘸子。
慕池静被禁足在家中,真正活了三年,知道逃是无用功,她连逃的勇气都没有了。
所有门窗紧锁,她就像一个罪人,锁在华丽的监狱。
“大小姐,你吃点东西吧。”
“滚出去!滚!”
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起她情绪失控,她已经毫无办法,只能遵循最初的本能,将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
送进来的饭菜全部被丢出门外,接连几次都一样被丢出来,已经没人敢送了,谁也不想伺候这个脾气见长的大小姐。
开始互相推脱,“你去。”
“我不去,轮你了。”
“大小姐以前,从来不会迁怒于人。”
年长的老者接过重任,她始终相信慕池静内心的那点善。
她敲响房门,把饭菜小心摆放在桌上,“大小姐,要好好吃饭啊。”
又是好好吃饭,好像总是有人在劝自己好好吃饭。
慕池静有些累了,躺在床上不再去管她们送进来的饭菜,饭菜来回换了几次,都是一下未动。
没几天她的脸色逐渐憔悴,再也没有力气发泄自己情绪。
闭眼窝在床上想了很多人和事,睁眼,却是如此不堪的现实。
“慕老爷,大小姐不吃不喝,我们劝不住啊。”
看着眼前一蹶不振的人,慕池言也会心疼,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流着自己的血,“你这是要以死相逼吗,身体是你自己的,别那么幼稚。”
慕池静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很快卸下力气继续躺着。
“前些天新闻报导,撞小离的人畏罪自杀了,爸爸之前因为一个车牌就怀疑你,爸爸向你抱歉。”
突如其来的虚伪让慕池静感到无比恶心,她哑着嗓子,“你想说什么。”
好言相劝却还是一副求死的模样,慕池言也就不再为难自己,装的一副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样子。
他嗓音洪亮,说的每一句话就像在宣判慕池静的死刑。
“这三年我确实如愿放你自由,没干涉你半分,但你要知道,你终归是慕家的人,身上流着慕家的血。”
“玩了三年也该收心了,我有时候话说的重了点,但都是为了你好。”
“涌安那边我托关系帮你说好了,你成绩优秀,表现良好,明年直接去领毕业证就好,所有繁琐的程序全部免了,之后你就好好在家呆着。”
慕池静的反抗心理大增,她总要把自己想说的说完,就算没有意义。
她猛的撑起身子,恶狠狠的瞪着慕池言,起身与他对峙,撕扯着嗓音。
“你有考虑过我的想法,问过我愿不愿意,你总是自以为是,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那我的人生就该这样潦草的被安排吗。”
“如果我的出生就是为了延续你的门面,那你是否问过我愿不愿意成为你的女儿!”
慕池言脸色骤变,抬手挥去,“啪!”
“我是你父亲!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安排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
“衣食无忧,锦衣玉食,是多少人苦劳奔波半辈子也求不了来的,你还嫌我管的多了。”
慕池静被他一巴掌打蒙了,趴在地上,捂着脸哭泣着。
没有疼痛,只是那点妄想的光被熄灭了。仅凭她一己之力,妄想撼动慕池言,真是笑话,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要想有以后,你先得活着,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慕池静才不要什么都没有,她明明已经得到了那么多,她不要在失去了。
我要活着,我得活着,我还欠韩舒颖一个解释,不能让韩舒颖再误会我。韩舒颖,你等等我,等我去找你。
慕池静缓缓爬起来,桌上饭菜还是温热的,她拿上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顺从安生,活着,才有以后。
问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把握治好慕池离,无奈下,慕池言只能去找林晚伊。
而林晚伊并不待见他,甚至连办公室门都没有让他进。慕池言怎么可能忍得了这样对待,当场就道德绑架,“林晚伊,这可是你儿子。”
“那又怎样,我说了,我能力有限,不是什么再世华佗。”
平淡而冷静,好像那就不是她的孩子,她从未加入这个家庭,也从未忘记慕池言的恶行。
“你在医学界那么多人脉,就没一个人能救小离吗。”
林晚伊冷笑,再多人脉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救不了一心求死的爱人。
带着回忆起身,又故意提及陆家的存在,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帮忙。
“有啊,莞城陆家老一辈当家人或许能治,但可惜,他们不可能救小离,不可能救你的儿子,你知道为什么的。”
慕池言瞪着双眼,他被气的不行,对林晚伊吼着,“这么多年了,说白了你还是没有忘记陆家那个女的。”
林晚伊没有丝毫退让,互不相干那么多年,一来就触及自己的逆鳞,
“慕池言!除非你跪在我面前向她道歉,你别妄想我救你的孩子,有时间在这和我发脾气,不如想想怎么保住你可笑的门面。”
慕池言恼羞成怒,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他只能放下高高举起的手,指着林婉伊吼着,“林婉伊,你够狠。”
“彼此彼此。”
慕池言吃了哑巴亏,甩门离开。
恨意增生的妻子,脱离掌控的女儿,心机深重的儿子,和无可奈何的自己。
“重金聘请名医,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小离的腿治好。”
他吩咐所有人去联络,自己却看向了远处天边,拼搏奋斗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在阳城扎根,却没有一人相伴,天边燕群飞过,他却孤身一人。
那天他发了很大的火,消失了很多人,慕池言急于求成,迫切的想要治好慕池离,听信了谗言,放任二流偏方整治慕池言。
最终慕池离在那群骗子的救治下,短暂的起身,那群人拿了钱火速开溜。可不到一个星期,慕池离的腿彻底没了知觉。
整个慕家陷入低沉,慕池言陷入自责,慕池离卧病在床,慕池静终日郁郁寡欢。
“外婆,我好想你。”
两个星期过去了,慕家全家回到东阳祭拜,夜深人静时,总是思念万千。
慕池静跪坐在墓前,已经没人能听自己的心声了,她自私的要和逝去的人谈心,至少在这里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不怕监视和窃听。
眼泪总是比话先流出,这样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扰了外婆许久,终于累了,跪倒在那。
“外婆,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叫韩舒颖,就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狐狸精,我们又在一起了,这次是她表的白。”
慕池静一直记得她外婆的无心之语,两个在一起,先表白的,到永远都是伤心的那一个。
“我们在涌安见面了,她抢了我的会长之位,霸占我的屋子,强行闯进我的生活。”
“她有恃无恐消失两天,我像疯了一样想见她,就是那天夜里她和我表白。”
“我落水是她救了我,她带我回家,我发现了隐瞒的秘密,她生气我的突然离开,我担心她的身体。”
“可后来发生了我很讨厌的事情,很讨厌,无法接受和原谅。”
慕池静诉说着她和韩舒颖的故事,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她们发生了很多事情,好的坏的都没有改变慕池静的心。
“可我真的好喜欢她,本来今天,她应该陪我一起来的,可一切都被我搞砸了,我过度的想了解一切真相,可却没做好准备的机会。”
“她很可恶,一直监视我,监听我,跟踪我,外婆,我应该和她吵架的对吧,我没有做错对吧,可我把我们的表白戒指弄丢了。”
她把自己的懦弱怪罪在戒指丢失不敢见面,她不想说是因为慕池言的威逼,这样显得她更无能。
慕池静承担一切后果,把所有过错归于自己。
夜里寒风刺骨,慕池静也被这阵寒风侵蚀,她缩着身子,继续说着,从自信到自责,再到胆怯的逃避。
“慕家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今天也看到了,我没保护好小离,但我惩罚了逃跑的坏蛋,即便他是韩舒颖的弟弟,我也没有手软,不给你丢人。”
“我不敢面对韩舒颖,不敢面对弟弟,不敢面对父亲,我是个胆小鬼。对不起,外婆,我还是成了胆小鬼。”
慕池静稀里糊涂的擦着眼泪,胆怯的想逃走,她不是什么勇敢的人,所有的伪装都是为了保护那脆弱的心灵。
“我想没心没肺的成为自由者,却被路上的感情的蜜饯吸引,一步错,入深渊,父亲还是准备让我接管慕家名下所有公司,我失去探索自由的权利了。”
误触手机亮屏,慕池静才意识到已经打扰几个小时了,她收拾心情,和逝者道晚安,“外婆,打扰很久了,睡觉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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