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巧克力

“在这干什么?”

外面飘起小雨,江衍国旗队才集合就回来了,一上楼就见洛羡渝趴走廊栏杆上。

洛羡渝转过头,前面发丝儿带着潲过来的雨珠,左脚踩着右脚磨蹭,“又没打铃。”

“吃了吗?”江衍问,“巧克力。”

“没吃,”洛羡渝虚张声势摆摆手,“不爱吃甜不拉几的。”

江衍从兜里摸出一块儿,洛羡渝眼睛都瞪出来:“你还随时随地带着啊,再吃我都要打胰岛素了。”

“谁说累的。”江衍把巧克力给他,“吃完晚自习好好复习。”

铃打响,洛羡渝把巧克力塞兜里进班,小声嘟囔:“哼,原来就是想叫人学习。”

前两周大峰哥每科发下来好几份课外题,据说是其他学校的月考卷,洛羡渝之前没动过,一直塞抽屉里,现在作业也写完了,他就把这掏出来了。

“哎,来,继续。”刘海捣捣他,把草稿本放中间。

洛羡渝说:“快考试了,还玩啊。”

刘海把红笔扔过来:“就玩一会儿,星期天晚上学不进去。”

这话说到洛羡渝心坎了,他有些犹豫,扭头朝后门看看,江衍好像就等着呢,冲他抿了抿唇。

“不玩了不玩了,”洛羡渝用笔把草稿本推回去,“我复习。”

真学起来,时间其实过得很快,虽然累,但是有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这可能就是知识进入了脑子。

洛羡渝倒床上,感觉全身骨头咔哒一声,跟摊煎饼似的散架摊开了,脚指头都舒展了,他还是头一次觉得宿舍的单人床这么舒服。

才学一个晚自习就这死出,不知道哪天他要是跟人前十名一样正常学习,是不是得有慈禧老佛爷的待遇才行。

熄了灯,洛羡渝没玩手机,闭上眼正要睡,床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很轻,因为就在他头边,才听得这么清楚。

江衍轻声说:“别说话,张嘴。”

洛羡渝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顺从地张了嘴。

一个方形小块儿塞进嘴里,带着一股醇香,洛羡渝舌尖顶了顶,巧克力。

“今天辛苦了。”

江衍投喂完,回了下铺,巧克力在口腔化开,齿颊盈香,在舌头上融得太快,洛羡渝给它顶到腮边,丝丝缕缕的甜味一点点漫进五脏六腑。

一夜好梦,要不是有人在叫,洛羡渝还有点舍不得醒,眯缝着眼看清江衍放大的脸,洛羡渝瞬间清醒,往后缩到墙边,先伸手抠眼角。

“睡这么香,”江衍轻笑一声,“流口水差点把我淹了。”

洛羡渝又赶忙去抹嘴,边抹边埋怨:“我就说甜的少吃,我妈说吃多了晚上睡觉流口水。”

“没事,我带个游泳圈。”

洛羡渝整理完形象,才发现江衍身上穿着仪仗服,挺拔又英俊,他一骨碌从床上下来,偷瞄了好几眼:“你怎么还没去升旗......”

“又下雨了,升旗取消,回来发现你还在睡。”

洛羡渝扶着梯子磨蹭着穿拖鞋,低头看见锃亮的长筒皮靴上雨水还没干,再往上是一双长腿,他还没有这么近距离靠近过穿仪仗服的江衍,有些明白蓬荜生辉相形见绌自残形愧是什么意思了。

大早上就感觉心突突的跟跑了八百米似的......

胡林洗漱完回来,“你没去升旗啊?”

江衍说:“取消了。”

胡林把牙刷杯放桌上,转过身擦脸,夸道:“江衍,你这一身儿真帅啊。”

洛羡渝穿上鞋,催道:“还上不上早自习了,赶紧的吧。”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天,到晚上放学,大的像用瓢泼,连体育生都回来了,杨威一直到寝室快关门,才浑身湿透地进来。

胡林抬头一看:“你去哪了?”

杨威抹把脸:“今天我值日,后门垃圾站那有个小猫,看着才一两个月,太可怜了,还下雨。”

胡林打断他:“你先赶快去洗澡换衣服,天冷别感冒了,回来再说。”

“早上我就发现了,用砖头压着雨伞给它遮雨,”杨威洗完澡,擦着头发继续说,“晚上雨太大了,我怕伞被风吹跑,问食堂阿姨要个装菜的泡沫箱,给它在后门重新理了个窝,好歹是能躲雨了,这么小,也不知道猫妈妈去哪了。”

“就你自己啊,”胡林说,“你叫我一块儿啊,起码能给你打个伞什么的,那小猫有没有吃的,明天我给它买几根火腿肠喂喂。”

“猫在哪?”在寝室没说过几句话的体育生问。

杨威指指外面:“就学校后门,机电房后面,我给它放房檐底下了。”

“我明天出去训练,”体育生说,“我去看看,要还在我带回家养。”

洛羡渝对他隔壁床的体育生印象改观了,以为不好惹话不多,没想到内心还挺善良柔情。

他明天也打算去看看,最后一盒牛奶也带过去,想到这,他探头往下看看,江衍一直没说话,是睡了吗?

江衍没睡,半靠在床头,在看语文老师发的课外阅读材料,似乎一点没听到流浪猫的事儿。

洛羡渝倒回床上,咬了咬嘴唇,他发现自己还是在乎江衍对小动物的态度的。

捡到lucky时,江衍第一反应是送市容大队,但是周六,他和lucky玩得很好,还带了零食,洗澡打针也是他主动付钱,可现在他又无动于衷,当初在车上,他好像也暗示可以把lucky送到救助点。

第一反应骗不了人,难道在家只是在父母面前做做样子吗?

洛羡渝内心希望江衍对小动物热情点,他有点接受不了江衍存在冷漠的一面,哪怕只是在对待无伤大雅的小事上。

不是有人说过吗,一个人对待弱势群体的态度,会反映出他最深处的人品。

这件事如鲠在喉,洛羡渝再吃巧克力也尝不出滋味了。第二天雨停,吃完早饭,洛羡渝绕到食堂后面,把蛋黄捏碎,泡着牛奶喂猫。

小猫站都站不稳,狼吞虎咽舔着牛奶,湿毛贴在皮肉上,直发抖。趁着小猫喝奶,洛羡渝掏出两块纯棉的毛巾垫进泡沫箱,他妈拿给他洗脸洗澡的,他压根用不了这么多。

垫好窝又在顶上压了块木板,弄完踩着铃进教室,走到后门,江衍说:“来晚了?早饭吃了吗?”

大峰哥今天来得早,洛羡渝说完吃了就回位儿,看看窗外,天要放晴,心里松口气,对着语文书盯了一个早自习。

一上午操场就干了,高飞从体育室拿了球过来,问放学后去不去打球,开学之后还没约过。

江衍说:“有谁?”

“就球队的。”高飞说,“都手痒了,说再不打打,还以为校队解散了。”

学校有个篮球队,不过老师不是很在意,高飞他们三个都在,江衍是许博非拉进去的,高一的时候他们还经常在一块儿打,升高二后,确实没聚过了。

中午放学,有几个队员临时有事儿,于是又推到晚饭之后,那时候天没黑透,太阳也不晒,和晚自习中间有四十分钟休息时间,正合适。

“小三哥,”高飞凑窗户那喊,“打球去不去,切磋切磋球技啊。”

洛羡渝坐位子上没动:“不去了,你们打吧。”

高飞再三邀请:“走啊,我们五个还没一块儿打过呢。”

洛羡渝就是不去,看着心情似乎不佳,下课了也没去吃晚饭,球队的人在球场等着了,江衍往洛羡渝那边看看,只好先跟着高飞下楼。

班里人都走空了,大峰哥从外过,看见洛羡渝一个人,进来问:“身体不舒服?”

洛羡渝从桌子上起来:“老师,我好好的。”

“好好地趴着干什么,怎么不去食堂?去吃饭去,晚上几节晚自习,不吃饭熬不住,快去。”

猫已经被宿舍体育生带回家,洛羡渝还是去看了看,他想起来家长会那天晚上,他和江衍在这条路上喝汽水,他把亲热的小情侣误认成流浪狗,江衍还叫他别去……

一说到这事儿又心烦,洛羡渝觉得自己真是斤斤计较,别人喜不喜欢动物管他屁事。

可是,可是他好像就是接受不了……

没胃口去食堂,洛羡渝在小卖铺拿了两包干脆面,面还没捏碎,就在操场出入口这被突然蹿出来的人撞得人仰马翻。

面挤碎了不说,兜里的巧克力还被一脚踩爆了。

田径生挪开脚,火气冲冲:“妈的!没长眼啊!什么东西?!”

洛羡渝站定,胸口起伏:“长没长眼问你妈去!”

“跟谁说话呢,老子打不服你!”田径生吹声口哨,呼啦啦围过来一群穿短裤背心露肌肉的,很有经验地挡在监控前边。

洛羡渝闻着浓重的汗臭味,不屑道:“怂货,单挑都没胆儿吗。”

“老子一个人打的你找妈!”

“来啊!”洛羡渝说这话的同时,把干脆面渣朝田径生脸上一泼,一只脚没看见影儿就踹肚子上了。

腿震得发麻,洛羡渝暗骂一声,吃什么了,壮的跟墙似的。

“我操!”

后面的人抬起一脚踹洛羡渝腰窝上,洛羡渝没有防备,朝前踉跄几步,回头也不知道是哪个,骂道:“一群怂货,打架还得拉帮结派!一起上啊!”

眼看洛羡渝就要被一米八的田径生淹没,就在这当口儿,一只篮球砸过来,那群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一个田径生就被拽着背心摁在地上,上面的人黑着脸,一拳拳砸下来,体格壮实的田径生一时竟毫无还手之力。

洛羡渝从没见过这么杀气腾腾的江衍。

紧接着**个球队的人一拥而上,和田径队打成一团,高飞一脚踹开面前的田径生,喊道:“江衍,你别动手了!下去!”

江衍像是没听见,压着那个人还往死里揍,洛羡渝看见有人想从背后偷袭江衍,冲上去,用头撞开了那人。

场面混乱不堪,旁边站一圈看热闹的学生,最后不知道谁打报告,主任带着保安急急赶来,制止了这场“暴动”。刚从体育室出来的体育老师怒不可遏:“你们高二的动手打人?!”

主任手一挥,在场的人都被带走,黑压压挤满了办公室,被江衍暴揍的田径生鼻青脸肿,背心都撕烂了,嘴角还在渗血。

主任一拍桌子,保温杯盖哐当掉在地上:“谁先动的手!?”

洛羡渝站出来:“我,和球队的没关系。”

“为什么动手?”

“看他们不爽,天天霸占操场。”

“放屁,”田径生说,“我们正常训练,怎么就霸占操场了,我们不去操场训练去哪?”

陆尧冷笑一声:“你们正常训练,就能这么多打一个?就不准高二学生从操场过,还故意把篮球队的撞骨折?”

体育老师拖出那个挂彩最严重的田径生:“骨折的事儿都多久了,而且是我的学生不小心,哪来故意的一说?现在要说的是你们动手打人的事儿!”

江衍从进来就没说话,身上的那股戾气仿佛还萦绕不去。

高飞最看不爽这个带田径的老师,毫不客气地说:“我们动手打人?你的学生几斤几两你不清楚?不小心?再不小心能从操场不小心进篮球场,还正好撞起跳的人身上?”

“行了!”主任说,“聚众打架,事情很严重!名字记下,等我查完监控,该处分的处分,该叫家长的叫家长!你们班主任回去给我好好教育教育学生!”

洛羡渝不想连累江衍和球队,没走,大峰哥在门口叫:“洛羡渝,回班。”

大峰哥带着他俩走出教务处,在楼底下问:“你们俩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洛羡渝扭头看江衍。

”有。”

洛羡渝立马问:“哪儿?”

今天医务室值班的是年长的那个,洛羡渝一见他就说:“还好是您,医生,我同学受伤了,您快看看。”

医生说:“哪里?”

一路上问江衍哪儿受伤,他抿着嘴就是不说,洛羡渝早急坏了,“快让医生看看。”

大峰哥说:“洛羡渝,你别动了,也坐那检查检查。”

“后背。”江衍吐出两个字,抬手把洛羡渝压椅子上,不顾他挣扎撩开校服给医生看后背,“被人踹了,穿着钉鞋。”

“你还说你没事,”大峰哥皱着眉,“青一大片。”

洛羡渝没想到江衍说的是他,这时候也觉出疼来,但一想到江衍看见他被踹的那一幕,只觉得更丢脸:“哎呀,我都没感觉,他们就得手这一下。刘老师,是我和那帮田径生发生矛盾的,篮球队的只是打完球从那经过,和他们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已经是动手了。之前有同学和我反映过高三田径生的事,我自己也遇到过几回,和负责老师沟通没用,这次我会直接上报上去,剩下的就看校长和主任看完监控怎么定夺了,不过这事儿这次必须一起解决。”

洛羡渝仰头看着大峰哥,眼神亲切又带着敬意,这位平常公正不阿的班主任原来也很护犊子。

医生检查完伤口,给俩冰袋,48小时内只能先冷敷收缩血管,洛羡渝趴病床上背着冰袋,说江衍:“你身上的也让医生处理处理啊。”

“我没伤,”江衍口气冷硬,“我又没被群殴。”

洛羡渝不信,眼在江衍身上打转,江衍眼底漆黑,回盯着他,洛羡渝悻悻地趴好了。

冰敷完外面正好打放学铃,大峰哥十五分钟前被主任打电话叫走了,洛羡渝坐起来拉好衣服,活跃气氛道:“这一晚上过得还挺快......”

江衍没说话,抬脚往外走,洛羡渝赶忙跟上去,走到半路,江衍没忍住:“洛羡渝,我是真佩服你。”

洛羡渝口气带点讨好的意味:“我也踹了他们一脚,他们没占便宜。”

江衍被气笑了:“那是剩下的十几脚还没来得及往你身上踹。”

洛羡渝低着头,心里有些不服气,干什么训他跟训小孩一样,他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站那只有挨揍的份儿,要是再早来一点,看见自己那霸气抬腿的画面,估计江衍就不会这么说了,不过真的,洛羡渝到现在还在回味那一腿,真帅!

江衍瞥一眼:“怎么不说话了,是知道错了还是不服气啊?”

洛羡渝选择转移话题:“今天谢谢你啊,还有陆尧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个田径生皮糙肉厚的,应该没事儿,你们的处罚可别这么重啊......”

“上去打架,你只是个导火索。”江衍说,“高一就结下梁子了,你别以为这么多人是为你出头。”

洛羡渝梗着脖子:“那也是和我一队的,那就是战友。”

江衍又扫他一眼,洛羡渝讪讪的不说话了,跟着人回了寝室。

几个小时之后,后背冻出来的麻木感消退,皮肉连着筋一阵阵跳痛,逐渐朝四周辐散,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洛羡渝睡不着,怕吵醒其他人,在床上轻轻翻了个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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