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每晚的冷敷又热敷，到周五，洛羡渝背上的淤青散了很多，加上年轻恢复快，基本上已经好得差不多。放学几人顺着人流下了楼梯，在教学楼前边正好碰上，高飞问：“小三哥，伤怎么样了？”

“放心回家，总算吓不到我妈了。”走到校门口，洛羡渝又提醒一遍：“哎，明天别忘了来吃饭，谁不来我爸妈就去家里请。”

江衍回到家，开门换鞋的时候看见刘薇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换好鞋，走近叫了声：

“妈。”

“嗯，”刘薇看着电视没抬眼，“你爸说你在学校打架了？”

江衍站立着，说：“是。”

“你今年多大了，也快成年了吧？”平常这个点保姆正在做晚饭，因为江天祥饿得快，江天祥也会玩会儿玩具，然而今天的厨房和客厅都很安静，只有液晶电视亮着。

刘薇抱着胳膊肘，手里握着遥控器换台，变换的光线在她脸上晦暗不明，“成年之后你想干什么我们不管你，现在你还在这个家，就别给你爸和我惹事。”

“对不起，妈。”

院子传来江云祥开心的声音，他跑进来，手上抱着一个玻璃罐，给刘薇展示：“妈妈，我抓到昆虫啦！”

保姆拿着网兜跟在后面进来，按开大灯，明亮温馨的灯光盈满客厅，刘薇脸上换上笑容，搂着江云祥夸道：“真棒！”

江云祥说：“玩玩具真没意思，明天还让阿姨带我去抓，我要带到学校，让其他同学都看看我的昆虫。”

刘薇亲昵地蹭着江云祥的脸蛋：“好，行，明天妈妈陪你去抓。”

“妈，那我先上去了。”

江衍抬腿往楼上去，刘薇又叫住他：“等等，你弟弟现在长身体，爱吃牛奶蛋羹，冰箱的牛奶是你爸联系牧场专门给他送的。你如果要喝，或者要给其他人喝，就让阿姨去买，都是一样的。”

回到房间，江衍没开灯，在椅子上坐下，窗外的天边是如海底般的黑蓝色，廓落晦暗，他往后仰躺，慢慢呼出了一口气。

电视放着新闻联播，洛羡渝趴沙发上，拿着磨牙玩具逗狗，问：“妈，明天吃饭的地方定哪了？我先给他们发个位置。”

“等会儿你爸洗完碗你问他，”吴丽兰在旁边坐下，“伤怎么样了？要不要用云南白药按按？”

洛羡渝把玩具扔远，让狗去捡，“都好了，不信你看，我在学校也按过了。”

吴丽兰掀开衣服：“伤在背上，你们学校的医生给你按的？”

“啊......”洛羡渝含糊道，“医生也给按过，就是手劲太大，技术水平好像不够......”

吴丽兰看过没什么大碍，把衣服拉上：“人医生给你按就够好了，别挑三拣四。”

洛志同订的酒店在天上人间，一个VIP雅包，红木大圆桌能坐20个人，夫妻俩站门口招呼同学，等一群大男孩到齐坐下，服务员倒完水下去起菜。

吴丽兰早先点好了鲜榨果汁，洛羡渝又去要了啤酒，回来拉开椅子说：“都是一起战斗过的交情，今天尽情吃！”

洛羡渝说完坐下，洛志同站起来：“我为我儿子自豪，因为能认识你们这些朋友，感谢你们为他挺身而出！年少轻狂，谁的青春不轰轰烈烈，我要为你们的同学情、兄弟情敬一杯！”

吴丽兰起来一起举杯，喝完洛志同又语重心长道：“不过你们还小，以后如果再发生这种事，你们要先找老师，还好这次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不然我们夫妻俩，都不知道怎么向你们父母交代。”

“叔叔，洛羡渝是我们朋友，帮助朋友是应该的，”高飞站起来说，“而且我们球队本来就和田径队有恩怨，我们也是为球队的尊严报仇，就算没有那天的事儿，之后我们也会找回来。”

“哎，”洛志同说，“这不行，你们有什么先和家长和老师沟通。”

夫妻俩又说了几句，加了几个菜，结完账就走了，让这群孩子放开吃喝。

门一关，洛羡渝端着果汁，说：“我敬球队的兄弟，虽然有些之前可能没说过话，但是现在认识了。”仰头干完，抹抹嘴，“说实话，还挺羡慕的，去哪都有这么多兄弟，打架也一起上！”

江衍握着杯子：“重点是最后一条吧。”

“那你就加入，平时切磋技术，有事的时候就一起上。”这个球员心直口快，“身高又不是问题，小托马斯多牛啊，地表最强175。”

洛羡渝害羞一笑：“其实我技术也不行，没打过几次球。”

许博举着筷子：“啊，那暑假你在球场，说得头头是道的。”

高飞和陆尧都看着许博，心想当时可能就他没看出来。

那球员说：“可以练啊。”

“算了算了，我进去可能也是给你们添乱。”洛羡渝摆摆手，然后坐那的时候又补一句，“不过我现在有176了。”

酒店出来，已是下午一点，有几个球员喝多了，许博他们陪着一块儿先走，让江衍留下送洛羡渝回家。

“检讨我写好了，”洛羡渝莫名扭捏，“等会儿到家拿给你。”

江衍说：“既然要去，那就顺便写写作业。”

洛羡渝抬起头，瞪着他：“你又没带。”

“我可以回家拿。”

上了车，洛羡渝嘟囔一声：“魔鬼。”

江衍让司机在门口停一会儿，他进屋拿上书包出来，洛羡渝从车窗那看见他锁门，等他坐进来问：“你家里又没人吗？”

“嗯，都出去了。”

“那你弟弟呢，你不是有个六岁的弟弟，这么小，你爸妈也让他一个人在家啊？”

江衍说：“他上兴趣班。”

洛羡渝想起来他是在游泳馆见过，又说：“那你小时候是不是也上过，你会什么才艺啊，露两手看看。”

江衍把两只手伸过去：“看吧。”

吴丽兰以为洛羡渝吃完自己回来了，开门看见江衍也来了，热情道：“小江，快进来快进来。”

洛志同从厨房端着水果出来，打听其他同学有没有回家，洛羡渝说：“我们要回房间写作业了。”

“急什么，才吃完饭，坐一会儿。”俩人在沙发上坐下，吴丽兰敛着表情，愧疚道：“小江，你为了帮洛羡渝动手被叫了家长，你父母有没有责怪你？”

“没有，阿姨，他们都知道情况。”

“你这么好的孩子，还好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不然我和你叔叔一辈子都对不起你，以后不管是为了谁，都不要这么冲动了。”

江衍看着吴丽兰，有些手足无措。

场面太感人，洛羡渝都有点受不了了，抱起在窝里打盹的lucky塞他妈怀里：“好了好了，我们进去写作业了。”

并排坐在书桌前，洛羡渝翻开语文书，抽出夹在书页里的检讨推过去，江衍拿起那张纸，洛羡渝很忙碌地翻试卷找习题。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漂亮的信纸，拿在半空，洛羡渝久久没等到他说话，笔一圈圈描着卷子上的英文字母：“瞎写的，要是不好你就扔了。”

江衍把检讨收进书包，夸地直白：“你要是没瞎写那该好到什么地步，世界上我都找不出第二份比这还好的检讨了。”

洛羡渝高兴道：“干嘛要第二份，就这一份够了，以后检讨都和我们没关系。”

说完开始写作业，洛羡渝中午果汁喝多了，一张试卷写一半，就得去次厕所，第三次回来的时候，lucky跟在后面进来，跑书桌地下撕咬江衍的裤角，江衍也停了笔，弯腰用笔头点点狗肚子。

洛羡渝肚子一空，又饿了，再加上阅读理解看得头晕眼花，他借机说：“我去冰箱找点吃的，补充补充能量。”

拿着水和面包小饼干，洛羡渝还给lucky带上冻干，推门进来看见江衍坐在地上，狗在他中间乱蹦，玩得很高兴。

都说小动物能感知出好人和坏人，会分辨谁喜欢它们谁不喜欢它们，能让小动物主动亲近的江衍，难道是真不喜欢吗？

洛羡渝盘腿在旁边坐下，东西放地上，“吃，吃完了再继续写。”

“它爱吃吗？”江衍捏起一块冻干，lucky瞬间扑过去，扒拉着手讨要吃的。

洛羡渝顺势侧躺在地，胳膊肘杵着地板支着脑袋，咬着面包说：“看它这样就知道了，不过一天就给它吃一点，吃多了不好消化，还怕它嘴吃挑了看不上狗粮了。”

狗没吃过瘾，撅着屁股冲俩人叫唤，洛羡渝掰一小块儿面包扔过去：“吃吧。”

狗理都不理，扒着江衍闹翻天，咬着衣服直往后拽。

房间不冷，江衍外套搭椅背上，身上的白色长袖T恤都快被拉变形，洛羡渝赶它：“去去，要磨牙找你玩具去。”

江衍笑着逗狗：“没事儿。”

“得教育教育，不然——”洛羡渝话戛然而止，一骨碌坐起来，直勾勾盯着江衍的脖子，问：“你身上是什么？”

扯大的领口露出右边锁骨，一并露出来的，还有一片黑紫的伤痕。

“你身上怎么有伤？”

江衍拉拉衣服，“不小心磕了一下。”

“骗人！”洛羡渝扑过去，不依不饶地扯他衣服，“给我看看！”

“你还说lucky，你不也和它一样。”江衍后退捂住领口，哑笑道：“真没事儿，你这样真的好——”

洛羡渝才不听他的，一把掀开衣服下摆，看清后呼吸都停了一瞬。

锁骨底下、胸口是一块块陈旧性的淤青。

“你不是说我吗？你不是没有受伤吗？你还会骗人了！”洛羡渝大骂一声，咬牙道，“我大意了，那帮孙子手这么黑，你说没事就没事了？他们真不是人，专挑看不见的地方下手！”

他爬起来去客厅找云南白药，进来关上门，板着脸命令：“把衣服脱了。”

江衍脱掉上衣，站窗户边：“在这喷吧，散味儿。”

“滚你大爷，用红花油给我按的时候怎么不说有味儿，躺床上去。”

洛羡渝低头坐床边，拔开盖子朝伤口喷药，丝毫没注意他们这一躺一坐的姿势有多怪异和暧昧。

药丝儿冰冰凉凉浸在皮肤上，轮到江衍开□□跃气氛：“晚上你睡觉，估计一股云南白药味。”

洛羡渝不说话，药跟不要钱一样按住不丢手，大大小小的伤痕刺进眼底，针似的往心窝扎，他感觉鼻子直发酸。

半晌，他嗡声嗡气地呢喃：“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行了，可以了。”江衍撑着胳膊坐起来，“再喷我都要中毒了。”

他手伸兜里，握着拳头拿出来：“你不是问我有什么才艺吗？我会变魔术。”

张开手掌，手心托着一块巧克力。

“幼稚，”洛羡渝吸吸鼻子，撇开头，“谁稀罕。”

“眼都熏红了还喷，”江衍把巧克力剥开，“上次那块掉操场了，给你补上。”

“别拆，”洛羡渝不知道他怎么看见那块踩扁成泥的巧克力的，拦他，“现在吃，我中毒了怎么办。”

屋里药味太浓，要是煤气，估计一开灯就得爆炸，味道顺着门缝飘到客厅，吴丽兰在外面敲敲门：“洛羡渝，你在房间喷药？你俩怎么了？”

江衍穿衣服，洛羡渝去开门，吴丽兰站门口问：“谁受伤了？”

江衍说：“没事阿姨，我胳膊磕桌角了，上点药。”

吴丽兰伸手按开灯：“也不开灯，这样做作业多伤眼，写这么久了，休息会儿。小江，我去买菜，晚上吃了饭再走。”

“不了阿姨，时间挺晚的了，我还要去接我弟弟。”

江衍收拾好书包告声别就走了，洛羡渝回到房间，一眼看见桌边的巧克力。

他拉开抽屉，把巧克力仔细收到盒子里，嘟囔道：“骗我，天天就把我当小孩儿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