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千杯不醉

周五放学,铃一响,学生就跟脱了缰的野兽一样往外冲,大门晚开一秒就要报废。

洛志同站在校门口,等了不到五分钟洛羡渝拎着大包出来了:“就你来了,我妈呢?”

洛志同说:“我来接你还不行?”

洛羡渝啧啧两声:“忙碌辛苦了一个星期的儿子暂时解放了,当妈的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来,寒心啊。”

“在我面前说没用,”洛志同说,“回去当你妈面再说。”

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上了路边的车。

后面高飞脚划地骑着山地车出了校门,远远地看见了洛羡渝,高飞说:“哎,放两天假,没了三哥还有点不习惯。”

“高飞,你干什么?”许博说,“我们兄弟几个在你眼前是摆设啊?”

陆尧单手握把,拍拍许博:“我难得同意你说的话。”

高飞斜他俩一眼:“什么时候睡一个被窝去了?”

一直没说话的江衍突然问:“明天什么时候吃饭?”

许博愣了愣,说:“晚上吧,晚上吃才有感觉。”

江衍点点头:“行,我明天下午先去球场对面的麦当劳。”

“干什么?”高飞问。

几人挤出了拥堵区,江衍脚一蹬,骑到前面,说:“找新兄弟。”

“新兄弟?”许博瞪着眼,“我明天倒要去看看五号是谁?”

陆尧说:“五号什么鬼?”

“我们已经四个人了,再来一个不就是五号。”许博说。

陆尧扭过头,想收回刚才的话。

晚上江天彬公司有应酬,没回来吃饭,江云祥还没吃几口饱了,拉着刘佩去客厅玩刚买的玩具,母子俩坐地毯上其乐融融。

餐桌上只剩江衍一人,又扒了几口,江衍放下筷子,和刘佩说他先回房间了。

刘佩背对江衍,搂着江云祥拼积木,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江衍等了一会儿,刘佩也没说话。

“妈,那我就先上去了。”江衍说完拎着书包上楼,走到拐角,还能听见江云祥咯咯咯的笑声。

收拾完,江衍坐在床边,拿出床头柜的手机,班群没信息,都在抓紧时间享受自由,高飞他们应该还在和家里人吃饭,他也没去打扰。

手机里除了高飞许博和陆尧,江衍没多少好友,看完朋友圈寥寥无几的好友动态,点到好友申请那一栏,一溜的“已过期”,不过点开还能看见头像,洛羡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了新的——一个长着八块腹肌的小狗,腿还奇长无比,装模作样摆着酷酷的姿势。

房间只留了盏床头灯,江衍把头像放大,又看了好几眼,自己都没发觉脸上带着笑。

洛羡渝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吴丽兰还在厨房炒菜:“呦,今天起挺早,还能赶上两顿饭。”

等洛羡渝刷完牙洗好脸,菜已上桌,红烧小排,清蒸鲈鱼,还一个蛋花汤,吴丽兰解开围裙,洛羡渝扭头到处看:“我爸又钓鱼去了啊。”

“不用管他,饿了会回来吃。”

洛羡渝狗腿地给吴丽兰夹块排骨:“妈,我下午要出去和同学玩。”

吴丽兰眼一扫:“看你表现。”

于是吃过饭,洛羡渝刷锅洗碗、抹桌子扫地,辛勤的劳动换来吴丽兰女士两百块的酬劳。

虽然快到金秋十月,天还是热得像蒸笼,两三点的太阳能晒死人。洛羡渝节省资金,乘11路抵达麦当劳,推开门,跟快要憋死的人,软在点单台:“一个...两个冰淇淋,两杯可乐,一杯多加冰块。”

“别点了,”江衍招手叫他,“点好了。”

洛羡渝顺着声音一看,眼里没人,只有桌上的可乐,他扭头冲服务生摆摆手,跑到窗户边坐下,江衍已经给他面前可乐插上了吸管,洛羡渝一口气下去一半,才感觉重获新生,等他缓过气,说:“你怎么来这么早?”

洛羡渝放假没穿校服,一件简单的白短袖,胸口处绣着一只两个指头宽的狗头,和他头像还挺像,江衍视线移到脸上:“骑车来的,先吃东西。”

本来洛羡渝可以颐指气使让江衍立刻马上拿出手机删掉视频,但是现在面前摆着一大堆吃的,洛羡渝怎么也没那个气势了。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捏根薯条,沾沾番茄酱,等咽下去了才小声问:“手机带了吧......”

江衍掏出手机,递给洛羡渝,洛羡渝看着半空的手机,更不好意思了:“干什么啊,你删了不就行了。”

“这种事哪有自己来放心。”

“你删,”洛羡渝给手机推回去,“我看着就行。”

“还是你来吧,省得我有备份。”江衍又把手伸过来。

洛羡渝又挡回去:“哎呀,我相信你,删吧删吧。”

一开始是洛羡渝要求江衍删视频,江衍真要删了,反倒成了他求着人了。

江衍收回手,勉为其难:“那好吧。”

等江衍删完,洛羡渝松口气,咬着吸管正喝可乐,玻璃从外面被人敲了敲。

许博先指指桌上的东西,又张开手比个五,周末麦当劳人还挺多,高飞和陆尧不想和他一起丢人,已经推开门进来,许博一看,赶紧追了上来。

高飞拉把椅子坐过道上:“还是衍哥有面子,请得动三哥。”

陆尧手插着兜,随便找个了地方坐下就开始玩手机,许博挤到两人中间,边往嘴里塞鸡块边说:“原来你就是五号。”

怪不得江衍会点一大桌东西,洛羡渝还自作多情地以为就自己,看着他们人齐了,洛羡渝站起来要走:“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别啊,”高飞说,“三哥都出来了,等会儿和我们一块儿去吃饭,还要拜托你多照顾照顾江衍呢。”

“咳咳咳,”许博吃噎了,直捶胸口,指着桌上的可乐,“咳......韦......这韦素嘿的......”

江衍把自己没动的那杯推过去,许博掀开盖子喝了几口才顺下去。

“出门在外靠自己,”洛羡渝捏着自己的空可乐杯,“我妈在家还等我吃饭呢。”

高飞像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叫洛羡渝去吃饭:“三哥,我们还想向你请教请教球技,这点脸都不赏吗,好歹又是球友又是同学的。”

“是啊,”许博也说,“那家店我看网友评论味道不错,要是不好吃,你再回家吃饭。”

江衍靠在椅子上,高飞看着他,许博在吃汉堡,陆尧从头到尾都在看手机,眼都没抬,洛羡渝犹豫了。

一次邀请可能是客气,第二次还可能是客气,但是第三次再不答应,那就是他矫情了,再说,他们几个又没怎么自己,回回都不去,搞得好像怕了他们一样。

于是洛羡渝坐回去:“那AA。”

几人又蹭了会儿空调,许博说不能浪费,把剩下的鸡块薯条一扫而空,最后喝口可乐灌缝,打个嗝嘴一抹:“走吧,去晚可能没位儿了。”

洛羡渝震惊了,侧眼偷偷看其他人,个个很淡定,见怪不怪,洛羡渝想,难怪他长得慢,原来是食量没到位。

来的时候江衍高飞和陆尧骑的都是自行车,许博的车后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天被高飞撞,在学校车棚停了几天,骑回家轮胎就报废了,所以今天开了电瓶车。

“三哥没车是不是,”高飞说,“正好让许博带你,那地儿离这还挺远。”

洛羡渝说:“我都行。”又不是女孩,还需要矜持。

“我还想和谁换车呢,”许博说,“刚才吃得稍微有点多,想消消食。”

陆尧已经骑车上随时准备走了,说:“那你和江衍换不就行了。”

江衍接过车钥匙:“你们先走。”

许博回头说:“就沿着这条体育路往前,别跟错路了。”

骑自行车的走了,洛羡渝跟江衍往电瓶车那去,车把上就挂着一个头盔,等洛羡渝坐好,江衍反手把头盔往后递:“戴不戴?”

“怎么我戴啊,”洛羡渝说,“你骑车你戴啊。”

江衍说:“你看大街上,家长骑车带小孩,哪有家长自己戴头盔的,都是让给小孩。再说,我在前面骑,要是飞过来一块石头,我先看见,头一闪就躲开了,你在后面正中脑门。”

“停车,”洛羡渝说,“我自己打车去,跟你一起还压着命啊。”

“不戴是不是?”江衍问。

洛羡渝头一扬:“不戴。”

江衍说了个“行”,又把头盔挂回去了。

俩人骑了没多久,裤兜的手机嗡嗡震动,江衍松开一边把摸兜,一直盯着他的洛羡渝在后面叫:“两手骑!单手装什么酷,能不能遵守交通规则,不会骑我来。”

手机挂了又打,像有什么急事,江衍慢慢靠边,结果脚刚挨地,电线杆子后面蹦出俩交警:“钥匙拔掉,骑行不戴头盔,还违规载人,罚款四十,口头教育十分钟。”

......

江衍和洛羡渝都沉默了,两个人四只眼,谁也没看见路边的交警,居然就这么送上了门。

洛羡渝从后座下来,对着电线杆嘟囔:“米奇妙妙屋啊。”

轮子恨不得蹬冒烟的高飞气喘吁吁地停对面,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一步。

一个交警对骑行人江衍进行口头教育,一个交警开条子,洛羡渝交完罚款,问:“交警叔叔,要是我们戴了头盔罚多少?”

交警说:“载人罚二十。”

等教育结束,洛羡渝捏着条子坐上车,悔恨万分:“本来可以省二十的。”

江衍趁着绿灯过了马路,说:“那也是俩人都有头盔的情况下。”

高飞和他俩汇合,说:“打电话怎么不接,我轮胎都要着火了,赶回来通风报信,谁知道还是晚了。”

江衍耸耸肩:“不敢接,有人说我装酷。”

洛羡渝无力地辩解:“我又不知道是这事,再说我不也是为了安全......”

路上又这么一磨蹭,等到地方天都快黑了。

陆尧和许博在路口等着,许博说:“车停这,在巷子里面,要走过去。”

高飞边锁车边说:“我真心佩服你许博,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能找到。”

“懂什么,”许博在前面开路,“酒香不怕巷子深,大隐隐于市,越是这样说明越好吃。”

洛羡渝隔着两步远跟着,乍一看像两波人似的,高飞走过去:“三哥,离这么远干什么?”

几人都看他,洛羡渝摸摸鼻子:“习惯了。”

上次去医务室江衍就发现了,洛羡渝不跟人并排走一起。据江衍感觉,洛羡渝不是那种冷漠孤僻的人,和人群自动划分距离,貌似也没有洁癖,不和人接触。

那是只对他们四个这样还是一视同仁呢?江衍回想了一下,下楼跑操的时候,洛羡渝挤人堆里,还能勾肩搭背和高一的同学聊两句。

想着想着,两人目光交汇,洛羡渝略带尴尬地撇开头,脸上没有厌恶——不是讨厌他们四个,讨厌就不会出来吃饭了,再联想到洛羡渝每晚都盘腿坐床上喝牛奶以及那只长腿狗头像......

——明白了。

“快走吧,”江衍转回头,“许博都看不见人影了。”

陆尧跟上许博,高飞以为洛羡渝是见外,揽着他:“三哥,走走走,许博胃跟饕鬄一样,肯定是又饿了。”

江衍走在最后,洛羡渝偷偷扭脸瞄他,路灯下江衍一双眸子黑亮黑亮的,还带着点笑。

如果说刚才洛羡渝还不确定,那现在是百分之一万确定,江衍看出来了。

到店门口,店牌一看就有点年头了,油烟熏的直发黄,听说是云南人那边的特色美食。进了包厢,一个圆桌,中间嵌着一个大号平底锅。

许博开始点菜:“特色豆腐五碟,云南腊肉、脆骨、五花肉、牛肉各五碟,猪油渣拌饭五碗,我点好了,你们看看还加什么。”

高飞把菜单递给洛羡渝:“三哥看看还要什么。”

洛羡渝说:“有素的吗?来点素的就行。”虽然他要进补,但是这肉含量也太吓人了。

高飞加了几个素菜,然后问:“白的啤的?”

江衍说:“都骑车来的。”

许博说:“那就啤的,先来一箱。”

陆尧站起来看洛羡渝一眼:“这还有不能喝的呢,再点瓶牛奶。”

“对对对,还有三哥呢。”高飞把餐单看到尾,“没有牛奶,三哥,椰汁行吗?或者果汁?”

一桌都是同龄人,都喝啤酒,自己夹中间喋啦杯果汁,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洛羡渝斜一眼陆尧,老练地说:“我啤的白的都行,掺一起也行。”

“看不出来啊三哥,”高飞说,“掺酒容易醉,那都来啤的。”

酒菜上齐,锅里倒油,许博下肉,滋滋啦啦特像做铁板豆腐,陆尧拿瓶起子开酒,直接一人一瓶对吹。

老板又敲敲门,送进来五份蘸水,洛羡渝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吃法,腊肉又是炸又是煎,肥油出掉了,沾上蘸水,焦酥香脆。

每一个吃货都是美食大师,洛羡渝现在对此深信不疑。

“来,”陆尧举着酒瓶,“干一个。”

几个人站起来碰个瓶,洛羡渝喝一口坐那继续吃肉,陆尧叫他:“三哥,来,我专门敬你一个。”

洛羡渝又放下筷子站起来,陆尧和他碰完脖子一扬,一瓶都空了。

洛羡渝刚才就发现了,这个陆尧貌似有些看不顺眼自己,使着法找事,雄性间的胜负欲熊熊燃起,洛羡渝不甘示弱,一口气儿也全干了。

放下瓶子,陆尧鼓鼓掌:“好酒量啊。”弯腰又开一瓶,洛羡渝也跟着从箱子里拿一瓶,正要起瓶盖儿,坐旁边的江衍抽走酒瓶:“行了,喝多了有酒味,小心回去家里人抽你。”

高飞打圆场:“就是,都别喝多,等会还要骑车回去,吃菜,再不吃都叫许博自己吃完了。”

酒足饭饱,快九点半了,一行人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洛羡渝没车,先给他送回家。

到小区门口,洛羡渝下车,一直等他进了小区,几个人才走。

路上一吹风,酒精再一刺激,人就有些兴奋,许博说:“那些天天晚上送女朋友回家的是不是就是我们这样?”

“都是带把儿的,”陆尧说,“谁给你的错觉。”

“我似骤然醒觉,或许一切出于错觉,”许博突然扯着嗓子唱起来,“夜已深,深得似一张黑幕……好黑,天好黑,我好喜欢,陆尧,我爱你!”

“滚!”陆尧一脚踹许博自行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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