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狸花奶白小猫咪

“殿下,此重刑犯通敌残害温家,皇上已经颁了诏书三日后赐死,您……殿下,殿下您不能进去啊!”

好吵……谁……是谁……

那日师父给她下了毒,抽身离去,除了狱卒施舍般一日一次的汤水粥,便再无人看顾她。

好像发烧了诶……

此时她好似行走于沙漠,嗓眼浸满了沙子,灼热感顺着胸腔入了肺腑,烧灼得心头火辣辣得痛。

视线渐渐模糊……

水……

姜妤无意识呢喃。

意识随着声音渐渐消沉了下去,余光中,见一胜雪的白衣跹然而入。

牢门随之大开,她陷入沈沈黑暗前,刺目而温暖的光线扑进她的怀抱。

……

“殿下,这位姑娘受了那狱刑,身体已是强弓之末,全靠人参吊着一口气,现在甭说是问话,得否清醒亦未可知。”

“与其为了一个生死不知的废人,忤逆了君上……”

“不会,她死不了”,是一道温润的声线。

姜妤想要睁眼看清楚,她指尖微动,随之锥心刺骨的痛楚从指尖蔓延到了全身。

“嗯……”姜妤闷哼,与此同时,惊恐发现她似乎陷入一片黑暗,待她努力看清,方知脚底万丈深渊之下便是熊熊烈火,炙热燎原,稍不留神便会坠入深渊,焚身噬骨、死无全尸。

“得嘞殿下,那我已尽力,其余的,便看这位姑娘的运气了。”

谁在说话?

姜妤努力仰起头向上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无尽黑暗。

她身上布满鞭伤,稍动一下,便是抽筋拔骨的痛楚。

明明可以听见,明明可以感受到,可她的意识始终无法从这地狱般的混沌中剥离出来。

相反,她的脚下,仿若有一口无尽的深渊,死死向下拉扯,与她共沉沦。

十年的孤寂感,刹时涌上心头。

姜妤终于想起来了。

这是她十年里,无数次的噩梦。

她的过去、她的记忆、她的人生,好似被这场大火,牢牢拴住。

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譬如此景。

将军府满门覆灭那晚。

她的家人,她的身份,她的一切,都湮灭于了这场大火。

那……她已然没了存在的必要。

烈火吞噬了她身上的痛楚,姜妤眼睑微阖,意识就此沉沦一刹那。

心口猛地一悸,脑海中一张面具的红衣身影,乍然浮现。

那是一张,不知真容的身影,却以“师父”之名,与她相伴了十年。

她假装失忆,寄人篱下,只为有朝一日,大仇得报。

然十年隐忍,蓄势而发,就在那日————

“姜姑娘千辛万苦、费心心思都要杀的人。就在昨日,教宫中御医救活了。”

“不仅如此,圣上仁慈,感念温大人多年于朝廷之上兢兢业业,亲赐黄金百两,珍馐无数。”

“狡兔三窟,杀人要杀对人。本座白教了你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十年隐忍,蓄势而发,却一朝失手,付诸东流,沦为叛徒。

温静安没死。

姜妤瞳孔猝然一紧,大火中她鬓丝微乱,慢慢站起身,登时清醒过来。

不,她不能。

她不能在这里睡过去。

温静安还没有死。

她的仇还没有报。

她会以彼之恶,还彼之身,还姜家一个公道。

崖底火势骤停。

伤痕累累的血人从崖底重新爬了起来。

——牑户外曦光葳蕤,浮光流转,腾起淡淡雾气,雕花掠影映在漆红木板。

躺在榻上的女子,长睫翕动,眼皮下的瞳孔微微一错。

渐渐恢复意识。

入眼的是一雕花床顶,华贵的鎏金云纹繁复交错,鼻尖萦绕袅袅的清檀香和一阵淡淡的栀子香气。

她抬眸看向床侧,只见一男子有一双好看的狐狸眼,温润剔透,别无杂质,又好似一汪幽潭,静谧古老,能一眼望穿心底,令魑魅无所遁形。

此时他一袭鎏金纹边月白色长袍,腰封绣有白云流水,乌黑头发以一枚银钗束起,身量很高,应有七八尺。然骨腕细长,面色也透着一抹病态的白。

他身边杵着一少年,那少年红衣束发,将将收起药匣,见她醒了,打量瞅了两眼,随之摊开一抹明媚笑容,“看来这位姑娘运气不错,死不了。”

姜妤望着眼前场景,空白脑海,蓦然蹦出民间一句俚语:弱不胜衣三皇子,玲珑如玉少年郎。

这句话的主角,便是眼前二人。

这位三皇子唤作祁尤命,曾于蛮国为质,五年前才被帝京接回。

只是打小落了病根,落下咳疾,世人皆道其将命不久矣。

再加上三皇子性情温顺,于饿狼环饲的宫中,成功当起了小透明。

而他身边,日日跟着一位少年郎,民间甚至传他有南阳之好。

只是,她为何会出现于此。

不容姜妤多想,她忽然被一股诱人的香气,吸引了注意。

“姑娘刚醒,身子不宜大补,我让厨子熬了一些鱼汤。”

愣神间,这位三皇子从身后端来一抔青瓷碗。

姜妤眼睛一亮!

只见那碗满满盛有乳白色的汤汁,油脂剔透,并飘着一撮涎香欲滴翠绿色的葱花,将鱼肉特有的芬芳很好逸散开来。

姜妤道了一声谢。

多年婆娑门的杀手训练,她已培养出天崩地裂不动人格的人格。

但……食物是生命的本能!

就在姜妤即将泯灭道心,忍不住要大块耳颐的时候。

她又生生忍住了。

无外乎其他,因为她不确定汤里是否加了料。

婆娑门有专门的针对训练,姜妤……吃过巨亏。

想到这,她眸色暗了暗,寻常毒物她倒是能轻易辨别,就怕无色无味的剧毒。

最是温和无害的,反是最毒的。

就在姜妤刚好接过这碗汤,却在下口那一刹那骤然清醒。

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她总不能张口询问这粥有毒?

她只是挨打了,脑子并没有坏。

“咳咳,对……” 在姜妤思索的一小刹那,这位白衣三殿下,纤长指节微屈,从腰间囊袋里掏出一把银色的细针,从中抽出一枚,递过来,“姑娘,可放心,我对您并无她想。”

“咳咳咳咳咳咳……”许是动作有些大,他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惨白,剧烈喘息咳嗽,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压倒。

姜妤如是观察。

传闻不假,这位三殿下当真体弱多病,且看起来命不久矣。

他敢把银针递过来,令她亲试毒,想必这仅仅只是一碗鱼汤。

姜妤也不是小气之人。

她颔首一笑,腾出一只手,接过银针,但并未使用,而是托起一勺清浓的鱼汤,小口小口递入腹中。

全然放心模样。

“嘚”,少年看懂一切,好心解释道:“姑娘莫怕,三殿下人美心善,不吃小孩,更何况是姑娘这般貌美女子。”

“姑娘安心于此地将养几日,按时服药,不出一月便能好。”

“嗯……殿下的话”,少年乜了一眼,神色渐渐变得冷淡,压下眸中不满,“如果殿下能念在多年情分,不想教鄙人早早白了少年头,就瘪死太透。”

“否则我师叔来了也救不了你!”

说完,少年拎起药匣,带着晦气脸飞速离开此地。

“原是三殿下”,姜妤惊呼,指尖稍稍用力,扶着床沿撑起身,佯作后知后觉,欲要行礼。

“姑娘伤势未愈,不必行此虚礼”,祁尤命挑起好看的狐狸眼,不知是姜妤错觉,只觉他眸中泌了阳光味道,他弯在薄唇的笑意,也随这抹浸润,变得内敛而生动。

姜妤从善如流接过他的好意,鱼汤也很快见了底。

最后一勺鱼汤底落净,姜妤恢复些许力气。

她接过白帕,小心翼翼不触碰伤口,拭净嘴,这才抬眸对上那抹毫不遮掩,一直打量她的目光。

“三殿下舍心救我,是为了什么?”姜妤单刀直入。

江湖之交,向来是利益所驱,而朝廷更甚。

姜妤方才一面吃汤,一面寻思,宫里的人,不会那么好心就放走她的。

约莫是要给个甜枣,软硬兼施,再使尽手段逼她就范。

与其墨迹于此,不如主动挑开矛盾,掌握话语权。

一旦出现不妥,她会毫不犹豫绑走这病秧子,是以脱身。

念在他那碗鱼汤份上,她不会过多为难。

姜妤心思百转,表面装作云淡风轻,实则心里早已捏起了冷汗。

似未料她竟如此直白,祁尤命矜慢沉吟,思索后脱出口,“倒也不为何,只是觉得。”

“我和姑娘,应是有一不解缘分在的。”

姜妤:???

不是,这人有病吧?

“一平平无奇的女刺客”,姜妤情绪收放自如,语速飞快,声音渐渐下沉,似陈述又似谦让,略带几分惊恐,“小的不敢攀附殿下这般尊贵之躯。”

听闻此,祁尤命狭长狐狸眸微皱,左下角的朱砂痣,色艳似血,携着温润气质无声吐纳。

他心头浮现不解,他暗自从旁人口中听到的,莫过于“渣滓、残羹、废人”,甚至于“有福无命”的含蓄表达。

即便是他现于人前,迎接的也不过是毫不客气打量的目光。

就好像是在说——看,一介质子,爹不疼娘不在,拥有再高贵的血统又如何,待身消命陨,还不是要与腌臜同葬。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冷淡语气,说着好不走心的恭维之语。

就好像在说,你的好坏,与我无关。

这种感觉,倒是新鲜。

祁尤命狐狸眸色渐深,只见床上略显病容的她,恰好一缕阳光,晕染开她如瀑的青丝。

她迎着光,面容白皙,星眸又黑又亮,形容昳丽,白色寝衣下瓷白锁骨玲珑如玉。

她细细的脖颈微微一歪,无辜的视线便看了过来,杏仁眼黑白分明,像是莽撞的狸花猫,调皮又澄澈。

“我与姑娘,一见如故”,祁尤命不自知地恋恋不舍移开视线,好似心底突然的悸动,不过是清风吹散白云间,很快消弥无踪。

祁尤命眸色逐渐认真,“先前温家不愿以这镯子相借,我亦无可奈何。如今镯子落到姑娘手中,恳求借此镯一用,事毕定完璧归赵,重金酬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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