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一年(2)

于是之后的日子就变得简单起来。

荀安总觉得自己在踏入这间花店的那一刻与一头栽进水里无疑,她在水里化身为鱼,再也适应不了外界的氧气。恰逢这三日里来天空作美,很识趣地下了三天的雨。于是她也得以名正言顺地与杜芢待在这里足不出户,窝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影,听杜芢讲那过去的故事。

荀安听得仔细,却并不震惊,说来奇怪,明明杜芢什么都没与她说,但这么多年下来,她又总觉得杜芢就该是这样的人。有着严厉的母亲,只会读书的青春,却又永远仰望星空,脑子里装着的,都是那高大到常人无法想象之事。

所以才会在那些人都因阵营问题被处决后,接手她们的项目。

杜芢瞒了一点,荀安不会发现。

杜芢不想让荀安知道她也是罪犯,她倔强地想为她守住一份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而什么都不知道的荀安,也只是攥着自己身上杜芢的衣服,想象着她在杜芢这个时期进入她的生活,或是那个时期进入她的生活,剧情会怎样改变,想得尽兴而已。

同为女性的好处这时便被体现出来,荀安不必为衣服的问题发愁,杜芢的衣服她都能穿。虽然她在梦里与杜芢分别的这些日子里一切着装以便捷优先,再次穿上这种有点可爱的单薄衣物还是难免不适。但只要杜芢说喜欢的话,那么家内限定,一切都没问题。

而杜芢似乎与她相反,她这一个十年如一日只惦记着她那白衬衫白大褂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培养起了新风格。她现在衣柜里的衣服,一言蔽之,就是那种电影里脾气古怪的中年侦探,做了个梦,梦里出现的白月光亡妻,就八成会穿杜芢现在爱穿的这类衣。

但荀安是没法说不喜欢的,那天杜芢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那一刻荀安总觉得耳边好像播放起了电影的片尾曲。因为这一切美得太过不切实际,只适合被剪成片段,安插进最后倒在血泊中的主角的梦里。

不过现在三天过去,若是说结尾的话倒是未免太长了些。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的话,荀安坐在桌前转起了笔,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的话,那现在主角应该只是晕了过去被送到了医院里,等待着下一段剧情的临幸。

但一想到自己这三天做的事荀安又觉得难为情了起来,她几乎能想象得到自己在医院里躺在床上露出可耻的笑,旁边的护士一脸鄙夷望着她的样子。那实在太幽默,荀安又想到了一句有趣的话,在本子上写下。

一旁床上的杜芢翻了个身,荀安伸手给她盖好被子,手却被轻柔握住,她在黑暗中对上了一双属于白昼的眼睛。

“写字的声音吵醒你了吗?”荀安轻声问。

“不,我没睡,刚刚只是在休息而已。”杜芢看着她,“你不过来躺着,在写什么呢?”

她想说的其实是你为什么不过来抱我,但那早已溶于血中三百年的不确信溶解掉了那本该出现的一点**,她甚至没能挽留荀安那不动声色抽出去的手。虽然它还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作为安慰,但明显对于桌子上的笔更加情有独钟。好像它们是一体的,离了它一会儿都不完整。

“就在,写故事,写一些感受而已。”荀安看着她的本子,声音比之前弱了几分,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放松灵感就来了,挡都挡不住。”

“我还以为你是在写对我刚刚对你做的事的感受与评价。”杜芢眨了眨眼,诚实地分享着自己的猜测。

“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荀安吓得把身下的滑轮椅都推远了十公分,她那陈酿了四年的稳重一瞬间流得精光。

她不喜欢这种总是前功尽弃的感觉,像是二十一年前她在电视机前的那一声谩骂,但如果是在杜芢面前的话,那么这感觉又会好上一点。

“我在写小说。”荀安假装没意识到自己脸颊上的温度,低头审阅着自己刚刚印于纸上的文字,“算是以那个雪世界为背景的故事吧。但它与我们都没有关系,只是我乱编的东西而已。”

不知从何时起,她意识到自己存在储蓄背包中的东西全都变成了本子。而不再是什么项链、宝石、或是碎掉的酒瓶,甚至不会是杜芢所喜爱的某件装饰品。就某种程度而言她发现了储蓄背包的漏洞,按照设定你只能带一件物品,但如果把它记录下来呢?

写下来。

把那些琐碎的想法,痛楚,由点汇聚成线。把它们全都记录下来,覆盖于文字之上。那么她得到的,带着的,将不仅仅是一个本子,不仅仅是一件饰品,一个瞬间。而是所有,所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回忆。

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文字。

因此她得以花费数年去完成一部小说,而不至于被一两年的期限所覆盖。哪怕这令神都啼笑皆非也好,这些乱编的事物也是她等凡人的反抗方式。

“如果是你写的东西的话,那它肯定不会是乱编的。”杜芢说道,视线依旧锁定着荀安的眼睛,“你写的每一个字都一定经过斟酌,哪怕日记也绝不会敷衍。”

杜芢这样说着,又好像在说自己。

有时候也有点太过斟酌了,所以活得很累,她把这后半句留给自己。

“我说你啊,给我留点面子嘛。”荀安笑笑,“有时候人们就是担心自己废了力做出的东西依旧一团浆糊,所以才会故作轻松地说自己没废什么力的啊。”

“认真做出的作品再怎么样都有它的价值。”杜芢显得极为认真。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咯。”荀安并不相信观赏者们的善意,况且她这东西最后会不会有观赏者还是个谜。一想到这一个缠了她好几天的困扰便见缝插针地冒了出来,她只能向身边这个唯一知道她有在写东西的知心人求助,“杜芢,你觉得这世上最美的风景该是什么样的?”

“风景?你是指……”

“自然风光!跟身体没关系!也别惦记你那大脑构造!”荀安直接堵住了杜芢冒出怪话的时机,像是一种本能。她甚至在说完这句话后才想起杜芢的具体喜好,有时就真的会令人不禁思考人与人之间是否有熟悉到这种程度的必要。

“我认为……最美的风景,应该是与看风景的人情绪一致的风景。那些写作教程里也总会那么说嘛,借景抒情。”杜芢攥住被子坐了起来,认真回忆一些往事。

“老师曾经说过她参与过将脑机结合运用至实际的项目,由人的情绪来控制周围环境,如果身边的一切都能根据自己的情绪自由变换的话,那我想应该胜过任何一种不变的风景。”

“结果你还是选择了与大脑有关的答案。”荀安想象着那副场景却无法全然专注,她想到了杜芢这几天总是提起的那个老师。她其实并无嫉妒之意,毕竟任何人都比拟不了她们之间的亲密。但还是会可惜为什么自己就不能聪明到能像她们一样,与杜芢谈论她最喜欢的话题。

她只能写信,只会送花而已。

花。

她脑子里构想出了一幅图景。

“杜芢啊,我在想如果一念之间就能让花盛开的话,那岂不是超浪漫?”

“但如果是生物的话,恐怕不太有影响它们生命进程的可能。”杜芢还在梦里纠结着一些技术问题。

“就不用真花啊,就是假花,本来那个世界里也没有多少真花。”

“假花的话,就用那种会亮灯的机械花?”

“对,我要你试想一下,我要我的主角把广场铺满假花,然后带爱人前往那里。”

“那必须得有一个契机能让花盛开才行。”

“那就跳舞嘛。”她用手比划出了节拍,“跳舞就好了,跳交际舞。”

“然后在一曲结束后,将情绪酝酿到足以让花盛开?”

“如果她爱她,那么那花就是一定会盛开。”

“不是那花,是那些花吧?铺满一广场的花。”

“对,足以把天空都照亮。”

“会不会太亮了?”

“就得那样。”

“会让整个堡垒都记住的。”

“要让全世界都记住!”

“名垂千史?”

“流芳百世!”

“遗臭万年!”

“错啦,这个用错啦!”

荀安看见因为莫名激动的对话而凑得很近的杜芢的脸,发出一阵爆笑,她在笑她们突然有了节奏的对话以及杜芢想要接下词语却又不得要领的有趣,她看见杜芢也笑了,她不确定她在笑啥。

但荀安认为这种感觉很好,那是她们学生时期在课本上乱涂乱画的笑,是在沙滩上拿石头画出图案又被海水冲走,是在雪地上对比脚印,然后又莫名其妙开始嬉闹推搡起来的笑。荀安真希望人的一生都可以过得如此轻松有趣,如果是一部电影的话剧终两个字打在这里才是完美,人为什么不能像掐掉电源一样选择自己死去的瞬间?

杜芢笑着笑着又打了几个喷嚏,荀安赶忙拿起一旁的被子裹在她身上。

“你可别感冒了,感冒了就跳不成舞咯。等我假期结束后就带你去我的星际宿舍那里住吧,我的阳台外面群星环绕,非常适合跳。”

“我身体协调性很差还是别跳了……”杜芢有种很多年前被人拉去打球赛的紧张与尴尬,“而且我的花怎么办?”

“那点花我全买下来不就行了?刚好用来装饰我们基地。”

“你这也太阔气了。”杜芢还在想着荀安许多年前抱着杜芢那用一次就坏的□□,去跟任务派发员讨价还价五块五的架势,“就像……就像那些电视剧里,被塑造成完美守护者以供代入者欣赏的,主角的美好对象。”

“那你喜欢吗?”

“我更羡慕你,更想成为你。”杜芢幻想着她有钱到给荀安买下一座图书馆让她随便看,然后因浪漫而登上新闻头条的模样。

“好吧,那你羡慕的人现在要去完成你羡慕也羡慕不来的文学大业了!你也早点睡吧,别等我了,晚安。”她说罢很用力地揉了揉杜芢的头发,看着她困扰地把那些因静电而翘起的地方往下捋的样子感觉很是解气。

其实还是有点,希望她说“喜欢”的。

她看着杜芢乖乖躺下闭眼后才开始继续动笔。当真把一张纸铺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又觉得这画卷难以展开,她想到了那个故事的结局,她们注定会分开,那又为什么要相爱?当作为作者的时候,角色的生命事无巨细地展现在自己面前,她是观察三维空间的四维生物,一切既是开始又是结尾,既是永恒又是瞬间。

她想到那死后盛开的花,残忍的处刑,流血,无意义,斗争,铺满一墙的文字,得不到结果的努力。但那未来的一切都不会令当下角色知晓,现在她们的眼里只有彼此,天下万物,生与死,只收于一人眼底。

知晓了结局却还要创造这样的生命,这是否也如梦境扩展装置一样,是一种可耻的残忍罪行?

荀安如割肉般下笔,总觉得身体的一侧能够感觉到一股被注视的炙热。

“你在看我什么呢?”她对着某个不好好睡觉的家伙哭笑不得。

“看你好看,可爱。”杜芢诚实起来就特诚实,“我见过许多人那种执着的眼神,但还是属你最有魅力。”

“那、那是你见得太少了!”

荀安没能熟练地接住**,她的十一年情感生活得来的经验最终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自己。她只好半捂住口鼻继续专注于文字,赌那灯下微弱的光应该照不出她脸上的样子。

但那纸上的文字却开始变得模糊,它们好像沉进纸里,想要离自己远去。

其实她知道是自己的心飘了,她飞得太高,自然看不清云下的字。

身边还有个活物依旧紧盯着自己,像是共乘一条小舟的老虎,真叫人难以招架。

“杜芢,你是不是真的睡不着?老来招惹我。”荀安对上她的视线,暗戳戳怨她毁掉了自己这行云流水的得之不易。

“怎么,不是你问我的吗?”杜芢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她撩起几缕贴在脸上的发丝,翻了个身,从对着荀安的侧卧变成了仰卧,打算等下再翻到另一边去,“那我现在就睡,就不打扰你啦,大作家。”她还不知道从哪学了点俏皮话。

不,算了。

反正也写不下去了。

“好啊,睡吧。”荀安合上本子,从椅子上站起。

“不过要带我一起。”

她俯视着身下的人。

方才的灵感已消失殆尽,她有意再度索取。

·

当杜芢睡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荀安的身影,她几乎恐惧地一头坐起,手意外触碰到了被子上贴的一张便签条,她把它拿下眯着眼查看。

“我没走,怕吵醒你就去楼下客厅里待着了,睡醒了就来找我吧,粽子。——你梦里高中二年级的同桌”

杜芢愣了一秒才意识到这个粽子指的是她刚刚睡觉时怕冷把自己给裹成了粽子。还有这个“高中二年级的同桌”,真亏荀安记得这么清楚。

下床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全身至少有五处地方不舒服,但昨晚自己惹的祸还是得自己受着,她倒是羡慕荀安,她爱人对待她可比她对待她爱人温柔得多。

等杜芢抱着用来暖腹的热水袋下来的时候荀安刚好在打电话,她看见杜芢后指了指桌上的披萨让她吃,“还热着呢。”她用唇语与她对话,杜芢这才发现已到中午。

她犯着困,先去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等经过荀安后背的时候荀安手机里突然传来了“天啊球长你果然在女人那里”的声音,这才意识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切成了视频通话。杜芢东张西望都不知道往哪躲,最后选择蹲在地柜后面等荀安打完她的电话。

“我就是女人,我不在女人那里我在哪里,没大没小。”荀安转了个身,背靠墙壁,应付着她下属们的八卦。

“球长你不会快餐式恋爱了吧?别告诉我你脖子上那个是蚊子咬的。”又来个年轻女性的声音,杜芢意识到他们对面应该是一群人挤在一起通话,八卦到这种程度,看来关系应该不错。

“蚊子咬的怎么了,没大没小。”

“你在花店里吗?”

“看看花怎么了,没大没小。”

“刚过去的那是球长你对象?是花店的姑娘?”

“少管你上司的私事,没大没小。”荀安不耐烦地举起手指对着手机里的那群家伙就弹,“还有别叫我球长!地球部长就叫地球部长叫什么球长,到底是谁先想的这奇葩名字?我混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混回部落的!”

荀安又瞄了眼躲在柜子后面都不敢出来吃东西的杜芢。

“而且我看你们搞视频又没正事,挂了!”

“唉等等啊球长,不八卦了,就是这份统计表你真的得看一下,数据很不对劲。”

“好,那就出去说。”荀安给了杜芢一个眼神,走出门去。

杜芢坐到餐桌上却又突然没了食欲,她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想着如果现实里的团体也能如此时梦中这么简单和睦就好了。也可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这么简单和睦,她处理不好是因为她才是那个异类。

她只是喝着咖啡等待荀安打完电话,只有看着荀安她才会想吃些东西。但荀安进来后却又带来了一个更让她没有食欲的消息,休假提前结束了,她得回基地一趟,晚上过来接她。

“不过你那花可能得再等几天,没关系,抛不下它们的。”荀安光速换好衣服,又披上了她的那件风衣,拿了把伞就走,“你先慢慢吃。”

“等等!”杜芢在抓住她袖子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充分的这么做的理由。

“怎么了吗?我都宅了三天了,该出门走走路了。”荀安把话讲得很轻松。

“你一定得去吗?”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

“如果人类最高层在哪这件事都不保密的话那地球岂不完蛋了。”

“荀安。”

“嗯?”

“如果你不回来的话。”杜芢还是说了这句话,哪怕再三保证,她也是个不容易去相信的人,“如果你不回来的话,我也会等你,在梦醒的时候等你。”

算是一句准备了多年的台词,可惜演员功底有待加强,说得有点哽咽。

“别这样说,梦醒只有一瞬间,而且在那之后就没有未来了。”荀安看着她苦笑,“我还想跟你有很多年的。”

然后她看着杜芢缓缓放下决定放自己自由的手,推门而出。

她走出花店一段路后回头,发现杜芢还守在门口看她,被盯着背影真叫人觉得走路都不自在,于是她示意她快回。又走出几步后她再次回头突击检查,才刚抓住杜芢往回走,然后关上门的瞬间。

荀安有些恨自己视力太好,她不该看见如此落寞的眼神,那种眼神不该附着在杜芢身上。

她像是走出魔女小屋的旅人,药效已过,就连地面的触感都开始显得不真实。

她每走一步就愈发清醒,她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把杜芢带来。没有她在身边,没有她的身体,她的物品,她房里的气味,她的眼睛,那么自己就再也没有了可以麻痹自己的能力。她被一种灼心感肆意焚烧,却又想不明白为什么看见杜芢那样的眼神她会如此难过,一直抑制不去想某件事的话,过了太久就真的会忘了某件事到底是哪件事,荀安望向桥下的池塘,思考着拿水浇浇自己会不会能使自己更为清醒。

但她随机就打消了这个年头,水上飘满了一堆恶心的蜉蝣。

生命又短,又活得千篇一律,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要出生,又为什么要死去。

荀安突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难过。

为什么不希望杜芢那么爱她,依赖她。

那是她在独自度过那无比漫长,却又并不会令杜芢感到漫长的日子里,面对那根绳子,以及那摊鲜血,所得出的答案。

关于她们二人,根本就不同的解答。

在万千情绪涌入的那一刻,她甚至趴在了桥边的栏杆上开始哭泣。路人肯定觉得她这个他们认不出来的“拯救了他们的球长”是个流浪汉,是个神经病,她甚至边哭还边在喃喃自语。

“我是……蜉蝣。”她啜泣道,不知道到底想说些什么,“你是,你是……”她趴在栏杆上,吐不出字了。

杜芢是什么呢?

随便是什么都好,是猫,是仓鼠,是装甲车,是混浊的水,是神,是鲸鱼。

反正终究不是,该爱上她的人。

气温又降了下来,北边刮起冷风。为什么起初那么炎热的世界现在也会变得寒冷呢?荀安想不明白,她不想又被拖回自己好不容易才逃离的世界。

但这上天要是仁慈的话,那么人类都不该出生。

·

四年前,在荀安跳了八次悬崖,做了十几次的其余项目之后,总算是成功掉在了一片堡垒里。在初次照镜子,看见自己胸口上的印记的那一刻她叫出了声,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每个世界里的好运气其实是有次数限制的,在转生数次之后她总算是成为了最低下的那个种族,她不知会有怎样的生活在等着自己,那时的一切都像是铁箱里的空气,令人窒息。

她那时跟别人说她是十六蓝区的荀安压根没人相信,人们找到了荀安的照片,又看了看她的脸,又看了看荀安的照片,又看了看她的脸。

“根本不一样啊!”大家说。

“根本一样啊!”荀安又没瞎。

说白了,这是梦境扩展装置所制造的一场集体幻觉,只是为了在不改变相貌的情况下,让转生成为真正的“转生”。

最终口说无凭,她只得去做苦力。她每天努力工作,思考着怎样找到回去的途径,无聊的时候就看书度日。其实这里的书无论是系统生成的还是这一两年内由真实灵魂所写,本质上都有着自己行文的痕迹,荀安有时真的还想看看现实里那些名家所著的作品,可惜那已经成了件永无可能的事情。

当那个壮硕的年轻女子初次坐到看书的荀安身边的时候,荀安还以为她要打人。

但她只是拿过她的书,正反看了几眼。

“你也喜欢看这人写的书?”

她把书放回荀安的手上,笑了起来。

“不喜欢,我光看到三分之一的部分都觉得自己是在浪费生命,怎么可以这么烂。”荀安如实回答。

于是那人笑得更大声了,笑得像是遇见了知音。

“我也觉得,超级烂!”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