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的观察能力很敏锐。
他对修真界的认知不多，却也明白仙尊留给少主的火焰并非凡品。
见对面用镜子将火焰都吸收了，才小心翼翼地问，“少主，我现在可以说话吗？”
风满楼把应觉镜收回袖子里，“说。”
谢长安挠头，“能不能求您提点一下，我是如何得罪过尊上，又该如何弥补？”
叫一个炼气期修士徒手剥离陨果，傻子也看得出是刁难。
谢长安想要提点，风满楼就给他提点，“你且好好想一想，从前路过无双镇的时候做过什么。”
于是谢长安开始陷入回忆。
自己不久前还在四处流浪逃亡，搭乘着顺风船来过无双镇。
无双镇上的路人与风物，谢长安的印象大都有些模糊了，却还是记得他曾经从某个看不清脸的人手上，骗来了白银十万两的银票。
自己在无双镇上骗过钱。
自己得罪过在无双镇上有一个家的仙尊。
谢长安把两个已知的情报结合在一起，很快得出答案。
“那个被我骗过钱的好心人，是您的母亲？！”
风满楼点头。
却见谢长安双手捂着脸颊，表情几乎变成了蒙克之呐喊的形状。
他开始火速在衣兜里翻找，将数张银票并几件金银细软双手递上：
“对不起少主，我不是故意骗令堂钱的，那时我真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银票我逃难时路过钱庄，找开兑了零钱，去苍嘉城的路上又花了几两。
剩下的都在这里了，空缺算上这些法门寺的赃物应该也是平了的，还是我回头兑一张银票来，由您归还给申夫人？”
“没事。”风满楼把银票和赃物都推回谢长安怀里，“你留着吧，他年轻的时候很不容易，如果早年有一个人帮过他，他都不至于在遇见我爹之前活得那么惨。”
“他不是救你，他是在救他自己。”
见谢长安还是要往自己怀里递银票，风满楼又道，“我‘母亲’现在比你想象的要有钱很多，说不定他都忘了给过你十万两白银的事情。”
“再有钱的凡人赚十万两银子也不容易啊，尊上已经教训过我了，修士不能占凡人便宜，小的还不想渡劫时死于骗凡人的钱……”
如此客套了好几回，饶是风满楼也有点维持不住和气的表象。
“谢长安，收下它们，这是作为老师和上司的命令。”
风满楼握紧应觉镜，灵力逐渐往眼睛的位置集中，他的眼球渐渐变成不可描述的样子。
愈发像申屠了。
“希望你不要让我把话说第二次。”
谢长安战栗着，终于焉焉地把银票和法门寺的赃物都放回包袱里，“好，我收下。”
芳斋中又出现了短暂的寂寞。
风满楼不想让谢长安过于紧张，决定换个话题稍微缓和下气氛，“看你的表情，是没想到我‘母亲’居然还活着？”
谢长安抱着银票和赃物，僵硬地点点头。
修士的孩子有多强，往往取决于孩子的母亲愿意为孩子付出多少。
是将腹中胎儿炼化成法力，还是用自身法力温养那个寄生在体内的肉瘤直至它出生，都取决于孕母的意见。
至于修士与凡女的孩子……
却要提起谢长安第一次听闻仙尊父子的故事，是在长生和尚近乎癫狂的诅咒和怒骂里：
“空行寺？一群淫僧荡尼，有什么好东西？凭什么掌管空行寺的何悯生就是佛门至尊，他就是佛尊，他的宗门就是天下第一寺？
长安，你怕是不知道何悯生教出来的申三绝做过什么事吧？
须知，修为越高的女修越难受孕，申三绝为了培育出一个天赋极佳的继承人，不惜将凡女用作星奴，强迫她全部的生命力。
他说他的妻子不喜江南风物，所以才不愿修仙也不愿随他定居，便由着她居于别处？骗鬼！除了狂沙娘娘，世间女子谁不心动仙尊之妻的殊荣？那凡女定是死了！
呵！呵！呵！好个三教顶峰，好个仙尊，真就畜生也不如！
等着吧，等我……就能……”
长生和尚说话说到最后，谢长安甚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传入他耳中的只是模糊没有意义的音节。
但谢长安知道长生和尚说了什么事。
仙尊为了得到少主这个继承人，很可能害一个凡人女子死得凄惨。
“有一门罕见咒语‘同命咒’，镌刻在两枚玉石上，二人分别将玉石握在手心里，就能分担彼此的一半痛苦。”风满楼娓娓道来，“父亲寻得它，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
谢长安：“所以您的母亲……”
风满楼点点头，“我出生时，父亲对他用了改良过的同命咒，损失一千年修为，替他分担大部分的痛苦，让他活了下来。”
这件事还是风满楼稍微长大一点之后，申屠颇为自豪地告诉儿子的。
风满楼只能鼓掌夸赞有炫耀之意的老父亲，“您好厉害。”
心里却很明白，申屠依旧没有把同命咒改造成功，只分担了风眠一半的痛苦。
因为风眠认出了同命咒，只当是凡夫俗子一片深爱之心，穷尽所能为他寻来的。
他的孩子天赋肯定很好，出生时赋予“母体”的痛苦，岂是凡人能承受的？暗中破坏了玉石上铭刻的咒语。
谁料申屠恋爱脑发作，甚至舍不得风眠痛一点，所以风眠的小动作，不过是让原本能分担全部痛苦的同命咒，变回了只能分担一半痛苦的同命咒罢了。
是故，风满楼的出生让申屠倒退了一千年修为，也让风眠损失了一千年修为。
但这个事实也足够让谢长安震惊：“一千年！”
就像狂沙娘娘为了诞下狂澜生修为倒退了千年，他们江南的仙尊亦舍得为孩子如此付出。
都是狠人啊。谢长安开始后悔自己上了仙尊父子的贼船了。
仙尊与魔尊是天才，他们的孩子也是天才。
更不要说这修真界近些年愈发人才济济，能追平甚至超越二位少主的修士也不在少数。
这样一群强无敌的修士稍有龌龊，修真界真得会生灵涂炭吧？
如同申无命还有狂澜生一般的先例，修真界也是有的。
数万年前，江南也有位女仙尊，三千岁上下得了一房老来女，为此修为倒退了六百年。
而那位出生就万众瞩目的女仙尊之女，却没有接替她母亲的仙尊之位。
她飞升比她的母亲还早了一百多年。
如今的少主还有狂澜生，只怕会比那位女仙尊之女天赋更好，修炼得更快。
“不可思议。”谢长安低声说，“您的条件已经那么好了，也有个好母亲的狂澜生且不提，无涯观的言说真人还有灵宗的文轩，他们是如何能越过您二位的？”
那两位的在无涯观还有灵宗崭露头角之前有何来历，给谢长安科普修真界常识的长生和尚也不知道。
但偏偏他们都胜过了二位少主，甚至让仙尊还有魔尊放弃让亲子继承衣钵，抛出了联姻的橄榄枝！
然后谢长安冷不丁被风满楼弹了个脑瓜崩：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天才，所以世界上有天才超过我，并不奇怪。
所以才要学会时刻谦逊待人啊，徒儿。”
谢长安连声称是。
风满楼拍手，又道：
“现在给我‘母亲’糕点做完了，闲聊时间也结束了，我们同往苍嘉城去，现在我给你布置些任务，听好……”
……
“滴答，滴答。”
晨时的露水从细长草叶上往下落，碾碎在泥土里，沾湿人衣。
周延昭正盘腿坐在墨斋门口的空地上，五心向天，争分夺秒地开始修炼，不肯放弃修炼的碎片时间。
在毗邻这片无主草地的不远处，一间店铺的大门上挂着“墨斋”二字的牌匾，屋外的装潢青瓦白墙，是无双镇风景里的一部分。
凉风习习。
来人的脚步声很轻，但是周延昭还是听到了。
是印象中熟悉的青年，白发碧瞳，连忙灵巧地跳起来，“少主。”
周延昭不想被风满楼误会自己工作摸鱼，又忙不迭地解释，“墨斋没有开门，我只得在这边上等着。”
说完又指向墨斋门口用小瓶压住的信纸：
“我被您打发出来买笔墨后就一直坐在这里，没看见人来过，不过我猜，这些可能是‘那位’留给您的东西？’”
大能修士在外临时的落脚点不能随便靠近上前，那对他们来说很冒犯。
周延昭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所以只是隔了一段距离兀自入定。
风满楼点点头，“周兄有心了。”
他走上前，很轻松地就拿起了被瓶子压住的信纸。
【起雾了，我走了】
【苍嘉城之行，本座命文轩前往，由他为你护法】
【不许欺负人家，他找我告状我给你加练】
【他欺负你，本座就宰了他，然后给你换个更好的】
是风眠不说废话的风格。
【走之前替我把书抄完】
公事结束，就是风眠的小私心。
留言的字条末尾还有一团涂改过的的墨迹。
【破坏，生气】
这个词汇刚写出来就被创作者涂抹掉，可惜风满楼眼神很好，还是看清被涂抹掉的字迹写了什么。
而在小团污渍的下方，还有一句同样被涂抹掉的话语。
【我还要保护他们，要冷静，不能生气】
……
这章抛设定有点多，容我在作话多bb几句，想看的请往下翻不想看的请折叠：
谢长安提到的“女仙尊之女”出生消耗了女仙尊六百年修为，馒头出生消耗了两位爹各一千年共计两千年的修为，可以简单粗暴地解释为馒头的天赋比前辈好了三倍还多
馒头没能被父亲选中当仙尊（魔尊），一是他修仙又修魔，多数时候只能展现一半的实力；二是他要和两个高级位面的邪神化身比谋略比天赋比战力，现阶段包输的，以后……你猜
实力不济也没关系，小雨自愿给老公当狗
仙尊和魔尊的破绽都挺多的，可是他们老年恋爱脑，一个已经暴露的破绽会被另一个破绽掩饰，还有操碎心的好大儿缝缝补补
至于仙尊修为倒退为什么没人知道……上一章提到的，正道要脸，所以仙尊需要动手的场合比魔尊少，没来得及暴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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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求收藏求营养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