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城城里说不上多富饶,不过目光所及之处的的确确都是酒肆,酒肆前有专门吆喝的店小二,赌场,青楼,耍杂技的等,还有不少娱乐消遣的场所。
崔仟酒和崔十骑着马一路观察,耳中似乎传来吵闹声,顺着声音看去,是几位普通百姓在县衙门口哭诉呐喊,一位身材健硕的男子手里拖着一个草席,草席尾部有一双脚,那脚上穿着布鞋,布鞋前端有破洞,大拇指脚趾漏了出来,在寒风中饱受摧残。
虽然草席小,但除开脚以外,其余身子部位全裹上了,裹得严实,无论那男子怎么拖拽,那尸体仍旧好好的待在里面,草席上面系上了白色的纸花,周围的女子穿着白色的丧衣,胸上别着小朵菊花,看样子是在哭泣,那男子头上围着白布,脸上红温,对着县衙门口怒斥。
“你这样子做个屁的父母官,活活害死了我爹不说,趁我不在家,你竟然把我爹赶出去,害得我爹冷天冻死在城外”说完之后,还不忘指责身边的女子:“你们这些娘们,个个心狠,我爹这么多天,你们没一个去送衣裳和被褥,一个老人啊,在城外无依无靠,你们怎能为人?”
“相公,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若是去管,这县衙的人会找我们麻烦,你想想我们的孩子吧!”一位长相淡雅,气质温柔的女子上前拉出了男子的手,许是说到了孩子,待在女子身旁的小女孩像是被人打开了开关似的,瞬间哭了起来。
“大安国何时是他李大纯当家,他说干啥就干啥”男子指着大门辱骂,接着又对着女子道:“孩子?张嘴闭嘴就是孩子,难不成你不要父母了?若是你老了,女儿也如此待你,你当如何?”
“娘走得早,我如今只有爹了,出去几年赚钱,你们竟忘了爹待我们的好了?尤其是二妹,你说你想读书,爹便花钱去书肆偷摸买书回来,这才几年,忘了本了吗?还有你三弟,你日日赌博,不学无术,赌博的钱全是爹给的,大姐嫁的早,不在江海城,若是被大姐知道,她又该如何伤心!”
“因为一点破规矩,你们担惊受怕,可怜我爹,身子被冻得硬邦邦的,这尸体,还是我今日回来,从城外寻来的,我若是今日没回,岂不是就让我爹被野兽啃了去?入土都入不了!一个个都没良心”许是太多委屈,又许是没了爹,男子说话的声音不像之前那般厉害,说话逐渐带了颤意,一个大男人,竟抱着草席痛哭了起来。
“相公...”
“大哥”
“爹”
身旁的几位上前准备安慰,全被男子躲开。县衙的衙役走了出来,语气不屑,神色嫌弃道:“滚滚滚,我们大人说了,你赶紧带着草席滚!县衙是清净之地,别让这占了晦气,有这规矩是为了江海城好。你瞧瞧,这一年多时间,我们江海城的模样,简直比以前好太多了,这全是我们大人的功劳,你这泥腿子!别得了好处,翻脸不认!”
几位衙役上前推搡着,女子本就力气小,连普通男子都对抗不了,更比不上当了衙役的人,男子的二妹和女儿被衙役推倒在地。更有甚者用脚踢着裹着尸体的草席,嘴里骂骂咧咧道:“带上草席滚,再有下次,不光是你爹了,扰乱县衙秩序,小心你给你全家收尸!”
男子弓着身子坐在县衙前的台阶上,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儿,又看了一眼县衙,随即站起身对着大门喊道:“李大纯,你迟早遭报应”说完就拖着草席一步步的走,其他人默默的跟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等到几人离开,崔十一脸气愤的道。“这...这县衙的人竟做到了如此地步!若是我们没来这西边要塞,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一个官员,本该为民做主的官员!竟在欺辱百姓!”
崔仟酒瞟了一眼县衙,对着崔十道:“先去凤来客栈”
“是!”
凤来客栈的客人极多,小厮在门口来来回回的邀请着来往的路人,崔仟酒和崔十到门口时,一眼就瞧见了。客栈楼层很多,就两人观察来看,是所有客栈中最高的一所,装潢很好,用的木材也是个顶个的好。
小厮看见两人后立马小跑上前,谄媚的说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您们可以进来看一看,我们客栈是最好,最繁华的!”
崔仟酒准备下马,小厮特有眼力见,上手扶着马头,静候着崔仟酒开口。崔十也跟着一起下马。
“你家可有马厩?”崔十先开了口。
小厮眉眼带笑的道:“瞧客官说的话,我们凤来客栈生意如此好,这往来商人皆喜欢住我们这里,肯定有马厩,而且啊,马吃的可是上好的草料,还有专人日夜守着哩!”
“哦?真有这么好?那我可要仔细瞧瞧了!”崔十打趣的说。
“那两位客官里面请?”小厮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指引着两人,朝两人带着路,顺带命令其他的小厮,把两匹马牵到马厩里去。
崔仟酒打量了牵马的小厮一眼,把马绳交给了他,接着跟着带路小厮走进了客栈,崔十跟上,从外面瞧,是发现不了客人的数量的,走到里面才真正的看清,客栈一楼大堂坐的全是人,基本都是喝酒的,大堂到楼上的楼梯全是上上下下住店的旅客。
“客官,可还满意啊?”小厮站在一旁问道。
“不错,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你们掌柜的怎么想的,会在这个地界开客栈?我记得江海城比不上东、北、南其他地界?”崔十随口一问。
“我们掌柜的也不知,这江海城如今这样貌,全靠一年前来了个商人,这凤来客栈也是那商人的”小厮得意的道。
崔十一脸震惊:“这商人如此厉害,可是本地人?我也是做生意的,不知有机会能和这商人探讨一下做生意的法子”
“不是本地的,就是突然出现的,我们也很少见过他”小厮想起正事没做,这才开口道:“不知二位是住店?还是打尖?”
“住店”崔仟酒拿出银锭对着小厮道:“两件好房,最好是能在一起的,我与我兄长从小关系好”
“好嘞!二位来的真巧,将好剩下两件房”小厮说完便咬了咬银锭,道:“二位跟着我走吧,这房间在第三层”
崔仟酒和崔十跟着小厮的步伐上楼,她开了口:“我来时瞧见城门口有不少老叫花子,你们江海城里面这么好,为何外面却有乞讨的人?”
打开了话题,小厮便聊了起来:“这一年县衙出了规定,凡是家里有老人的,但凡想在这个商人手底下干活,就需把老人赶出去,不过啊,我家没有老人,早死了,也就是苦了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
“哦,只是没人闹吗?”崔仟酒又随口一问。
“闹有什么用”说到这,小厮便停下脚步,左右张望,见无人瞧见,便轻声的道:“这事我见你人不错,我偷摸告诉你,除了那些老人,还有不少的小孩也被赶出去了。有些年轻人闹,结果被衙役当场打死”
“这么可怕啊?”崔仟酒一脸吃惊的模样。
“有舍总有得”小厮眼瞧到了房间门口,对着二人道:“客官,这就是你们的房间了,有什么事,就在大堂寻我便是”说完就离开了。
崔仟酒推门进入房间,崔十也跟着进入,关门,随后把兵器放下。
只见崔仟酒坐在椅子上,崔十站在一旁恭敬的道:“殿下,这小厮说的话与城门口的几位老人说的话大差不差,而且我们来时的确瞧见县衙门口以及城门口,有衙役驱赶。恐怕这江海城不对劲”
只是想着赶紧去往边塞前线,却没想到遇见这样的事情,这事不可能不管,傅毅那边又不知如今是何情况。
她闭着眼睛按着眉心,几人的说法中都说这商人不是本地的,县衙又与商人达成了某种交易,若是想解除这条规定,必须先查明商人的来历,还得去一趟县衙,虽说她与崔十有些能力,但这一年多时间,那商人肯定有一些自己的势力。
她大脑不停的思索,崔十见状也不敢打扰。
崔仟酒睁眼,对着崔十道:“今日县衙门口拖着草席的男子,你可瞧见?”
“瞧见了”
“我瞧着他有些力气,先去查一下他的身份,查到了来回禀我,小心一些,莫要被人发现”崔仟酒语气淡淡的,道。
“是!”崔十应下后就行礼离开,门打开又被关上,此时房间只有崔仟酒一人,她站起身走到窗户前,用木棍抵开了窗户,看着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群,脑子里似乎在想着什么。
***
军营中,傅毅看着坐在下方的人,眼神凛冽,语气充满讽刺:“昨晚又有敌人偷袭,竟无一人发现,损失十几名士兵,怎么?你们若是想死,何必等人偷袭,本将军直接下令,尔等自刎便是”
孔凡等人一言不发,昨晚确实是他们的疏忽,庆国士兵一整日没出现,便认为庆国士兵怕了他们,于是趁着傅毅受伤,换药睡着以后,便拿着酒与众士兵畅饮,完全忘记了还有另外的一股势力,醉了以后,众士兵与他们便熟睡不醒,没承想有小人偷袭,一把火烧死了十几名士兵,这还是傅毅闻到烧焦味道,醒来发现的。
“将军,是我们的错,我们受罚!”彭田站起身低着头说道。
傅毅嗤笑一声:“受罚?因为你们的疏忽,导致士兵死亡,你们觉得你们所忏悔的对象是我,还是他们的亲属?”
“彭都护,你上战场这么多年,这种问题你不懂?“
孔凡与陶玉兵也纷纷站起身,低着头忏悔,他们有错,战场轻敌是大忌,更何况他们还是在喝醉酒的情况下。
傅毅站起身,从他们面前走过,说话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朵里:“你们该想想如何向他们的亲属和陛下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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