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仟酒一早骑着马离开了客栈,去往了男子的住处,走之前特意告诉了客栈小厮,房间还会继续入住的话语。
一排排的房屋,房屋前全是种着粮食的田地,冷风一吹,稻苗左右摇晃,可能是因为天气不好,有不少稻苗枯萎死了,有几处田地上站着百姓,他们都在不停的照看着田地,生怕地里出现任何闪失。
崔十早早的就在路口等着,看见崔仟酒到时,立马上前牵着马,轻声道:“殿下,您慢些,这里的路不好走”
确实不好走,泥路,昨晚还下过雨,全是泥坑,路上有不少脚印,脚印很深,深得浸满了水。这是她第一次骑马走这样的路,生平第一次。
她小心的驾驭着马,一点点的越过水坑,因偶尔有百姓经过,有时不得不停下等百姓先走,毕竟马若是跑起来,水渍会溅到他们的身上,这是不太好的。
崔十见崔仟酒安全的走着,他也上了自己的马。驾着马走到崔仟酒的身旁道:“殿下,我已经查到那男子名唤刘大牛,他这一带的百姓家里都有些破败,大部分都是老人居多,自从那条规矩出现,家里有老人的年轻人都不敢去找活干了,就是怕不小心到商人手底下干活,日后搞得家庭破碎”
“可查了这个村里有多少人户的老人被赶出了城外?”崔仟酒看着前方时刻注意着泥路,问道。
“加上刘大牛一家,总共有十户”崔十回道。
崔仟酒点头,那就是最少有十名老人被赶走,冻在了城外,是否离世都要另说。
冷风呼啸,犹如猛虎般打在两人的脸上。崔仟酒强忍着刺痛,往刘大牛家赶去。
正赶着,不远处丧歌由远到近,唢呐声音震耳欲聋,崔十对着崔仟酒解释;“殿下,今日是刘大牛父亲的丧日,今早入了棺材,这才第一天”
崔仟酒听了,心里免不得感叹,在这贫穷的日子里,能为自己逝去的父亲添一口棺椁,当真算是个孝子了,毕竟还是有不少子女拿着草席随意一裹,就把父母尸体扔到荒郊野岭的,说不上人性如何。
片刻时间,两人骑着马在一房屋前驻足,眼前的房屋破败,房檐上挂着似落非落的茅草,房顶上有两三张砖瓦片已经到了快要掉地上的地步,若是在某个时候路过一个人,不注意些只怕是会被砖瓦砸死。
门很小,门上贴着白底奠字,两侧各一个,房檐挂着很小的一堆白色灯笼,灯笼上也有奠字,站在门口。
唢呐声偶尔会停下,停下时能听见几人的哭声,分不清是谁的,只是听的十分惨烈悲痛罢了。房门的门环没锁,有小小的空隙,崔仟酒上前准备推开房门。
背后来了一大娘,大娘手里提着菜篮,瞧见了两人身上的穿着,判定两人身份显贵,她不记得刘大牛家有这样的亲戚。
想着便上前,准备打招呼打听一下。
“有事?”崔十手里拿着长剑,手一伸,拦住了大娘,他死死的盯着,继续问道:“你是找刘大牛的?”
大娘笑嘻嘻,摆手说着话:“不是!我是瞧着从未见过你们,想着你们是不是刘大牛家的亲戚,所以上来问候一声”
崔仟酒收回了推门的手,看着大娘一脸笑意的反问:“刘大牛家死了人,你们都不瞧瞧吗?好歹是街坊邻居的”
大娘一脸嫌弃道:“我们这啊!天天都有人去世,若是每日都去问候,地里庄稼还要不要照顾了,这刘大牛家本来也不是个好玩意儿,看他们有什么意思?”
不是个好玩意儿?这话说的有些意思,崔仟酒想起昨日在县衙门口,刘大牛对着他弟和他妹说的一番话,这才有了主意问道:“是不是他弟整日赌博?”
“哎哟喂!你真是他家亲戚啊?知道的如此清楚!”大娘手里虽然挎着菜篮,但也丝毫未影响到她说别家八卦的心。激动的拍起手道:“可不止嘞!刘大牛早些年离家,他爹在家的日子可不好过,如今人没了,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这不对啊?刘大牛的妻子与我写信,信中说她家里过得很好,她公爹每日过的是好日子!”崔仟酒一脸震惊,右手假意蒙住了嘴,道。
“啧啧啧,要我说啊,你们这些亲戚之间若是能来回走动,想来就早些能知道他爹过的是啥日子了”大娘连连摇头道。
看来的确有内情!昨日在县衙门口,刘大牛与他妻子的一番谈话,到底是有些问题。崔仟酒从怀里掏出了五两的银锭,牵着大娘的手,轻声说道:“我也明白,我与刘大牛家毕竟是连着根的亲戚,只是母亲嫁的远,所以这才有时间来回走动,没想到一来竟瞧见这副模样,还请大娘细细与我说说,让我好为我那死去的亲人讨个公道”
五两银锭!大娘哪见过这么多的数额,急忙上牙咬了咬,见是真的,那敢情的开了话匣子,道:“刘大牛当年离开家,去往别的地方赚取养家的费用,毕竟家里人多,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妻女还有父亲,尤其是他妹和他弟,他妹想读字,整日跟他爹要钱买书瞧,他弟迷上了赌博,家里的大部分钱,都是他弟败光的”
“后来听说是他爹没了积蓄,没办法,家里急需用钱,所以他弟就去了万宝斋干活,没想到啊,县衙有个规定连夜宣告,说是只要在那个商人手底下干活的,家里无用的老人,都要赶出城去。”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由,为何会对老人和孩子下手!”
“那刘大牛的妻女和弟弟妹妹都同意了?”崔仟酒问道。
大娘摆手:“最先是没同意的,架不住县衙的人每日催啊,他们爹也觉得自己无用,所以也开了口,让他们把他送到城外去,那老人亲自说了,他们肯定同意,所以连夜就把人赶出了城外”
“老人穿的单薄,什么都没带,最开始那几天听说是靠门外一样被赶出的老人接济的,但是随着老人去世,刘大牛的爹也承受不住了,所以死了,这些子女没一个去看,去收尸,可怜啊”
“为何他们的女儿不赶出城外呢?他家不是不允许小孩和老人待着吗?”崔仟酒疑惑的问,毕竟就她听说的是,若是家里有人在商人手底下干活,老人和小孩都要被赶。
说到这,大娘上前悄声的道:“这事也是我听说的,说是本来刘大牛的女儿是要被赶出去的,不过第二日有人瞧见刘大牛的妻子衣衫不整的从县衙出来,所以大家都猜测是因为...”大娘一副我虽没讲完,但你一定会懂的表情。
她接着道:“刘大牛的妻子是我们这一带长得最好看的,主要是气质好啊,说话温温柔柔的,县丞都有意纳她为妾的,不过因为刘大牛在,所以没同意,她女儿如今好好的待着,这事说不定就是那样”
崔仟酒并不想谈论女子的贞操,皱着眉对大娘道:“大娘,这事没证据,可不要乱说,免得伤了人心”
“好好好,那你就当我胡说的,这位小姐莫要生气”大娘手里得了好处,自然不会对崔仟酒的话在意,安抚了一下崔仟酒后,便离开了。
看着大娘越走越远,崔仟酒心里也好奇,为何这江海城会做出如此的行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殿下...”崔十不安的开口,他因为他的想法太过于离奇,但属实说不出口,他想到了,不知崔仟酒是否想到了。
崔仟酒摇头,示意崔十上前开门,这次门彻底被打开,瞬间入目的是摆在院子地上的棺材,棺材的材质不好,这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棺材前的地上摆着一个破烂的木盆,木盆上有很大的裂口,盆里烧着纸钱,风一吹,灰烬被吹的到处都是。
棺材的一旁坐着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老人手里拿着唢呐,一会敲敲打打,一会吹着丧歌,他们穿的也很差,连客栈小厮的衣裳也比不上,脸上带着泪,估计是有代哭这一行为。门外的哭声大抵上是他们传出来的。
只有刘大牛一人跪在棺材前,他低着头,浑身充满着丧气,他的妻女和弟弟、妹妹并未出现,房子内部看起来并没有外面看着的那般大,小的很,略扫一眼,就能看见这个房屋里到底有没有人。
崔十走到吹唢呐的老人面前,示意他们停下来,院子里一下子安静,刘大牛这时抬起了头,看向家里突然出现了两名陌生人,猛地站起身,怒斥:“你们是谁?为何会来我家?”
“刘大牛,不必生气,我们不会害你”崔十解释道。
刘大牛愣了神,随即自嘲的笑了:“是啊,你们能害我什么,如今我什么都没有”
吹唢呐的老人关注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崔仟酒笑着说:“我是往来的旅客,来时在县衙门口见过你,只是为何今日我未瞧见你的妻女呢?”
“妻女?我与她大吵一架,她今早带着孩子出去了”刘大牛无力的回道。
“那你弟弟和妹妹?”崔仟酒随意的一问。
刘大牛哼笑一声:“你若是来要债的,你还是省省吧,我弟昨晚就不在家,今早我爹的尸体还是我自己放进棺材里的,家里没钱了”
崔仟酒微笑。
“江海城有一条规矩,这条规矩是害得你爹惨死的罪魁祸首,难道你不想报仇?”崔仟酒随意的开口。
这话倒是让吹唢呐的几人竖起了耳朵,他们一个字都不敢漏掉,小心的听着。
“报仇?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我如何报仇,又不只我家,并不特殊罢了”刘大牛嘴里喃喃道。
“我若是能帮你呢?”崔仟酒问道。
刘大牛眼里瞬间有光,随后又熄灭,道:“你不是旅客吗?你能与县衙的人抗衡?”
“我家主子说能,那就能。你且说你愿不愿意就可”崔十说话很生硬。
刘大牛这边犹豫着,那边吹唢呐的几位老人扔下工具朝着崔仟酒跪来,声音颤颤巍巍的,其中一位有了白发的老人,双手合十道:“女菩萨,您真能帮我们?不瞒您说,这几日我与我这些好友,也要被赶出去了”
崔仟酒眼里带笑,语气充满肯定:“自然能帮!”
“好好好”几人激动,不停的对着崔仟酒道谢:“那就多谢女菩萨了,多谢女菩萨”
刘大牛看着老人磕头道谢,又看了一眼棺材,他的父亲也是被这规矩害的,若是这规矩不除,只怕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离世。
他点头,随即问:“你有何要求?”
崔仟酒最喜欢上道的人,道:“我若是帮江海城的百姓毁了这条规矩,罚了县丞和知府,你日后可要跟着我走,听从我的差遣了”
刘大牛观察了一下崔仟酒两人的穿着,疑惑的问:“可县丞是官,你如何出手?”
崔仟酒没回,反倒是崔十开了口:“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需要知道这件事,我们能解决就可,不过可能需要你出一点小忙了”
刘大牛懒得再问,崔仟酒将刘大牛要干的事情告知与他,听完之后,刘大牛一脸严肃的点头。
“不必这副模样,小事罢了”崔仟酒道:“你快去忙吧”
随即刘大牛推开门离开了,院子里吹唢呐的老人一脸懵的看着。他们只知道这眼前的女子若是有能力的话,江海城将会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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