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失神地盯着一处,余韵过后起伏的胸膛渐渐平静,拥抱还在持续。
片刻后,今见山摸了摸游弋浸透的头发,起身抱着往浴室走去。
“容刻带你去夜店了?”
“没有。”
手上的伤口愈合的很好,今见山将药膏轻柔地涂抹上去:“会跳舞么?”
“不会。”游弋抽空从游戏机上看他一眼,“你会?”
今见山:“玩儿的东西没有我不会的。”
“听起来你才是纨绔。”游弋笑了笑,“还会什么?”
“基本都是半吊子,不过唬你这个只有才学的人足够。”
“会画画?”
今见山戏谑地看过去:“合着你会画画还能单拎出来当个才艺?不是糊口的本事?”
游弋想了想,点点头:“倒是。”
“有没有想学的东西?”
“半吊子教我?”
“听听这话说的,”今见山放下已经完工的手,“半吊子是不是比你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强?”
游弋:“钢琴弹得不错,手碟打的不错,歌声也不错。”
“谢谢夸赞,我以为还有水漂和床上的功夫。”
游弋看过来,今见山脸不红心不跳地从他手里拿走游戏机,然后掀开被子跪到床上,手臂从两侧窜进去抱住他的腰。
“下回这么做的时候腿自觉搭上来。”今见山在腰上轻轻拍了拍。
游弋的腰部肌肉下意识收紧,他迟疑地抬起腿环上腰,问:“不睡?”
“不做。”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今见山还是像上回一样,抱着游弋在卧室里散步。
一路从卧室晃荡到还亮灯的客厅,又绕茶几转了几圈。今见山托住后背,躬身从茶几上捞起手机。
捣鼓了没两分钟,客厅的电视和顶灯都熄灭,昏暗的四周亮起了壁灯和地灯。
下一瞬房间四周流窜起音乐,游弋愣了愣,明白要做什么后,他没忍住低笑起来。
今见山亲了亲鬓发:“游弋,可以邀请你跳支舞么?”
“我不会。”游弋笑说。
“嗯,我知道。”
诱惑缠绵的音乐扣人心弦,游弋跟随舞步晃动也轻轻晃动起来。
跳舞的人算不上舞动,只是踩着缠绵前后左右缓慢地转动。游弋体会心里的滋味,片刻后没有忍住再次闷笑起来。
“A fist full of kisses X-O-X-O......”
“For your list full......”
脚下稳稳转了个圈,轻缓造不成头晕目眩的感觉,新奇却让大脑感受到一阵阵缺氧。
向后退了一步又转了个圈,这下倒像是氧气太足,以至于让所有细胞和器官都在争先恐后。
游弋拄上肩膀,撑着脸颊看今见山丝毫不吃力的侧脸。昏暗的灯光营造了氛围感,这么看有点浪漫。
用浪漫来形容长相的话很怪异,可明明暗暗不停变换的时候,光影投射出来的眉目很富有幻想,不论是情还是性,而两者在一定情况下很容易模糊。
“有意思么?”
“嗯。”
“要有人经过,估计得在半夜里大跌眼镜。”
“因为半夜跳舞还是因为两个男人?”游弋趴下去,两条手臂懒懒地垂到背后。
今见山顺势埋进他的肩窝里,闷声说:“因为半夜跳舞的是两个男人。”
想象大跌眼镜的场景,两人在晃动中齐齐笑起来。
缠绵音乐在温暖的玻璃屋内循环重复,两道环抱的身影向右微微倾斜滑动。
轻转一圈又向左踩进暖黄的光晕里,慢慢晃动着后退,又轻盈地转了个圈,夜深人静的白鸽湖被翩跹诱惑地也晃起涟漪。
日落云里走,雨在半夜后。
压顶的乌云间陡然窜出蓝紫交加的闪电,轰隆巨响乍然惊醒睡梦中的人。
“不了。”
其实相拥入眠时,被拥抱的一方称不上很舒适。因为夹在身体中间的手臂始终是压迫的状态,腰上和腿上的重量又限制了身体翻转。
当然,也不能不管不顾换一个舒适的睡姿,确实是怕惊扰,也怕收紧的束缚更加不由人。
“不了。”
而包裹的体温又像是在炉子边烘烤,上下起伏的呼吸总让人忍不住配合频率。
一沉一扬慢慢开始变得同步,在这空当里又忍不住去注意心脏的跳动。
“不了。”
听不到声音,不过能感知到扑通扑通地跳动。
可以确定是个非常健康的人,如果能听到跳动的声音,必然可以用美妙绝伦来形容。
“不了。”
游弋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将这口气屏住了六秒,再缓慢的用鼻腔吐出。
再深吸一口气,匀长地吐出,再深吸......再吐出......
“嗒嗒嗒——”
门前的沙枣树疯狂抖动,芳香顺大开的窗户直往鼻子里钻,在一声巨响中又戛然而止。
放弃深呼吸,游弋很轻地拥紧胸前的温热。他慢慢挪动头凑上前,用鼻尖抵上跳动的颈动脉,深吸带有柑橘的气息。
雷电天气不能在树下躲雨,那么一头卷毛的初中生怎么会那么大胆,竟然敢在树下捡果子。
“曳子。”
身穿雨衣的初中生捧着一把果子仰起脸,额头前贴着湿答答卷曲的头发,眉宇间没有明显的不悦。
现在想想应该是血缘关系在作祟,不然他怎么会在看清楚的瞬间就知道,初中生不喜欢这么叫他,或者说,不喜欢他叫。
那他又为什么讨要初中生手里的果子呢?游弋停下深呼吸,开始认真思考。
“吃完这些果子应该来得及。”
“不了。”
“不了。”
沙枣树下砸落一地褐色果子,圆滚滚又轻飘,踩碎了几颗,扬起的土腥混合溅起的雨水气息直往鼻子里窜。
方方正正的书包明明坠在跑动的雨衣里,可站在窗边的他怎么会沉重的喘不过气?
是了,是因为身体上有重量,那么重量又来自哪里?
腿脚,腰背,胸膛,额头......重量来自乔纳尔的房车里。
“满意了?我问你是不是满意了?”
有个据说从小睡觉不老实的男人,也不管身边躺着的是不是熟悉的人,像抱玩偶也像夹被子。
毫无所觉的又是伸胳膊又是伸腿脚,半点没有无足轻重的自觉,说抱就将一个不熟悉的人抱进怀里。
“让他们查证啊,你怕什么?怕我里面穿了蕾丝.内.裤吗?那么我告诉你,我确实是个不男不女的变态。”
明明健硕有力,却有一身干净好闻的柑橘气息,甚至连抵上额头的唇都柔软的好似剥了橘络的橘瓣。
而轻缓的鼻息又像安眠的檀香,包围的领地让外来的人也觉得难得宁静。
“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生病为什么怀孕?生病为什么还要生下我?为什么不阻止?等着看一个病人生出来的是不是变态吗?”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悲伤,你应该高兴,高兴自己不是个变态。不对,你也是个变态,一个喜欢监视别人的变态。你们一家都是变态,变态制造出来的产物不应该很清楚是什么吗?怎么反而让你大惊小怪难以置信呢?”
倾泻的大雨汹涌拍打在玻璃窗上,冷意冲破庇护。游弋用拇指指尖使劲掐住食指指腹,在发现愈来愈麻木后,他轻轻收回手。
温暖的人很机警,他感受着肌肉的松弛度,一点点抽离手脚。
以防空气中的凉意忽然钻入被子,他边缓慢地往后挪动,边用手臂压紧空出来的被子。
等身体彻底脱离,游弋放轻动作下地,光脚往卧室门口走去。
长廊很长,阴沉天气让将亮的夜色显得格外黑。
游弋走进客卧在浴室门口停下,原地站了几分钟,他又调转方向朝书房走去。
东西原封不动的放置在烟盒里,游弋看了眼门口,确定门是闭合状态后,他拿出里面的东西。
裹了金花纹的黑色烟嘴很好看,十几支里有两个却是格格不入,细看上面有非常小的圆柄,没有任何标识的透明小管里还装了什么液体。
“哥,他给你赋予的含义和精神内容是什么?”
淅沥沥的雨洗刷玻璃,水珠滑下水痕,又和另一串水痕交织成歪七扭八。
游弋盯着,迈出步子下了客厅。他走到茶几边拿起香烟和打火机,停顿须臾又稳稳放下。
路灯的光晕更加昭示了滂沱,游弋站在玻璃前,穿透这些往更漆黑的地方望去。
“意义等同于价值,他赋予的精神内容你打算用什么交换?哥,你看,又是用钱财。”
清悦园的别墅太过老旧,褐色屋顶和白色墙壁在当下看来也充满古韵。
满园馥郁的沙枣花香像误入了桂花林,可是树下的女人满目怨憎,平白让建筑和桂花分担了罪名。
“穆冰厉害聪明,生出的你也够厉害够聪明,不过太可惜了,跟她有关的我一分都不要,捐了烧了送了扔了随便你。”
“也不用跟我谈的这么精细,你只需要牢牢记住一点。要死的话就滚远点去死,要活也别在我们眼前活,如果敢让曳子知道你是他哥,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他不是一个任由人左右的人,所以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三模那天是一场大雨,距离小学中午休息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他从公交候车亭里站起身,准备过马路去到正对面的店里,却不想袖子猛地被扯住。
即便是雨天,戴的口罩还是薄了,挂在耳朵后的绳子也不够牢固,仅是刮起的风就能轻而易举扯断,飘飘扬扬掉落在站牌的立柱边,仅仅刹那的功夫就沾满泥泞。
脸颊莫名其妙涌上火烧般的疼痛,一记记响亮的声音由他的皮肉发出。
当然,他的手安分揣在口袋里,那么就需要另一个能带动劲风的手,不想,主人竟是个柔弱的女性。
“你竟然敢来?你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坐在这里?!”女人撑着伞一遍遍攥握掌心,伞檐下的怨憎依旧不减。
“但你未免也太窝囊了,这和挡在你妈面前的人还是一个人吗?”女人笑起来,“我知道了,因为曳子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所以就算打碎牙你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女人抬高伞檐仰头看他,雨滴打在化了妆容的脸上,在泪沟处聚留了一汪豆大的水。
“你最好能一直往下咽,就像我哥非要娶你妈进家门,我们全家都忍气吞声一样。也别太窝囊,毕竟我们的眼睛一如既往地看不到你们。”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距离有点远雨声也有点大,但隐约可以听到下课的铃声。
女人没有再多做纠缠,只是擦身而过的时候丢下一句在当时没有理解的话。
“他是企业家,生出的儿子竟然学了商人这一套。”
黯淡褪去,铁灰色的湖面砸出圈圈点点,大小不一的石子沉入坑洼,水珠飞溅在垂地飘扬的柳树叶上。
应该是这番景象。
游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一直到吸不进为止,屏住,缓慢匀长地吐出。
“夹层和底层之间要有视线上的交流,你看,是不是不具备完整性?”
“不要定我有罪,告所我,你造了我,为什么又要毁了我。*”
玻璃不止防火防紫外线,还在隔音降噪等各方面都做了考量,但是此刻窗外正在下雨,应该会有敲击拍打声。
再深吸气,细细去听细微的雨水声。
“凡与买卖有关的事和人都冠以‘商’字,可以用创新来打击商人的利益,但经商之道的第一条是守信。”
“其实,你知道我是无辜的,我没有罪。*”
“哥,在她眼里你失信了,那么能打击你的就太简单了。”
面前是透明玻璃,沙发上有一个身穿白色居家服的男人在看他。
左边是黑色梯形书柜,旁边是黑色电视柜,上面的电视机里是红帽子小人,头顶的褐色砖台上有很多黄色金币。
再深吸气。
“为什么你要让我出世,不如让我就死在母腹中。*”
“建筑空间的连续性和流通性与国内有很大区别,思维不可以局限,艺术处理不单单只是眼睛看到的立面图。”
“哥,你站在那里能看清我吗?”
旁边是壁炉,绵软沙发上趴着一个身穿灰色卫衣的男人。
他躺在男人身.下,体会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吻。霸道强势,湿漉漉的温热全跑进口齿。
呼气。
“小弋。”
“出去!”
“人的心理能影响大脑神经,我在这里看不到你,满脑子想的却是你有没有可能正盯着我。”
“再往深看,沿铅锤剖切面......”
“陌生环境对于孩子和大人来说,体会的感觉......”
他的手应该在颤抖,手臂好像交叉在棉质里,右手细细去感知,应该可以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在跟着跳动。
站立太久的腿会很酸软,光脚踩在地板上的温度很适宜,腰.胯该有被侵入.过的胀痛,床上的保证也确实不能当回事。
吸气。
“嗒嗒嗒——”
“怎么着,游总公司不要了打算在我这里混吃混喝?”
“我剩下的日子已经很少了,求你放过我,就是让我去那黑暗和死荫之地,也让我走得痛快点。*”
“游弋,放心,一切都放心,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游弋尝试睁开眼睛,不是,他轻轻闭上。
“游弋,放心,一切都放心,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缓缓吐出气,游弋尝试再次睁开眼睛......
西沉阳光辉映在二层小窗,那里开了灯,不是,游弋再次闭上。
“游弋,放心,一切都放心,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阴沉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但二楼小窗还亮着微光。
......
游弋掐紧指腹,不是刺痛也不是钝痛。他睁开眼睛,天色彻底亮了,灯灭了。
久站的酸软乏力涌上来,他眨动眼睛又动了动脚趾,转身放轻动作往卧室走去。
床上的男人睡得很好,游弋站在门边看了许久,然后绕过床尾一点点掀开被子钻进去,隔了点距离在男人身边躺下。
手臂刚搭上眼睛,不老实的人再次伸手伸脚,如往常一样将他当作了玩偶,完全不由抵抗地说抱就抱进怀里。
柑橘气息清晰地钻进鼻腔,游弋往前凑了凑,试探似地,用额头很轻地抵上剥了橘络的橘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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