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河鹭起。清澜斋的喜房内，煌煌灯火漫过层层红绸，前院宾客觥筹交错的喧嚷飘过半敞的轩窗，却压不过屋内翻箱倒柜的声音。

玉奴扔下给乔欢用来净面的铜盆，慌道：“夫人要找什么？您歇着，奴婢来找。”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乔欢啪得合上箱盖，起身，铺展于身后的赤色裙摆贴身收拢，卸去钗环的柔顺乌发垂落下来，大概是一侧灯火映照的缘故，脸颊红扑扑的，倒是平添了几分少妇独有的羞涩。

玉奴看得一愣。

乔欢冲玉奴微微一笑，迈脚，向右稍移了下，宽大的衣裙挡住玉奴狐疑瞥向装有嫁妆箱笼的视线。

“我这儿没什么事，玉姐姐早些歇息。”

见乔欢一张粉面几乎淬成了胭脂红，玉奴心下了然，那箱子里指不定藏着什么送给家主的好东西呢！

掩了掩唇，留下一句“夫人有事唤我”，玉奴恭敬退出门外。

乔欢重重松了口气。

箱笼重新打开，拨开上层衣物，乔欢取出一只长形锦盒，里面放着一件形似笏版的物件。只不过，银制的笏板一端向下弯折，几乎与地面垂直。

“莫非这就是那银托子？”乔欢另只手翻了翻平摊在地的嫁妆册子。

除却黄金，绫罗绸缎必不可少，还有其他的一些琐碎之物也都登记在册。

出嫁前，为了恪守大魏婚前七日男女双方不得相见的规矩，乔欢一个人憋在屋里闲来无事，就随手翻了翻自己的嫁妆册，意外发现了这么件“宝贝”。

初时只是好奇用途顺嘴问了下喜娘，对方回复道：“这个啊，是助那些身有残缺的男子成事用的。不过秦家主尚还年轻，在外也没招惹什么花花草草，想来是用不上这个。”

这句话，乔欢颠来倒去琢磨了足足两日，才领悟了个中意思。

成事，说的应该就是圆房。身有残缺，或许不举也算？那么这东西，秦世卿大概用得上。

乔欢屈指一弹锦盒，心道很该修书一封，让父王好生嘉奖筹备嫁妆的礼官。

怀抱锦盒跪坐在床，乔欢瞅瞅高摞的被褥，把锦盒塞进了布面与布面之间的夹缝。

定神一想，不成，待会儿睡觉一扯被子，突然掉出来多尴尬呀！连忙原封不动取出来，架子床内打量一圈，四下平整，没一处能用来藏东西。

微叹一声，想着要不直接给？念头一起，手里锦盒顿时活像个烫手山芋。想了无数句起头的话，愣是没想出一句能不损颜面地让秦世卿接受此物的话。

不举啊，放在女人身上，大概与不能生育一样严重了。要她坦白去讲，多伤人心呐。

面朝后墙跪坐在床，绷直的肩背一塌，乔欢重重叹了口气。

恰在这时推门声起，屋外的小院也传来几句吆喝声。

听声音，前来闹洞房的人都被陆庸和南宫炽这两位好哥哥劝走了，不等乔欢把那块烫手山芋扔掉，秦世卿已然站在了身后。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仿佛做了坏事被抓了现行，乔欢一个激灵，速速转身而坐，将锦盒藏在身后，甚至欲盖弥彰地撩起裙摆遮盖住，而后抿唇，一脸乖巧地仰视着秦世卿。

两人俱是红脸。只不过，乔欢是吓的，秦世卿是酒气上脸熏的。

“家主醉了？”乔欢找话问。

“是有些醉了。”秦世卿挨着乔欢坐下，拉过她的小手揉在掌心，“若非二哥挡酒，只怕今夜都不见得能回来见你。”

答完，就再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乔欢的眼睛。

瞳仁映着灯火，格外温柔。

放在以往，乔欢指定要沉溺进去，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但现在，乔欢只觉得，秦世卿应该是在等她自己开口/交出身后之物。

看神情，好像还蛮期待的。他该不会误以为是她要送给他什么定情信物之类的东西吧？

想到此处，乔欢犹如搁浅游鱼回归大海，瞬间有了脱身之法。

“家主，我那嫁妆箱子最底有只嵌满红宝石的匣子，劳烦帮忙拿一下？”

秦世卿自然言听计从，趁着秦世卿转身的功夫，乔欢一下把锦盒塞到了被褥摞成的小山与后床板的间隙中。秦世卿假装没看见她这些小动作，神情自若地取回匣子。

又是一只机关匣。

只见乔欢左移右扭改换了三颗宝石的位置，“啪”得一声，盖子弹起，里头除了乔欢那块象征身份的白玉佩外，还有一对刻有西迟神兽獲如的玉珏。

“我们西迟女子出生时，不论家中贫富，父母都会为她准备一对玉珏。出嫁前，挂在耳上做配饰。”玉珏一左一右被乔欢提到耳边比划了下，“出嫁后，就赠予夫君，算作定情信物。所以，现在它们是你的啦。”

戏弄心起，乔欢**轻挪，一下缩近二人间的距离，而后将玉珏放在秦世卿耳下比划着，调侃道：“秦家主面容清秀，很配这对玉珏。不错不错，好看！”

或许是酒气上头，也或许是眼前女子笑容醉人，秦世卿只觉她扑来的瞬间犹如一粒火种落入体内，轰得一声，血流之处，无不热胀得难受。

他再忍不住，也无需忍，便遵从内心最原始的欲/望，一手抓住乔欢的手腕，另手垫她脑后，将她压倒在床。

床榻微陷，乔欢扬起的唇角陡然凝住。秦世卿覆下身来，大约是饮酒的缘故，纵然隔着两层喜服，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炽热。

吞吐于耳畔的气息亦如岩浆般滚烫。“思来想去，我所珍视钟爱者，不过是一个你。不是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吗？既无信物相还，秦某厚颜，愿以身相许。还望公主殿下莫要嫌弃。”

凝住的唇角再次上扬，乔欢撇撇嘴，“嫁都嫁了，嫌弃还有用吗？难不成我还能休唔——”

“夫”字未言，清清凉凉的唇瓣忽而被热云包裹，那股热意似会传染般，逐渐侵扰她的每一寸肌肤。

赤色绣鞋与黑靴“吧嗒”落地，歪缠在一处，赤色的外裳掉落将它们掩盖。

紧接着，是薄若蝉翼的月白里衣。

喘息声起，朵朵红梅于雪峰之上初初绽放。秦世卿忽而直起上身，清凉的空气终于寻到缝隙争先恐后涌入两人之间。察觉到秦世卿垂落的视线，乔欢一羞，伸手就要去拽已经有些凌乱的寝被。

却被秦世卿再次抓住手腕。

乔欢疑惑地看向他。

还没完？

就见秦世卿往旁边探身，长臂一捞，就捞出了那只被她藏起的锦盒。

藏的时候没注意，盒盖没盖好，秦世卿一拿，银托子冷不防掉落在榻。

秦世卿的神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夺情》番外中有提到，古代女子婚前必看小册子乔欢因为心中有事没翻哈，所以对圆房具体流程的认知请代入古代大家闺秀的视角，妥妥单纯美好未受过半点黄色废料污染的小女孩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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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