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江霁舟应下裴景言的邀约已经在他的装醉之下先行一步,碧云轩是与他肃州好友永王世子李恩齐约定会面的地方,没料想看到了裴娪和王庭邑.
王庭邑是言安伯爵府上的三郎君,上头有着两位兄长,爵位与他并不干系,学识一般,将来靠着门荫能在朝堂上混个小官,加之其家底,日子不会过得太差,姜世忠为裴娪应下这门婚事确实有所考虑.
裴娪性子软,嫁到需要独当一面的长子家中去,她难以成事,日子势必过得辛苦.
可惜言安伯爵府另有所图,王庭邑又是个担不起责任的人.
他暗下哧了一声,身侧的李恩齐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年轻姑娘上着碧青交领衫子,杏黄齐胸襦裙曳地,模样被竹青色的油纸伞挡住,但从身侧穿着宝蓝圆领广袖袍衫,模样清秀的郎君不肯移开片刻的目光中,可猜测这位姑娘容貌必定极佳.
李恩齐见此当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江霁舟开了窍,笑道:“待你明年高中,定有佳人相伴。”
江霁舟看着逐渐消失在他视线中的两人,淡淡道:“是我家阿娪.”
李恩齐恍然觉,“你父亲,不对你养父的女儿?裴家姑娘?”
江霁舟嗯了一声,随后起身走到门外,打开一道缝,看到裴娪已和王庭邑上楼,入了对面的包厢中。
李恩齐的好奇心一下被提起,可惜在他走过来时,依旧没能看到裴娪的容貌,只有一道曼妙背影.
他见过江霁舟的养母,那是肃州有名的美妇人,性情温婉,才华横溢,据说曾是高门大户府中的姑娘,只是家族落末了.
他好奇道:“这江家姑娘是与你母亲长得相似,还是与你父亲?”
江霁舟哪会不知他的言下之意,若是裴娪像父亲,那便生得粗狂,若是像母亲,那便是一等一的美人.
可他没有满足李恩齐好奇心的义务,他道:“世子何日进宫?”
李恩齐看了眼江霁舟,就知晓从好友知晓答案是不太可能了,他道:“左右是这两日,皇子夭折,圣上病倒,闹得人心不安。”
江霁舟历经前世,目前的朝堂局势确实不佳,圣上无子,三位封王的世子被送上京,大臣们各自站队。
李恩齐目前是最不被看好的一位,但在前世春闱之后他成了太子,也因此裴家落难之时江霁舟得以独身,找寻机会为裴家翻案。
这一世江霁舟定要阻止此事,那么李恩齐越顺对他,对裴家越有帮助,“祝殿下此去达成所愿。”
李恩齐眸光微沉,与江霁舟对视一瞬,清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野心,他随即一笑,“同贺。”
然后又道:“可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江霁舟不理,只道:“那位是言安伯爵王三郎王庭邑,阿娪的未婚夫。”
李恩齐并不关心那郎君是谁,他只想知晓答案,但这会儿包厢门前来了一位小青年,李恩齐叹了口气,抬手落到江霁舟的肩头上,“看来这次是没机会了,下次定要看看这位阿娪姑娘。”
江霁舟朝他行了礼,目送其离去。
对面包厢仍旧没有动静,江霁舟的眸光沉下去,相伴多年的青竹哪会不懂,道:“说是未婚夫,到底还不是一家人,哪能这般独处?爷是不是该提醒着点,姑娘家最是容易吃亏。”
江霁舟看了他一眼,终还是拉门提步走了过去。
青竹敲响了房门。
来开门的是王庭邑的侍从,见主仆二人面生,穿着又略显寒酸,态度便算不得好,可不等侍从开口,青竹将人挡下,为江霁舟开路。
江霁舟迈入包厢内,两只紧握在圆桌上的手显得尤为刺眼,他的目光转向裴娪,语气清冷,“阿娪,回家。”
神情好似寻常,可熟悉他的青竹已听出不悦。
裴娪愣了一下,当即如获救星般将手从王庭邑的手中迅速抽出,欣喜的奔向江霁舟,唤了一声阿兄,“你怎么来了?”
王庭邑都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软意已经没了,他看向站在门口的江霁舟,一袭青衣简袍,俊美无俦,并非他猜测的乡野村夫,反而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一下令王庭邑生了自卑。
谁人不知裴家新认回的郎君天资聪慧,不过十八已是肃州解元,是国子监这两日被提起议论得最多的人,甚至司业还拿来了江霁舟做的文章供他们欣赏。
这般优秀的人总会有些毛病,例如容貌,仪态,见识,王庭邑也是如此想法,可眼下的江霁舟就在告诉他,世上就是有好得让人妒忌之人。
王庭邑又想,或许江霁舟的人品不好。
如此一想,王庭邑挺直身子,对江霁舟道:“裴二郎,你被抱错不是阿娪的错。你若是君子就该感谢阿娪,她替你侍奉裴侍郎夫妇十八年。”
正忙着擦手的裴娪听到此话忙看向江霁舟摇了摇头,哪知江霁舟根本不理会王庭邑的话,转过身推着她的腰肢往门外走了一步,掌心的温热传入后腰,裴娪感到微微的痒意,还有一丝别扭,她道:“阿兄,我没这么想。”
江霁舟淡淡道:“我知道。”
王庭邑见江霁舟将他无视得很彻底,当下便认定江霁舟傲慢无礼,同那些才华横溢的才子别无他二,他追上前去拦在了两人身前,看向裴娪,道:“阿娪,此人枉为君子,还是由我送你回去吧。”
裴娪将手背到身后,尴尬的朝王庭邑笑了笑,道:“多谢郎君好意,我有阿兄就够了。”
王庭邑却不肯挪动步子,目光转向江霁舟,坚定道:“裴二郎,我和阿娪青梅竹马,不是她身份改变就能改变的,我定会娶她。”
说完此话,王庭邑又看了眼裴娪后,这才向两人行礼,大步下了楼梯,出了碧云轩。
裴娪望着王庭邑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她自觉和王庭邑不算太熟,不过是有着未婚夫妻的名头在,显得两人很熟,实际上她和王庭邑单处的次数算上这一次还不足四回,哪有非卿不嫁,非卿不娶的佳话传出。
不知王庭邑今日出门时,头是不是被门夹了,分明上次见面的时候,王庭邑待她还疏离得很。
随后两人出了碧云轩,烟雨领着青竹去赶马车,江霁舟和裴娪站在屋檐下暂作等候。
日头已逐渐落下,江霁舟垂眸看向身侧的裴娪,“不去看看?”
裴娪没懂,在顺着江霁舟的视线看向斜对面的古琅阁后,她才反应过来,就见江霁舟已先一步朝古琅阁走去,她小步一跑,跟了上去。
古琅阁在上京鲜有名气,它的首饰新颖且十分好看,价钱相对来说就比较的贵。
像裴娪相中的簪子足足要三十两,费了她好一番功夫才攒够,今日买下两件礼物,她身上剩下不到五两银子,只够买一支素簪子。
她很是不舍的将那簪子放了回去,想要转身离去时,就看到了一支檀香木素簪,簪子上雕刻着简单的祥云纹路,她下意识的侧目看向已经坐在马车内的闭眼休息的江霁舟。
烟青色的帷裳随风而起,傍晚温和的阳光落到俊逸的侧脸上,风也吹向了裴娪。
“姑娘,这簪子最是适合郎君,还是上好的檀木香,只需五两银子。”东家的上前笑着道。
裴娪收回视线,将手中簪子放了回去,朝着东家摇了头,道:“我身上不到五两了。”
东家的犹豫一下,拿起簪子包了起来,“姑娘记得常来光顾,这回算是给姑娘一个实惠价了。”
裴娪喜出望外,笑着感谢了东家,将包好的簪子放入了袖口中,这才出了古琅阁。
*
不大的马车内,裴娪侧着身子与江霁舟相对而坐,她将衣袖中簪盒取出,与砚台和笔放在一道,现下有三份礼物了,她打算着给裴世忠也送上一份。
再一抬头,裴娪便对上了江霁舟的眼眸,他手撑着额角,神情淡淡的对她道:“那郎君是你未婚夫?”
乍一听江霁舟的话,裴娪眨巴眨巴眼才反应过来江霁舟在说王庭邑,随口道:“嗯,言安伯府上王三郎王庭邑,是爹爹去年为我许下的婚事,婚期定在明年四月。”
江霁舟看着裴娪眉眼间露着的笑意,不禁道:“看来你对这婚事很满意。”
裴娪蹙了眉,她分明是在为得了想要的簪子而高兴,“总要成婚的不是嘛?阿娘说王庭邑人好,性子好,就是长得普通了些。”
说完这话,裴娪看向江霁舟,对比之下,她竟觉得王庭邑普通得可怕。
初次与王庭邑见面时,倒不是不知晓他模样平凡,不过是爹娘都说好,她见人过得去,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如今想来,她还是在意容貌的,且今日一事闹得,她对王庭邑生了些许的烦意。
不管她如何解释,王庭邑丝毫不听,一心认定她在裴家受了委屈,总之她觉得王庭邑这人奇奇怪怪。
江霁舟给出评判,“无半点主见。”
裴娪不解,“莫非爹娘让阿兄娶一姑娘,阿兄还能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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