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明兮匆匆赶往山门时心中仍然忐忑,他记忆里只有仅仅几次这样快的往山门跑,没一次有好事发生。
来的是值守山门的弟子,看样子像是赵落澄那不靠谱的人收到门下的徒弟。走路匆匆忙忙,一步两阶。
墨明兮刚刚看见山门的灯柱,就听到喧闹声传了过来。听声音不止一个两个,像是一群人在吵嚷。不得了啊,要打群架。
玉华宗山门有块浑圆的山石,石头上是沈清亲自刻的玉华千峰四个大字。龙飞凤舞,飘逸出尘,墨明兮觉得唯独就是差点好看。
楚明苍靠在那块山石上,和七扭八歪的字迹有得一拼。他被几个宗门长老围在中间,两手高举喊着:“诸位慢点慢点,先来后到先来后到。”
墨明兮眉头一蹙想着何时动手拉架,现在抢东西这么有礼有德了吗,还先来后到都说上了。仔细听来发现那头发斑白顶着童颜的长老在喊:“我出门派的时候,地砖都被凿烂了,主殿塌了三个,实在是等不得了!”
原是在吵嚷着承接宗门修整的活计,看来问灵宗重建得体颇有口碑。生意上门的还有全盘垮塌又重建的永乐宗,一时间倒不像是道门,像是专门建造殿宇的营生。
墨明兮看了眼领路的弟子:“这和玉华宗有什么关系吗?”
那个弟子指着台阶上的缝隙道:“掌门,可是山门是真的要被踩裂了。”
墨明兮觑了一眼台阶:“随他们去吧,吵完了留他们下来修整。回宗门路途遥远,在山峰之间给其他宗门找些休息的地方。”
他在人群里没看见其他认识的人,趁着没被注意到,赶紧一个法阵传到祈玄道去。
风声飒飒,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祈玄道大部分的位置都一面峭壁古树一面悬崖,从道底的台阶走到山顶要一个时辰。阳光还未到头顶,墨明兮沿着山道开始走。台阶又高又陡峭,落了不少树叶。走了两千几百阶还未到一半,实在觉得麻烦。
墨明兮坐在台阶上算起来,要是把问星楼的灵石都拿出来,够不够重修殿宇的。东拼西凑感觉还是差点,实在是匀不出余钱。
阳光铺陈过去,玉华宗的殿宇缺斤少两的林立着,实在是不修不行。
墨明兮托着腮坐在台阶上,要不还是去算命好了。
正想着,脚步声从台阶底下传来。季鹤白脚步拖沓,一脸不耐:“祈玄道真是难爬啊。”
“谁说不是呢?”墨明兮往外头挪了挪,给季鹤白让出位置,朝他笑了下:“你那重伤养好了?”
“好了好了,师兄妙手回春。”季鹤白撩起衣摆坐下来,壶中日月剑往地上一搁,和墨明兮一起看着远方丝丝缕缕的轻云。
“那季掌门准备什么时候去打铁?”墨明兮将那把剑拿到手上把玩,剑穗上两个猫猫头珠玉蒙尘怪可怜的。他扯出衣袖擦了擦,迎着光上好的灵玉里透出炫目的光彩。
季鹤白惊道:“你的灵石都不够?!”
墨明兮想起在云舟上和季鹤白论过灵石的事情,季鹤白对他算命一事颇为质疑。事实证明衍天之道并非衍天,是天道本身就信手捏来的事情。
这么说来自然卦卦都灵,根本无需证明自己。
“只怕是要入不敷出啊。”墨明兮抓着条发带在手上,结出个小揪:“我从山门来,看到问灵宗和永乐宗在争抢重建殿宇的活计。想来你打铁也不会没有人要,是吧。”
季鹤白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有道理,你要是挂着我铸的佩剑出去晃悠一圈,估计找我打铁的人能够排出几百年的长队。”
墨明兮一拍大腿,干劲十足地站起来:“如此甚好。这几天我得挂着佩剑在宗门多多晃悠,让他们都见一见剑修之首的手艺。”
季鹤白跟在他身后往山上走,祈玄道上垂着几缕烧焦的布条。墨明兮仰头看了看,将它们扯下来。
墨明兮心情不错,问道:“你知道我不会和李冉同归于尽的吧?”
季鹤白立刻点头:“嗯,有信心,我对师兄有信心。”
墨明兮回头看他,等他走到同一阶台阶才开口:“那我问你偏执什么你为什么不回答?”
季鹤白背着手,思考一阵:“我偏执什么?偏执师兄啊。”季鹤白道:“一次仙侣没做成,一次将你证道了。事不过三,总该成一回道侣吧。”
墨明兮没有否定,继续抬脚往前:“事不过三,有道理,总是要成一回的。”
“可喜可贺!”季鹤白扯过墨明兮的手腕,顺手将他抱住。
墨明兮:好熟悉啊,怎么感觉像在被吸猫啊……
季鹤白抱够了爽快地放开他,狠狠点头:“好,师兄等我。”
说罢就御剑而去。
墨明兮看得直摇头,继续往祈玄道上走。走走停停,走走歇歇,到了祈玄道顶,云层如霞。玉华宗景致尽收眼底,虽然破损仍旧一派道清法正的模样。
玉华宗宗门并不算宽广,又在群峰之间分散道殿,唯独胜在气候宜人可见云海。放眼望去有些门派就地扎帐各自修整,峰峦间色彩一片鲜艳。墨明兮正看着,忽然见山门处腾起一股白烟。
惊道:“难不成还闹得起火了?”
山门小道下有一方泉眼,低阶弟子正在搭炉做饭。在楚明苍的指挥之中除了火堆还搭出来像样的灶台,四周弥漫着炭火的香气。
墨明兮:……
墨明兮从来来往往的弟子之中穿过,这些人都来自其他宗门,并没认出他,甚至觉得墨明兮略显碍事挡着他们做饭的路。
灶台都是碎砖碎瓦边边角角拼成,柴火也用的枯枝烂叶,唯独烧火棍崭新发亮。
墨明兮凑过去问道:“你这棍子哪来的。”
楚明苍抬头看了眼墨明兮:“哎呀,墨兄,这是季掌门帮忙打造的。”
墨明兮又问了一遍:“季掌门?”
楚明苍道:“你不知道,这玉华宗的掌门,实在是我辈楷模啊。往后我要是厉害了,也不能只想着立于众门人之上,也要像他这样和弟子们打成一片才好。”
墨明兮眼中惊愕,夸张地将楚明苍手里的烧火棍拿过来端详:“他这样?打成一片?他打谁了?”
楚明苍难免有些嫌弃地看着墨明兮,忽然关心道:“墨兄,你是不是大战里伤了脑袋啊,我看这边好几个医修,要不要去看看?”
墨明兮将烧火棍放回楚明苍手里:“不必了,我很好,谢谢。”
墨明兮围着山门绕了圈,终于拎出来个玉华宗弟子:“季鹤白呢?”
那弟子小心翼翼:“季掌门在剑庐,您找他?”
墨明兮御剑都省去,阵法一画传到剑庐门口。立刻听见了里头热火朝天的打铁声,叮咣叮咣响个不停。
赵落澄坐在台阶上拿手扇风,见了墨明兮腿都不抬一下:“师父,你可来了,我管不了了。”
墨明兮朝着剑庐里走去,热气冲天,十几个剑庐火光通明。玉华宗的几个热衷铸剑的剑修弟子上衣一解,抡起锤子在剑炉前挥汗如雨。
看着弟子们流水似的打铁,墨明兮仰天叹息。
走到最里头季鹤白果然也在,旁边越清朗将风箱拉得呼呼作响。
地上成品颇多,铲子锄头甚至流动着灵力的光芒。
外头那些门派的人灵力不要命似的烧了几天,亏空得厉害。在附近山头拿着土锹安营扎寨,一点灵力全用在了传送上。
墨明兮扶额:“季鹤白,你做什么啊?”
季鹤白立刻将系在腰间的上衣穿好,指点几个剑修弟子一番,跟着墨明兮从剑庐走出来:“我还打得铁,断断是不会让你出去算命受累的。”
墨明兮:“……”
他看着季鹤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季掌门现在怎么不打铁了?”
季鹤白一笑:“师兄都找来了,当然不打了,再打肩膀上的伤口都快裂开了。”
墨明兮给了他肩头一拳:“胡说八道是吧。”
忽然墨明兮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季鹤白的佩剑上多了个剑穗,长长一条飘在空中,怎么看怎么像自己的发带。
季鹤白整整衣襟:“真的,突发恶疾。”
墨明兮点头笑道:“怎么办,找个医修给你瞧瞧?”
季鹤白看着夕阳余晖:“区区小事,多见几面师兄就可解。”
铛——
峰峦间回荡起玉华宗的钟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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