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瑟斯！

完了。

克拉克完全没有想到，他最终从塔利亚口中听到的会是这样的话语。所以前头一句是他的惊异，而后面的那句是他的判断。

要多宽广的胸襟，才能够容忍一个外来者大言不惭地否认他们文明的存在呢。

起码，上帝的选民是不能允许这样的亵渎的。

克拉克紧张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把塔利亚护在身后，眼神也变得警惕——这个动作让王城的侍从们都感到了冒犯，引得他们要把武器对准了“客人”。

如果一旦打起来，克拉克想，他得先确保他们两人的安全。沙漠里没有水，他得带着塔利亚先找到绿洲，然后……

“——然后呢？”

王的声音打断了克拉克的思绪，大男生赫然发现，乌鲁克的主人并未因为塔利亚的语言冒犯而发怒，反而平静地、甚至有些兴致缺缺地反问了回来。

“呃，嗯，亚述学，是许久之后的侵略者，又或者说殖民者发现的学问。所有的历史，并不能算上信史，我的意思是，语言、文字和文化并不能够与文物相对应。”塔利亚捋了捋自己的思绪：“其实，即便是《吉尔伽美什史诗》，也有完全不同的解读。”

比起乌鲁克，基什才是那段时期两河流域的王者，而那些城邦的主人，也愿意在征服了大片领土后以“基什王”自居。相比之下，乌鲁克的人口不足以与之匹敌，所谓的史诗更多地还是参杂了神话和……一些对吉尔伽美什个人的一些偏好。

但，这也并不重要。

所有的一切都在残缺的基础之上发展，关于亚述学的理论由西方人奠基。所有的来源都倚靠着侵略时的发现与不经意的猜想，而对历史的研究，用这样的综合体作为开端，未免显得有些可笑。

尤其是，在东方还有更一脉相承的历史文化可以对比之时。

比起那一砖一石构造起的文脉与辉煌，两河流域的璀璨更像是骗子们放过的一场烟花。

灿烂，却不可细察。

“认知决定历史、现在和未来。”

吉尔伽美什撑着脸：“这只能说明，你们的时代对于曾经的苏美尔的认知局限于此。”

“是的。”

塔利亚轻声说：“因为亚述人，又或者在新月之地繁衍生息之人，未能经受住历史的优胜劣汰。”

“弱小的种族被消灭，强大的文明得生存。”

不知为何，克拉克想到了这句话，也不自觉地说了出来：“这也是一种法则。”

而后，强者书写历史，用胜利涂抹血泪。

“可是，您难道不会不忿？”

塔利亚并不理解吉尔伽美什的态度：“无论如何，您是历史上第一位英雄王。难道得知未来的苏美尔文明将被取代，您的心里竟然不会起一丝波澜？”

“塔利亚。”

吉尔伽美什问：“你或许知道，我费尽所有气力取得长生不死的仙草，却最终被蛇吃掉的故事。那已经是我既定的结局。”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而塔利亚却在困惑中眼神变得清明。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英雄，而吉尔伽美什，在他的时代，已然扮演好了这个角色。

做为英雄，他波澜壮阔、荡气回肠的一生已经作为史料被记录、考证和研究，被现代的眼光固定在了一个不坚固的时空中。

而这，才是那句“认知决定历史、现在和未来”真正的含义。

塔利亚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本以为自己猜透了很多事情，并且能够得到这里的一方主人的赞赏，甚至可以凭借此举得到回到现实世界的门票。

可事实似乎和她想得相反。

这高坐在王座之上的男人，与其像是史诗中高不可攀的王者，此刻更像是被困于高台之上的囚徒。

凭空捏造的每一句研究，都是囚笼。

关着……如同空中楼阁的一切。

“等等，等等！”

克拉克感觉自己不得不说点什么：“或许考证出来的东西不足够坚实可靠，又或许对楔形文字的解读不那么有理有据，但真的要因为这些来推翻一切吗？”

塔利亚并没立刻回答克拉克，引得大男生忍不住上前去碰她一下。

可就差一点点时，他一阵眩晕，再回神，已经是在伊什塔尔的神庙之中。

“王不太想看到你，所以让我把你调过来。”

伊什塔尔懒懒地说：“人王难得的请求，我多少要给他些面子。”

“请别恶作剧，女神。”克拉克有点捉急地向外走，却被无形的壁障拦住了去路。他皱了皱眉，回头看：“我不想用蛮力打破它。”

气压低了下来，神庙中的平静被无形的风吹散。

温和的青年人，悄悄露出了危险的眼神。

伊什塔尔终于提起了兴趣。

“很好。”她说：“你不假装人畜无害了。”

“我无意于威胁任何人和事物。”克拉克抬起头：“我只想和我的同伴在一起，并且，两个人都安全。”

“人王不会威胁她的生命，甚至，吉尔伽美是他还很喜欢她。”伊什塔尔说：“你很清楚这些。你只是……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又或者说，你不想让他们的对话脱离你的认知范围。”

克拉克：“我不是。”

“我是乌鲁克的女神，我掌控这里的一切。”伊什塔尔阐述，而不是反驳：“你不是这里的人，你不属于这片大地。甚至，你们都是异乡人，但是，你的外来程度远甚于她。”

这是一种……伊什塔尔和克拉克一直心照不宣的东西。克拉克一直觉得，只要他表现得足够乖巧，很多事情哪怕伊什塔尔能看破，但她却不会说出来。

这大概是古代的神管不到21世纪的人的一种……常识。

类似苏德互不侵犯条约。

可现如今，伊什塔尔的举动让他有点被冒犯。

“或许是的，但我依旧是她的同伴，起码不是敌人。否则我们不会被丢到一处。”克拉克的眼神越发坚定起来：“我的确对她的一些说法有不满，但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伊什塔尔笑了起来，

笑容就好像乌鲁克的恩。

“是吗？”她颇带了些恶趣味，说：“那，我和你打个赌，如何？”

克拉克皱了皱眉：“为什么？”

“就为了你这不可一世的自信。”伊什塔尔说：“赌她绝不认为她的想法、她的未来甚至她的存在是和你有关的。”

女神态度高傲，语气轻慢，仿佛早已看穿了眼前外来者惨淡的未来。

而这，让克拉克有些一时的热血和冲动。

“赌什么？”克拉克脱口而出，问。

“未来。”伊什塔尔说：“如果我输了，那么我将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间的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一切生灵的未来交付于你。”

“这太沉重了。”克拉克皱眉：“我只是个……美国人。”

他又问：“而我又需要赌什么？”

“未来。”伊什塔尔说出了同样的答案：“如果你输了，那么你将走上一条伟大、光明、正义的坦途。”

克拉克有些不解：“可这两个赌约听起来，都不会对我有损害。”

“有得必有失，你怎么知道你得到的不会在未来深深地伤害你呢。”伊什塔尔问：“用那不确定的未来，去赌不确定的未来——在天平上，都是公平的。”

不对劲。

克拉克本能地这么觉得，可他却想不通哪里不对劲——伊什塔尔绝对不是那圣洁无私的神女，只为了给他一个看起来两赢的祝福buff。但……克拉克的确不觉得他有什么可犹豫的。

“好，我同意。”克拉克说。

“我给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外乡人。”伊什塔尔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和神明的赌约，不是开玩笑的——它会烙印在你的灵魂之中，打破一切既定的轨道。祝福与诅咒都不会使你偏航，命运将驱使你，走向唯二的两端之一。”

“没有人能驱使我，女神。”克拉克说：“只有我自己才能驱使自己。”

女神的眼睛眯了起来。

“很好。成交。”

在伊什塔尔话音落下的那刻，刺目的光芒自他们中间盛放。神庙中的仆从无助了双眼，不敢直视来自神与外来者之间缔结的契约。大地也随之颤动，在轰隆隆地闷声中，湛蓝的天顷刻间被黑色的云笼罩，一层层厚重得几乎要坠落。

远处的光球吸引着乌鲁克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正在对谈的塔利亚与王。

“那是什么？”塔利亚想到被放置到神庙的同行者，问了一句。

“女神的恶作剧罢了。”吉尔伽美什说：“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说，摩西分开了红海。”

“是的，红海。”

塔利亚继续道：“他带着族人历经几十年，来到了迦南之地。这段苦难被称为——”

“——《出埃及记》。”

少年的记忆和成年的本能，组合成一个颇有控制欲的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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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