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他妈就是在狡辩!”一只手死命地拽住杨助理的纯白衬衫领口,宗阙用另一只手直直地指着对方的鼻子,“行,你有种……那就报警试试呀!”
中心大楼一层,还有不少正处于上班时间的工作人员,听闻外面的动静后,都急忙放下手中的工作,三下五除二地冲出来,试图维持秩序。
“哎呦,小崽子可能耐啊!”杨助理不屑一顾地撇一撇嘴,继续挑衅,压根儿不把目光正对着少年,“乳臭未干就知道爆粗口了……”
“妈的,叫人家加班知道好言软语的……”食指收回,少年紧握着的拳头悬在半空,“现在呢,活人都能给说成莫须有的,两面三刀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想不到你小子还有点文化……”杨助理轻笑着抿一抿唇,“既然读过几年书,又何苦这样瞎闹腾呢?”
宗阙半空中的手又转为半握拳,他两眼急剧充血,目光中似乎隐藏着横斜的刀光:“反正……我只要我哥!”
“诶,我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当真查无此人!”彻底失去耐性的杨助理似乎也不愿再同他耗了,“你今天就算把咱写字楼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你说的这么个‘吕经理’来!”
周遭无数掺杂了惶恐、紧张和担忧的目光,正向两相“对峙”的二人投射过来。
少年神色中早已生气全无,唇边那抹殷红若隐若现,整副躯体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不,不……你们、你们肯定把他藏起来了……快把我哥还我!”
“你偏油盐不进是不是?”忍无可忍的杨助理厉声呵斥道,随即劈手过来,重重地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毫无防备的宗阙,挨了这一记耳光后,立即打了个趔趄,随后只顾吃痛地长嘶一声,无意识地伸手捂住疼得火辣辣的那边脸。
“我怕你这小瘪三莫不是有啥精神病……”斜睨了身子一边的软绵绵而向下瘫倒的宗阙一眼,杨助理径自喃喃道,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位挂着工作牌的女秘书迈步而去,耳语道,“报警了没?”
见女秘书略显犹豫地点了点头,杨助理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转身若无其事地凝望着原本应无比静穆的中心大楼。
“哥……唔,把我哥……还我,我……只要我哥……”瘫坐在地神志不清的宗阙,双眼失神地望向没有阳光的天空,而转瞬之间眼角又潮润起来,“为什……么啊,你不、不要我了……呜嗯……为什么……啊,哥……”
“先不要动这个疯子,”杨助理轻声叮嘱周围其余的工作人员,“等那边来人了,我会主动配合的。”
此时少年胸中的心绪,早已不足以用“怅然若失”四字来形容——他如今再也听不见自己所渴盼听见的声音了,窥不见自己所希望窥见的笑容了,摸不着自己所期待摸着的脸庞了——那个人的音容笑貌烙印在少年骨髓的最深处,在他身体里每一股血流中暗涌,可原本存在的那一切早已化为乌有,唯有这些可笑的残影,刺破他的心肺,贯穿他的神经。
少年的意识已全然不由他自己控制,精神被失陷的神经系统牵扯着,一度向下堕落,两眼混沌,胸口闷痛。
他本能地想要再度呼唤起那人的名字,奈何一阵绵柔的触感一直紧密封锁住他的唇。
“唔……哼嗯……”一条温热的“活物”侵吞了他的口腔,若非无意间嗅到了他无比熟稔的气息,少年一定会挣扎着挣脱。
直到他用视线洞察世界的权利再次恢复,宗阙才恍然——他那寻不到誓不甘休的人,此刻正在他身下,同他相互环抱着激吻。
宗阙想要重新靠近这张脸,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他只想轻柔地捧起对方的脸,然后一声不吭,只与他四目相对,静静等待自己的心里里外外被一整个融化。
“哥……”趁着松唇的间隙,宗阙微沉起脸,颤动的心轻轻绷紧,凑在男人微红的耳边呢喃道,“是我不够爱你吗?干嘛要想、想着离开我呀……”
吕爻光竟有如面对一个突然哭鼻子的幼稚鬼一般,嘴角勾起一抹轻盈的浅笑。
“笑什么啊……狗男人?”少年一脸不可置信地注视着身下人的脸庞,刚刚由悲转喜的情绪猛然间又由喜转怒,眼底满是碎落的泪光,“要丢下我……一个人了,你觉得很……开心很解气,是吗?”
然而,吕爻光显然是在故作轻松,不过他仍只是温柔地摁过宗阙的脑袋,好让他将哭泣的脸埋进自己的颈窝:“不是的……哥虽说是在跟你告别,但我怕我一流泪,我们宗阙……小宝贝儿,心理负担会更重啊!”
“你才是‘小宝贝儿’!”闻言少年顿时抬起头来,整张脸立即变得肿嘟嘟俨然一个粉红色皮球,瞧去正如一只身体滚圆的刺豚,“我……嗯,不……喜欢你了!”
宗阙这一突如其来的明显不合常理的举动,着实让吕爻光敢言不敢笑——按照宗阙现在这一情绪走向发展,他若是再哈哈大笑,怕是会挨对方一句吼的。
“今天怎么这么可爱?”吕爻光宠溺地揉着怀中少年的头发,满给宗阙造成了一种仿佛他才是常年被压在身下的那个的错觉,“可是哥哥我又……怎能放得下你呢?明明我们才刚刚适应彼此给的爱……”
“既然都舍不得,为什么还……必须要走?”宗阙顺势箍紧哥哥的腰,唯恐对方会在某个刹那趁其不备抽身离开,“留下来吧……条件你提!”
“别这样,乖乖,”吕爻光略带抗拒意地轻轻推开少年,眸中原本倾泻而出的柔情,不经意间收敛了几分,“这不是条件不条件的问题,关键是……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于心不甘而面露愠色的宗阙,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啜泣道:“先闭嘴!”
“如果可以,要我和你私奔……都行,”吕爻光顷刻间也不觉哽咽,只是手掌抚着少年的脊梁缓缓上下挪移,“但这绝不是选择题……宝贝儿,我们的未来——包括我们自己……任何人都无权抉择!”
“你他妈现在……还在说什么屁话!”整个面部的肌肉无不狠狠紧绷,宗阙几乎都要将自己的后槽牙硬生生咬碎,“是不是……还要我现在拿把刀子,把我这颗心……挖出来,然后再把每根血管各自割开,让你听听里面究竟……是什么在跳,你才满意?”
“不,亲爱的宗阙……别说那样的话,求你……”
宗阙清清楚楚地看见,哥哥两边脸颊的颧骨上闪烁着清光。
“不是说好的不哭吗……混蛋!”宗阙的指尖轻轻触着吕爻光湿漉漉的脸颊,“你觉得自己……很高尚吗?雪中送炭,让别人把你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握在手里,然后又不声不响地离开吗?有种当初就……别他妈滚进老子的生活里来!”
如今对方的脸都宛似一幅新印象主义画作,迷蒙而虚幻,可望而不可即。
“说到底……也是哥哥的错,”吕爻光强行遏制住自己的呜咽,继续安抚怀中少年,“要是那时候……哥哥不诱导你,不把那层窗户纸捅破,就不会发生这些了……”
“可恶!现在……说这些还有卵用!”
“是啊,我们早就万劫不复了!”
对吧?好像世事总是这样,一错再错之后,便只能将错就错,然后遍体鳞伤,鼻青脸肿,哪怕可以完完全全赎罪也终究赎不回从前。
“死脑筋,真可笑……”
在原本似乎应该剑拔弩张的时刻,二人却又不约而同地吻在了一起。他们都以唇舌为武器,通过彼此的口腔这一关塞要隘,争先恐后而不留余地地侵入对方。
他们彼此都正如对方热烈地爱着自己的模样,他们都微微侧过头不断啃噬对方的脖颈,仿佛决意要把爱意的种子播撒进彼此的血液中,让它们跟随循环系统的律动注回心脏,在接下来的每声心跳里都烙下它们主人的姓名。
他们因深沉地爱彼此而自豪,同时也因背负着对方深沉的爱而负罪,就好像是被镣铐和枷锁束缚住的人,赤着脚踩在刀尖上,一面欢快舞蹈,一面酣畅淋漓地歌颂着自由。
“呼……哥、哥哥……我爱你!”
“乖乖,宗阙……宝贝儿,以后要听话,好好的……把哥给忘了……好吗?”
“不要!哥哥……把我带走,不要去……找别人!”
“宗阙,好孩子,你已经是大人了……相信哥哥,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中心大楼正门前方,依旧围着包括杨助理在内的众多工作人员。
“您们好,”前来解决纠纷的其中一位民警,将证件在众人面前亮了一圈后,从胸前的衣袋里摸出一支笔,“现在需要当事人配合。”
“警官,我在这里。”满脸赔笑的杨助理移步上前。
“姓名?”
“杨文参。”
“那边那位呢?就是寻衅滋事的那个少年?”民警的目光转向瘫软的身躯几乎贴向地面的宗阙。
“是,是。”紧随其后的杨文参不住地点头。
“呜……哥哥……救我……”失了神的宗阙,忽然间重心不稳,狼狈不堪地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人晕过去了,快打120!”旁边的另一位民警放声喝令众人道。
{杨文参,第三个字是shen读一声,这个名字是我临时起的,我注明一下。}
年纪大了写不来刀子了,哦,不对,好像就没写过正经刀子,但这玻璃渣是认真的——这一章叫《祖安小鸟依人》【天呐我对破折号是真爱(个_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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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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