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樾不上晚自习，到了放学就得走。

刚出校门口，“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至，把他浇了个透心凉，他赶忙跑向一旁的保安室，好巧不巧，保安大爷不在。

这算不算旷职？

忘了看天气预报，导致他没有带雨伞，现在雨这么大，根本走不动。

天也跟着黑下来，电闪雷鸣的，吓人的紧，他蹲在保安室门口，伸手接雨水，风裹挟着雨砸在脸上有些疼，他退到一边贴着墙，闪着的光打在侧脸上，半边阴影，有些模糊，平添了一丝清冷。

他拨通下午那个信息的电话，“喂，镇哥啊。”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就开口：“今天雨下的很大，别来了，我找人替你。”

夏樾抹了一把睫毛上的水珠，笑道：“下雨了就更要去了，谁叫它有补贴。”

他打工的地方有规定，遇到雷雨下雪天坚持上工可以获得补贴，虽然不怎么多，但蚊子再小不也是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破酒吧还能有这待遇。

辛镇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行，注意安全。”

“了解”，夏樾把手机塞到口袋里，盘算着明天要去营业厅去办那个什么流量卡。

他又百无聊赖地蹲下身去看被雨打下来的坑洞，一汪一汪一个圈慢慢地荡漾开，他得了趣用手戳这些小圈，玩的不亦乐乎。

突然，周遭的雨声好像小了，小圈不再向外散开，他抬眸看去，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撑起了伞，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伞柄，和他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紧抿着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还以为雨停了”，他愣了下，起身笑着看眼前的人，“原来是有好心人给撑伞，谢绥，你不是要上晚自习？”

因为下大雨的缘故，学校通知今天不上晚自习，提前放学。谢绥打着伞正从校门口出去，余光就瞥见保安室门口蹲了一个蘑菇。

被雨淋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露出的额头上红色的灼目小痣，侵着雾气的眸子掩不住喜人的笑意。

谢绥眸子暗了一瞬，回道：“下雨，放学通知今天不上晚自习。”

“嗷，挺好，能早点回家玩”，夏樾说完意识到说的不对，忙用手拍了拍嘴巴，“呸呸，是学习。”

“嗯”，谢绥把伞往他那边倾斜。

夏樾不自觉地又往谢绥那边靠近，嘴角忍不住上扬，天大的好机会，趁着下雨拉进关系再好不过，“咳，那个，谢绥，我们……”

我们还没说下去就被打断。

他们俩面前停了一辆黑车，夏樾瞬间竖起毛刺，拉着谢绥的衣袖后退，谢绥转头看他紧张的样子，“怎么了？”

“昂，我……”，他赶忙松开谢绥的衣服，实在是这种车看起来就很像电视里抓人的黑车，而且它突然停下来让人不多想才奇怪。

“你家的车？你家里人来接你？”

“嗯”，谢绥刚嗯一声，下一刻有人撑伞从驾驶座里出来，给谢绥拉开了车门，恭敬地说：“少爷。”

少爷？蓦地夏樾想起来，攻六也就是谢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妈的，这辈子最恨有钱的人，凭什么我不是，脑海里已经开始痛哭流涕了，该死的作者，同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穷死，一个撑死。

“你家……”，谢绥话还没说完。

夏樾握住伞，“谢绥，你伞借我用，我明天还你。”

没等谢绥说话，夏樾握住伞冲进雨幕里，好像跑慢一点他就会反悔把伞要回来一样。一侧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少爷，上车吧！”

他看着已经消失在视线里的身影点点头，黑漆漆的眸子里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夏樾一路跑着打伞，直到看不见松华中学才放慢脚步，他知道谢绥下一句话可能是要送他回家，但要是拒绝就显得有点不知好歹。

不拒绝？开什么玩笑，虽然长的像黑车，但那车一看就不便宜，自己全身淋的湿漉漉的，把人家车也弄全是水，这不是给人添麻烦。

而且，本来谢绥就可以当没看见他，直接走过去，但还是选择过来同他一块撑伞，自己总不能恩将仇报。

那什么电视剧不是都说，有钱人家的少爷的家长也很重视儿子的朋友，不能给谢绥惹麻烦。

他要先回家把衣服换了才能去打工的地方，不然很容易感冒。

夏樾刚走到胡同巷子口，就见小卖部的老板正准备拉门，他赶忙走过去，“哎，叔啊，先别关。”

那人一听夏樾的声音立马停住动作，半开的铁门，昏黄的灯光下各式各样的商品呆在那里等待着一个故人来带走。

他躬身进入，一边笑着挑笔，一边问道：“叔啊，今天关这么早的门。”

“哼”，夏志冷哼一声，从水壶里倒了一杯9温水放到玻璃柜台上，“这大下雨的，又没人，早关门也能早看上电视剧。”

“倒是你下雨有伞还能被淋湿”，夏志转了个方向看着半扇门下豆大的雨滴，放缓语气：“是不是胡同口那几个衰仔又敲打你？”

夏樾拿了几根笔，顺手拿过柜台上的温水喝起来，狐狸般笑眯眯，贫嘴道：“叔啊，今天没放蜜，喝着不甜。”

他知道夏叔说的是早上那几个杂毛，不过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以前懦弱胆子又小下意识地觉得全世界像他这样的人都是过这种日子，现在想想，他打了个冷颤，真可怕啊！

夏志饱经沧桑的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语重心长地说：“樾仔，叔给你说过好多次呦，有人欺负你，就往巷子里跑，他们不敢进来。”

温水见底，水杯被放到柜台上，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币，点了下，一共五块。

“叔啊，哪能啊，我樾仔今时不同往日”，他掂起贴在皮肤上淌水的衣服，拿起伞示意夏志看，“没受欺负，就是下雨没带伞淋了点雨，后来碰见我同学，这伞他借我的。”

说起这伞的时候，眼里带着笑意。

“叔啊，钱我放这了，走了啊”，夏樾拿起笔放进口袋，挥了挥手，打开那把黑色的伞，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胡同口。

夏志叹了一口气，把钱放到铁盒里，重新拉上铁门，把空了的水杯收起来。

*

夏樾冲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往对面的房间扫了一眼，很安静，也没有恶心人的烟味和酒味。也是，这人下雨是肯定不会回来的，还是个东西就不能无动于衷。

他套上黑色的雨衣，带着超大手电筒，赶往打工的地点。

他打工的地方是个巷子里的小酒吧，不管男女老少，不限制年龄，哪怕没有身份证都能进，除了某几天检查的时候会严点，平常聚众斗殴什么的可不少。

要他说这地方早他妈就该玩完，但奈何这小酒吧是个小头头开的，还有他这种讨饭吃的，就更不能完蛋了。

有时候人的正义和生活产生了矛盾，最先舍弃的往往是最没用的正义，人总要填饱肚子。

夏樾把雨衣和手电筒放到柜子里。

他穿着黑色的宽松卫衣外面套了个黑色的围裙，下身是肥大的黑裤子，还带着一双黑框眼镜，脸上斑斑点点的，看着就是个老实人。

“镇哥”，他朝来人打了个招呼。

辛镇点点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他在这边做调酒师的学徒。以前跟着人学了一阵，后来误打误撞就来了这边做了学徒，弄一些简单的酒，最主要的是复杂的他学不会。

但他今天的工作不是学徒，而是送酒的侍从生，他负责把手里的单子给送完就能下班。

酒吧里乌烟瘴气，雾眼朦胧的，爆炸的音乐声和人的尖叫狂欢不断冲击耳膜。

奇了怪了酒吧下雨天生意最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偏爱下雨天来。

“您好”

他敲了敲包厢的门，手里拎着一箱啤酒，没等到里面的回答，直接推门而入，这就是这里面的规矩，超过一分钟没回应直接进去，点了单概不退货。

一进去，几个少年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说着下流的荤话，地上已经摆满了一堆酒瓶。

“您好，酒送来了”

“放着就走吧”，穿着黑色外套的男生不耐烦地说，头也不回。

另一个男生对着夏樾直接骂了出来，“真他妈烦人，进来说也不说一声。”

“……”

他把啤酒放到桌子上，挨个给开了盖，正准备走，就听到人群中细微的呼声。

“哎，长的可真他妈的带劲儿”

“这就是林家的小少爷”

“啧啧啧，这可都是你那名义上的好弟弟的主意，可不能赖我们，我们可都是小人物”

满脸横肉的男生恶心地同旁边的人说笑，手上却不敢有动作。

“救，我……”

“我…不能喝”

还带着哭腔，接着就又是“咕咚”吞咽的声音。

夏樾听着声音，紧皱眉头，怎么听着那么熟悉。

“你妈的哪来的侍从生，这么不识趣，开完瓶子不赶紧滚蛋，怎么”，男生转过头，下流地视线上上下下地打量夏樾，吐了口烟雾，看完之后，收回要说的话，“长的真恶心，别来碍人胃口。”

人群中的林小少爷红着脸，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伸着手喊，“不…不喝，那个…帮我，帮帮我……”

夏樾扫了一眼头也没回地关上门还送了一句“祝您愉快。”

主角受怎么会在这，主角攻呢？都被灌成这样了，还没来？再不来主角受马上就要酒精中毒被送往医院。

他不打算掺和进去，不是他的戏份，就该离得远远的，谁知道里面是一群什么煞笔。

“怎么送这么久？”，辛镇异样地看着他。

他甩了甩胳膊，漫不经心地说：“那屋子里的人事儿有点多。”

“看着点，打坏东西记得要他们赔”

“知道”，夏樾拎着酒前往下一个地方，只是眼睛时不时瞟一眼那个包厢。

在送完一个包厢之后，主角攻还没有动静。

他没忍住还是敲门进去。

“怎么又是你？”

“我们可没点东西，怎么你也眼馋？”，男生依旧无所谓地嘲讽。

夏樾没说话，直接走进去剥开人群，就看见林知躺在地上，脸上满是红晕，眼睛迷离，酒被泼了满身，要露不露的，可怜极了。

不知道是深有同感还是正义感作祟，他把林知挪到一边。

“煞笔，看屁”，几个男生站起来推搡了他一把。

“不会还做英雄梦呢吧”

其他人笑起来，“哈哈哈啊哈哈，看这样子奶还没断呢，别管爷爷的事。”

夏樾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煞笔，神经病。”

中间一个颇有气势的黄毛，一脚踢向夏樾。

夏樾躲闪了一下，拿出手机开口道：“我报警了。”

几个人一听警察慌了神，反应了下纷纷对视表示不相信，“放你妈的屁，这烂酒吧能报警？笑死我了。”

“喂，110吗？我这边聚众赌博，地点是*酒吧”

“曹，这孙子真报警了”，黄毛脸色立马变了，对着身后的小弟打着眼色，几个人想要伸手去抢夏樾的手机。

“抢也没用。我已经打过一次，你不会想知道我第一次的理由是什么”，他对着几个人比了个嘴型。

几个人看着夏樾的嘴型，慌了神，嘴里骂骂咧咧，一个个地抄起衣服纷纷往外跑。

跑之前还放着狠话，“你给我等着。”

“煞笔，报了警你也落不着好”

“疯子”

“别他妈让我再看见你”

“……”

几个人彻底跑开，他抱起林知放到沙发上，拍了拍他的脸，仍旧迷糊不清醒。

妈的，吓死了，煞笔主角攻关键时刻掉链子，反派爪牙都登场了，他一个恶毒男配不和反派同仇敌忾，倒是救上主角了。

这本小说中可是有大反派啊，他一个恶毒男配在反派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反派愚弄人还偏不打人还就是恶心主角，真踏马服了，要是果断利落点哪还有后面这么多事。

此时，沉默的手机终于出了声。

“你打错电话了，我不是110”

“需要我告诉你警察的电话么？”

“所以，出了什么事？”

夏樾看着名字叫110的谢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嘶，说什么，他抓狂地抓住头发，尬笑一声。

他看着手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我……”

“我还有十分钟到*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