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挥刀而起，眼见着锋利的匕首就要划破她的脸，一时之间躲无可躲。
系统不管吗？女二毁容了后面剧情怎么进行下去，成瑶闭上眼心里疯狂呼救。
不会就这样折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了吧……
意想之中的剧痛没有袭来，她只觉手上力度一松，男人瘫倒在地，手中刀刃滑落，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死亡威胁就此消失，她后知后觉地转过身，目光带点呆滞，对上了一双似雪含霜的眼。
有一瞬间的怔愣。
两人都站在船上，相对而立，沁爽的海风吹得那人衣袂飘飞，数只水鸟在他身后盘旋低徊，更远处是一片澄澈清透的碧海波涛，天边红日西垂，云蒸霞蔚。
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然后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接着是“濯濯如泉中玉，萧萧如风下松。”
……肖裕。
才始从余惊中回过神来，接着心下便升起一阵胆寒。
和本书最大反派的第一次会晤，就这样水灵灵地发生了。
可是为什么剧情改变了？原本救下女二的应该是男主赵誉寒才对……
鬓若刀裁、眼含秋波的贵公子微微一笑：“姑娘没事吧？”
“没、没事，多谢你……”。她紧张得都有点结巴了。
“举手之劳，不足言谢。” 少年声清冽似水石相击，腔调也不紧不慢，凭谁听了也觉得悦耳。
短暂的沉默。
面前少年有一双极深邃的眼睛，安静注视着人的时候仿佛凝满了情绪，眼波流转间微笑蔓延。
真诚又多情的……反派。
她打了个激灵，出声打破死寂，“——我叫成瑶。”
“嗯。”
他当然知道。
若非如此，一个小姑娘的生死于他何干。
“姑娘打算怎么处置这剩下的四个贼人？”成瑶一脚迈进船舱，身后人骤然发问。
这话……看似漫不经心却暗藏锋芒。
她身形一顿，“那当然是，绑起来送官。”
没听到脚步声，转身看去，少年蹲下了身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昏迷的贼人。
他一声轻笑，“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
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歪头看向她。
成瑶霎时明了。
肖裕杀了其中一个人，倘若报官他势必会受到牵连。
少年渊深似海的一双眼，仿佛拥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唇角的一抹笑却又隐含几分类似于天真的残忍。
“你想……杀了他们？”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他轻拍袍袖，施施然站起身，朝她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
……
“他们占了我的船，还绑了我，后面的事你也看到了。”
按照肖裕的说辞，他本乘船欲去碧河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她受贼人胁迫，便果断出手救人。
于是她问他，你自己的船呢。
少年目光清正，语气听起来极为诚恳。
“一时不慎招惹到了此处的水妖，被它一路追杀至今，原先所乘之船已破败不堪了。”
就差一句“不如你收留我”了。
成瑶夹了一筷子菜，“倘若肖公子不嫌弃，就自行住下吧。”因嘴里嚼着食物，她的话音含糊不清。
对面适时推过来一杯水。
他要找容身之所，她需要人保护，也不会操舵，合作就这么愉快的达成了。
天幕低垂，繁星闪耀，水上波光粼粼，皎洁的月光流水般倾洒在少女白净的侧脸上，衬得她清丽如月下仙子。
肖裕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可是仙子方才在做什么？好像是……前后蹿跳，俯卧撑地。
他轻轻咳了一声。
成瑶登时便直起身来，微微喘道，“我是在，呃消食……呵呵，饭后消食。”
这具身体太娇生惯养了，不锻炼不行。
少女饱满的脸颊升起一片彤云，大而圆润的眼睛水灵灵的，认真解释的样子颇有点秀色可餐的意味。
他探究的眼光在她脸上逡巡，缓缓开口，“人，我已经清理干净了。”
接着顿了顿，“不过。有一点小发现。”
少年一点点向她走近，不疾不徐，如闲庭漫步。
他蹲下，慢慢靠近她。
四周一下子变得极其安静，只有隐隐的水声，像舒缓的乐曲一般潺潺流进人的心房。
两人对视，成瑶突然觉得手上传来一点刺痛。
低头一看，他用注射器扎了她！
叫喊的话被堵在了喉咙。忘销毁作案工具了……
“这是什么？”少年的嗓音微凉，听起来仿佛在撩动人的心弦。
成瑶扯出一个笑容，“……这是我发明的一个工具，可以用来扎人——下毒或者救人……用来防身嘛。”
他朝她伸出来一只纤巧修长的手。
“嗯……都用完了，用完就被我扔了。真的。”她一脸真诚。
对面人澄透的眸子此刻深邃似海。
自己说的他恐怕不会相信，成瑶忐忑地看着对面人的脸色。
他却掸了掸衣袍，起身走了。
这厮不按套路出牌！
成瑶：……
她看不见的一角，少年听着“十八，十九……”的喊叫声，神色晦暗不明，好似一团浓稠的墨晕开，他俯身低进了夜色里。
……
一盏茶下肚，成瑶坐定。
她已经将原主的东西都一一看过了，大多是些女儿家喜欢的钗环首饰、漂亮衣服，还有数十张符纸，想必是家里给的防身之物，画着稀奇古怪的纹路，她看不懂也不会用。
只能求助于肖裕了。
“你要我教你符咒？”少年的语气有些玩味。
“某学艺不精，恐怕担不起如此重任。”
“肖少侠，”早料到他会拒绝，成瑶不慌不忙摆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你少年出师，天纵英才，区区符咒，于你而言不过小菜一碟嘛，我保证不会拖累你。相反，我要是学会了就能有自保之力，你也轻松些不是。”
少女双眸澄澈，说话时认真盯着对方，语调又软，十足的诚恳姿态，令人难以拒绝。
可惜，他从不怜香惜玉。
唇边掀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少年的眼里没有半点笑意。成瑶一看大事不妙，眼珠子转了转，想出个主意来。
“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吧。”
少女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如果我输了，就答应你一件事。”
“但如果我赢了，你就教我符咒。”
像是觉得有些好笑，肖裕换了个懒洋洋的姿态，轻飘飘地开口，“好啊，你想赌什么。”
反派追求的果然是这种拿捏别人，掌控全局的感觉。
“我站在高处，手拿两个重量不一致的物体，同时松手，两个物体同时下落，是轻的物体先落地呢，还是重的物体先落地，又或者是同时落地？”
“如果你回答这个问题对了，那就是我输，如果我说对了，那便你输。至于对错，我们试一试便知道是哪一种结果。”
少年微微眯起了眼，思索片刻后，眉宇间难得露出一点少年人的疑惑，但很快如冰释雪融般消失不见，脸上仍是不动声色，“我选两个同时落地。”
“那我们试试。”她狡黠地笑。
……
满天霞光透过层层积叠的云团，像一块沉积千年的剔透琉璃迸出瑰丽的色彩，绚烂云层上雾气缭绕，如极境之地，天工自拙。
成瑶拽住少年雪白的袍袖，被眼前盛景惊艳。
天幕被一道泾渭分明的水平线分割开，愈是向前眺望愈是天光耀眼，艳丽夺目，橙红色光芒直刺苍穹，给白茫茫的云层镀上大片金辉，宛若铺设展开的华美锦缎，令人恍惚置身世界尽头。
从群山之巅望去，云海是流动的，苍远辽阔，缥缈变幻，朦胧水雾笼罩其中，轻柔如仙子纱衣。
肖裕长身玉立，绚丽的霞光倾洒在他纵深起伏的侧脸上，衬得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眸光落在被少女一只手捏住的衣角上，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成瑶回以尴尬一笑，“这么高我有点害怕……”
这个高度谁不害怕啊？不拉紧点掉下去就真一命呜呼了。
“是吗？那你可要站稳了。”少年忽地绽开一笑，恍若芙蕖出绿波。
……这么温柔的话怎么听着隐带威胁。
俯瞰脚下的大地，成瑶有些发怵，颤抖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准备好的树叶和石子。
天灵灵地灵灵千万不要砸到人，高空抛物是不对的……
“你说两个物体会同时落地，而我觉得石头会比树叶先落地，这只是猜想，结果只有一个，需要验证。”她微笑着，朝肖裕眨了眨眼睛，“那么现在，就请少侠你，亲自来看一看吧。”
两只握拳的手同时松开，手心攥紧的东西倏然下落，他神色一紧，白衣身影化成一道流光飞速驰向山下，姿态如雅逸的鹤。
叶片在空中悠悠飘转，石子化作一个小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反派无所不精，可惜没学过物理。
半刻钟过去。
一阵掠风声响起，少年翩然落地。成瑶敏捷接过抛向她的石子，笑盈盈地看向神色不明的肖裕，像一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
“我赢了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