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皇后面色一沉。
而跪在殿中的裴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某处居然微微的悸动。
那一瞬间,他很好奇原因。
他想,或许是这句话太过于令人遐想,让他从未感受过被保护,被维护的心,不免起了一分被人保护的感觉。
但裴慎又清楚的知道,是这句话给他的感觉,不是宋昭颜本人。
毕竟宋昭颜此人是个丧尽天良,蛇蝎心肠,无恶不作的坏女人。他觉得将世上所有恶毒的词汇加在一起,都形容不出宋昭颜的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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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和宋昭颜关系并不融洽,这些年皇后更是也没少借刀杀人给原主使绊子,只是可惜原主没有察觉。
虽然没有察觉皇后背后的手段,但也没有感受过皇后的善意,所以原主也鲜少来凤仪宫。
不过今日昭华公主不经过通传,就直接步入皇后的凤仪宫,此举着实为大不敬,但也不是初犯。
昭华公主嚣张惯了,皇帝护着,皇后也拿她没办法,否则宫里这么多皇子公主都被欺负了,皇后为何不惩罚宋昭颜,而是只能想出一招祸水东流的办法。
现在看着来势不善的宋昭颜,皇后自然不可能有好脸色,于是沉着脸开口道:“昭华公主称陛下一声父皇,就算不称呼本宫一声母后,但是身为公主,该有的规矩还是应该有的吧?今日这般闯宫行为,往日不加责怪,是看在你年纪尚幼,可你再有月余就满十五,要行及笄之礼,还如此无礼莽撞,会让那些御史责怪陛下养不教的。”
皇后毕竟是皇后,就算宋昭颜有皇帝撑腰,但是皇后也不可能像那些惧怕宋昭颜的皇子公主一样,为了讨好宋昭颜,就伏低做小,卑躬屈膝。
左右和宋昭颜关系又不和谐,皇后也懒得装贤惠,直接眼神犀利的看向宋昭颜。
而宋昭颜在接收到皇后不善的眼神之后,更是一副毫不畏惧的扬起了脖颈,直直地看向皇后。
“本宫如何,就不劳皇后操心了,毕竟本宫什么样子,父皇都喜欢,不像有的哥哥姐弟妹,就算身份再尊贵,也不得父皇欢心!”
宋昭颜极其欠揍的说着这番话,脸上还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意,而皇后见此,心起怒火,胸膛不断起伏,涂满丹蔻的指甲更是死死地抓紧了身侧的软垫。
皇后所出的大皇子是正宫嫡出,身份尊贵,早早就被立为太子,只是可惜,这太子是个草包,整日沉迷美色,男女不忌。
不过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几年前太子像强迫一个长相俊美的小太监,那小太监刚烈,踢伤了太子,还将其推入荷花池。
春日的荷花池寒冷,等太子被救起来,已经落下了病根儿。
胆敢如此重伤太子,那个小太监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知情的宫人虽然都被封了口,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自然还是传的满宫皆知,尤其是几位和皇后不对付的宠妃,更是将此事添油加醋的命人传出去。
皇帝为此大为震怒,虽然当时碍于皇后母族势力,没有废太子,但是太子的声望还是大打折扣,也叫皇帝厌恶。
太子失势,后位自然不稳,这么些年,皇后想要找机会再生下皇子,可惜都没有机会。
眼看着太子不再重得圣心,其他皇子年岁越发大了,也越发优秀,皇后自然心里焦急。
而眼下,宋昭颜这番话着实属于杀人诛心!
皇后被气的不轻,但是却不能肆意发泄心中怒气,因为在她看来,宋昭颜此举就是故意激怒她,然后再去陛下面前告状。
届时皇帝厌恶太子,厌恶皇后,宋昭颜在颇为心机的为她心爱的五皇子裴承允说话,那真是什么好处都被裴承允得了。
所以就算心中再有不快,皇后也只能忍下来。
“昭华公主鲜少来凤仪宫,今日突然闯入,不知所为何事?”
见皇后直接点题,宋昭颜收起脸上笑意,也不再诛心。
“没什么,不过是带走本宫的人罢了!”
说话间,宋昭颜的眼神轻轻低垂,瞥了一眼跪在身边的裴慎。
皇后都被宋昭颜这句话给说蒙了,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看向面无表情的裴慎。
“你的人?你是说——裴慎?”
这不对啊,明明听说自己的计划奏效,宋昭颜很厌恶裴慎才对。如今怎么会护着他?
皇后眼神不着痕迹的和身边的心腹宫女对视一眼,似乎在询问怎么回事儿,怎么查到的消息不准确。
而宋昭颜也不废话,直接将话挑明。
“没错,正是他。本宫要将他带走。”
皇后听闻此话沉默一瞬,而后脸上反而挂上笑意。
“昭华公主这话可就叫人疑惑了,九皇子何时是你的人了?他明明是来凤仪宫告状,说你欺负他了。”
宋昭颜一听这话,面上神色未变,只是轻微垂眸的瞥了一眼裴慎,开口询问道:“哦?本宫竟不知道,裴慎是主动来凤仪宫告状的?那裴慎你说说,要告本宫什么状?”
跪在地上的裴慎陷入沉默。
如果他说不是自己主动来的凤仪宫,那就是在打皇后的脸。得罪了皇后,往后日子也是不会好过。
若是说自己是主动前来,现在趁机告状,可是皇后最多嘴上说宋昭颜几句,也不能真的拿宋昭颜怎样,届时将宋昭颜彻底得罪,皇后也不可能护他。
一边是后宫之主的皇后,一边是颇得圣心的公主。两边他都得罪不起。所以唯一的错的人,就只能是他。
真是可笑。
想到这里,裴慎的嘴角也当真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这条贱命,当真是谁都可以玩弄一下。
宋昭颜知道裴慎心中不满于她,毕竟这几日,她确实在“欺负”他。
但是心中也知道,裴慎来凤仪宫是被迫,而非主动,继续这样追问裴慎究竟要告什么状,只会让裴慎陷入更为难的境地。
于是宋昭颜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摆,主动在裴慎想认错前开口。
“虽然本宫只是父皇的养女,但为了感念父皇养育隆恩,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也要为父皇分忧。其他兄弟姐妹有母妃费心,九弟孤苦无依,本宫这个做姐姐自然就多操心一些,想在学业上多多督促几分,却不想叫旁人误会,以为本宫欺负了他。”
说罢,宋昭颜浅浅一笑,算是将今日在问学斋的事情给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就算旁人知道这个说辞虚伪,却也不敢挑破。
而裴慎心知今日在问学斋的事情,听着宋昭颜这话更是嗤之以鼻。
她明明拿了墨汁泼了他一脸,如此羞辱他,现在居然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是在为他好。
可即便心里对宋昭颜的话不屑一顾,可是当皇后询问裴慎,宋昭颜所说是否是真的时候,裴慎又只能心口不一的帮着宋昭颜说话。
“裴慎,昭华公主所言是否属实?”
裴慎点头,低声道:“回皇后娘娘,是的。”
说罢,又微微扭头对着宋昭颜道:“多谢皇姐对我学业的挂心。”
宋昭颜再次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想着这件事情算是解决了,可以将人带走。却不想皇后却不想就这样放过裴慎。
在皇后看来,裴慎就是犯贱。
宋昭颜如此欺辱他,眼下皇后给他一个好机会告状,裴慎却拂了她的面子,为宋昭颜说话,那便是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一个无父无母的宋昭颜仗着皇帝的宠爱,次次和她作对也就算了。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也敢轻视她,去顺着宋昭颜,怎能叫皇后不气恼?
她收拾不了宋昭颜,还整治不了裴慎吗?
是以皇后再次冷了脸色。
“陛下国事繁忙,本宫身为皇后,自当要过问皇子公主的学业,九皇子自己学懈怠学业,还诬陷为你好的昭华公主,实在该罚。来人——”
“慢着!”
眼看皇后要找借口惩罚裴慎,宋昭颜嘴比脑子快,先一步叫停。
皇后挑眉:“昭华公主这是做什么?要护着这个罪人吗?”
宋昭颜继续拿出不可一世的态度,上前一步硬刚皇后。
“皇后娘娘这话就严重了吧?不过是懈怠了一点儿学业,就成了罪人,那太子哥哥岂不是重罪了?”
“你——”皇后一直维护得很好的面色终于在这一刻破功。
太子在受伤之前整日沉醉美色不思学业,如今废了命根子,行事更是荒唐。东宫的护卫大多换成年轻俊美的年轻人,太子究竟是什么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是这种话,也就皇帝宠爱的昭华公主敢明着说,就连皇帝的宠妃想要说,也只敢私底下议论。
毕竟那些宠妃清楚,这种话不仅仅是打皇后的脸,更是打皇帝的脸。
皇后被气得不轻,双目怒视宋昭颜,而宋昭颜面色之上毫无畏惧,甚至还带着一抹轻微的嘲笑。
“皇后娘娘,本宫可以带裴慎走了吗?”
皇后凌厉的双眸直视宋昭颜,若是眼神能杀人,宋昭颜已经死了千万次。
但是当皇后的眼眸再次落在裴慎身上,她的怒气反倒转变成消息。
“昭华公主说一心为九皇子好,一口一个九皇弟,怎么却叫他穿着太监的衣服?”
宋昭颜垂眸瞥了一眼裴慎,神色依旧镇定自若。
“九弟的衣服弄脏了,已经派人去取。毕竟本宫的宫中又没有男子的常服,难道让他穿本宫的衣服不成?”
说完,宋昭颜再次看向皇后:“皇后管理后宫,也算是日理万机,九弟这种小事就不用皇后娘娘操心了,还有一件事——这番话,本宫今日是第二次说了,本宫脾气不好,千万别叫本宫说第三次,否则,本宫可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众人都将视线移到了宋昭颜的脸上,倒是好奇宋昭颜要说什么。
“裴慎此人——”宋昭颜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语气,似乎是要将裴慎千刀万剐,万般折磨一般。
“他的生母和本宫的母亲有三份相似,想来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本宫居然这段时间才知晓。从今天起,只有本宫能教训他,旁人若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本宫便当做是想借机羞辱我,那可就别怪本宫不客气!都听清楚了吗?”
毕竟这里是皇后的地盘,没有那个宫人敢回应宋昭颜的话,即便心里万分震惊,但是还是将宋昭颜的话给记下。
说罢,宋昭颜再次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九弟的学业,本宫这个做姐姐的会操心,至于要如何教训他,也是本宫的事。如果没事了,本宫就先告退!”
说罢,宋昭颜礼也未行,直接冷哼一声便转身,走了两边来到裴慎身边道:“还不起来,是等着本宫扶你吗?”
说完这句,宋昭颜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左右要得罪一个,裴慎进退两难,但是刚才,他没有顺着皇后的话去指责宋昭颜,便已经将皇后得罪,眼下便只能跟着宋昭颜走。
他倒是恭敬的行礼,而后起身,追随宋昭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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