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烦躁

晏琛忽觉胸口有些发闷,让他呼吸不畅。

“且慢!”邱云连忙出声挽留,脸上堆满了笑意,“晏公子既然来了,不如留下用个便饭?正好瑶儿也在,你们年轻人多说说话。”

季瑶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暗暗祈求晏琛能找个借口推辞。

晏琛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幽光闪烁,像两团隐匿在黑暗中的火光,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他缓缓开口,“既然伯母盛情相邀,那晚辈……”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在季瑶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在欣赏她此刻的慌乱,“晏琛还有要务在身,不便留下用饭,还请海涵。”

季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也稍稍放松下来。

还未及完全放下心来,便听见晏琛继续说道:“不过,既然季小姐身子不适,晚辈改日再来探望,也好带些补品,聊表心意。”

邱云闻言,脸上堆满了笑意,连声道:“晏公子有心了,瑶儿这孩子就是不懂事,让您费心了。前儿个还同她念叨,这送点心的事总劳您惦记着。”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瞧我这记性!今日既来了,何须再劳瑶儿跑一趟?让你尝尝我和瑶儿亲手做的桃花酥。瑶儿,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拿。”

季瑶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桃花酥早就已经被自己嘴馋全吃完了。

晏琛站在一旁,目光淡淡地扫过季瑶,见她神色慌乱,也大概猜出来个大概。看来她没想过送给自己,早就吃光了。

她这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以前她会寻着由头来王府,只为看他策马挽弓;会在一大早捧着食盒,脸上漾着明媚又羞涩的笑意,将心意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

而今,她却连目光都刻意避开。

她是真的,想要远离他?

他的胸口蓦地涌起一股烦躁,在心底撕扯,又叫嚣着要冲破桎梏。如同一团暗火,灼烧着他的理智,烧得他指尖发颤。他眸色微沉,眼底的温润被一层晦暗取代,心底那股想要将她禁锢在怀中的冲动愈发强烈。

可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意,“我待会儿还要骑马去边城,路途遥远,点心恐怕会搁坏。不如明日我再叫下人来取吧,先告退了。”

他转身离去,衣袂轻拂,带起一阵淡淡的檀香。

季瑶望着着晏背影,心中倒是很平静。

她知道,他是这本书的男主,注定会与女主白幼怡最终成就一段佳话。而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甚至连名字都未必会在故事的最后被提及。

有些事,强求不得;有些人,注定无缘。

日子如流水般淌过,季瑶依旧过着平淡而规律的生活。她依旧每日在院中练舞,只是不再想着如何在晏琛面前展现自己;她依旧喜欢读书写词,也不再为了博得谁的赞赏。

至于晏王府,她去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便偶尔不得不去,她也总能巧妙地避开与晏琛的碰面,不再像从前那般刻意驻足,或是寻着由头与他搭话。

晏琛的名字渐渐从她的日常中淡去,像是被风吹散的云,不留一丝痕迹。

夜色如墨。

季瑶推开窗棂,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凉意。她手中捧着白鸽,将鸽子托起,手臂抬高,“好咕咕,去吧。”

鸽子顺势展开双翼,扑棱棱地飞向夜空。月光下,鸽子的身影渐渐融入天幕中,直至消失不见。

季瑶站在原地,望着鸽子远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她的心中空落落的,随着那只鸽子的离去,某种执念也被一并带走了。

“就这样吧,”她喃喃自语,“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了。”

黛色屋顶上,晏琛的玄色衣袍被夜风掀起一角。他凝望白鸽化作黑夜中的一个墨点,指节扣着青瓦边缘,骨节在月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正轨?”尾音碾碎在齿间,恍若自嘲。

她所说的“正轨”,就是远离他吗?

晏琛胸口蓦地一紧,记忆中浮现出零星的暖光,她提着食盒立在廊下,发梢沾着晨露;她躲在马场围栏后偷看,裙摆被风吹成绽开的花;更早时,她捧着诗词来问生僻字……

可这些画面忽然都蒙上霜色。

近来她送点心都遣丫鬟代劳,偶遇时目光对视,她都慌忙错开。他原以为是小女儿家欲擒故纵的把戏,可好像不是……

粗粝的瓦片硌着指腹,冷硬的触感让他稍稍回神。

一片清冷的光辉,晏琛瞥见那抹去而复返的白影。

信鸽落在五步外的滴水兽首上,腿上绑寸许长的桑皮纸条。

晏琛目光一凝,心生出一丝异样。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竟莫名有些迟疑。

他展开信纸,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迹:瑶妹此举甚妙!远离那晏琛,实乃明智之举。听闻城东新开一酒楼,佳肴美酿俱全,明日你我同去,可好?——爰知

远离他……是对的?

指节在纸张上掐出印痕,喉咙滚动,晏琛低笑出声,“好得很。”

他想起季瑶近日的疏离,想起她不再出现在他面前的种种细节。原来,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她刻意为之。她想要远离他,已经有人在为她庆祝这个决定。

晏琛揉碎了纸,远处传来更鼓声声。

一阵熟悉的扑翅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季瑶抬眼望去,只见那只雪白的鸽子落在窗台上。

“回来了,咕咕。”季瑶轻声呢喃,伸手将鸽子捧起,刚想解下鸽子腿上的细绳,却发现鸽子腿上空空如也。

“奇怪了……”季瑶蹙眉,“难道爰知没有回信吗?”

“罢了,明日再说吧。”她轻声说着,抬手将窗关上。

晏琛踏入王府,夜色已深,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映得他眉目间多了几分冷峻。

他抬手挥退了迎上来的侍从,径直走向书房。推开门,他站在案前,目光沉沉地盯着桌上那封皱巴的信条,指尖敲击着桌面,似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唤来侍卫,“去查一个人,名叫‘爰知’。我要知道她的来历,以及她和季瑶的关系。”

侍卫领命而去,晏琛却依旧站在原地,眸色渐深。他怎么从未听说过季瑶身边有这样一个名字,更不知她何时与这样一个人有了交集。

花灯节的长街浸满琥珀色的光晕,红鲤灯在晚风中游弋,琉璃灯盏悬满檐角。

白幼怡提着鎏金莲花灯,灯穗拂过她的袖口,她侧身对着身旁的春儿,“听说今年灯谜是翰林院学士亲拟的,倒是有趣的很。”

十步开外的灯影里,季瑶正俯身挑选花灯。

晏琛手持酒杯坐在二楼,神色淡然,目光偶尔扫过街边的灯影,对这一切并不十分在意。

忽然,他身形一滞,目光凝在不远处的一道身影上。那人一袭素色长裙,手中的兔子灯晃了晃,朱砂点的眼睛正对着他的方向。

是季瑶,但是她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存在,提着兔子灯继续向前。

白幼怡正与春儿低声交谈,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巷口里冲出,狠狠撞上她的肩头。她踉跄后退,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放置在腰间的荷包已不翼而飞。

“抓贼啊!”白幼怡惊呼。街市顿时骚动起来,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

一道素白身影却逆着人流疾步而上。那贼人慌不择路,正准备一头扎进另一条小巷,他还没来得及迈出几步,就感觉后衣领一紧,整个人被拽住,随后摔在了地上,荷包从怀中滚出。

“姑娘饶命!”贼人哀嚎着挣扎,却被季瑶单手扣住脉门,动弹不得。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偷人钱财,可曾想过失主如何度日?”

白幼怡提着裙摆匆匆赶来,季瑶将沾了灰土的荷包递来,素白指尖掠过她掌心时,她的脸颊立马泛起薄红。

“多谢你,季瑶。”白幼怡接过荷包,眼含热泪,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她将荷包攥在胸口,抬眼时恰见季瑶唇角轻扬,那抹笑似碎冰映着月色。

“长街喧闹,仔细着些。”

白幼怡这才注意到,季瑶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琉璃灯的光晕描摹着她侧脸的轮廓,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眸光流转间张扬而明媚,不再是往日羞怯的模样,倒像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凛冽又灼眼。

“那贼人怎么办?”白幼怡瞥了一眼地上哀嚎的小贼,低声问道。

“送去官府,按律处置。”季瑶声线清泠。

衙役们连忙应声,将那贼人押走。贼人哆哆嗦嗦地求饶:“姑娘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季瑶转身看向白幼怡,眸中的冷意再次被温柔取代,这种反差让白幼怡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眸色黯淡,一股燥意悄无声息地蔓延,烧得他心口发闷。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的目光依旧锁在季瑶身上,眸色愈发深沉。

“季瑶!”

一声清亮的呼唤穿透了满街糖画叫卖声。

季瑶转身时簪头垂下流苏晃出碎光,正映见湛爰知提着竹灯笼从人潮中挤来,“可算找到你了。”

季瑶转身握住白幼怡的手,“幼怡姐姐那我先告辞了。”白幼怡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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