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瑶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但湛爰知根本不给她机会。
“你还想着用你那阴招把晏琛给强太阳了?不想扔我给你扔了。”湛爰知说着,伸手就要去抢食盒。
季瑶眼疾手快,连忙从食盒中拿出一块沾了蜜的红豆糕,直接塞进了湛爰知的嘴里。湛爰知猝不及防,被糕点堵住了嘴。
她下意识地嚼了嚼,蜜糖裹着绵密豆沙在口腔化开,甜香倏然盈满齿间,而后……是一股胡椒粉味,湛爰知下意识舔唇,忽觉不对:“咳咳咳……你、你给我下药?”
这对吗?女配。
湛爰知含糊不清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廊柱。
廊外扑簌簌落下一阵花雨,恰掩住她骤然绯红的耳尖。
季瑶忽然笑出声来,鬓间步摇跟着轻颤:“下什么药啊?”
她掀开食盒第二层,露出整整齐齐的红豆糕,“我娘多做了些红豆糕,让我来送给晏琛。”
看着湛爰知怔住的表情,季瑶笑意更深,“这位姑娘,我想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吧。”
湛爰知愣愣地点了点头,嘴里的糕点还没完全咽下去,含糊不清地说道:“感谢你救我一命。”
“举手之劳而已。”
季瑶收拾好食盒,转身准备离开。湛爰知见状,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等等,我有事要告诉你。”
湛爰知指尖蘸着冷茶,在案上勾画命盘,茶渍在宣纸上晕开,渐渐显出一副繁复的星图。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字字句句都在神经末梢炸开惊雷。季瑶听的瞳孔骤然紧缩,耳畔嗡鸣阵阵。
……
如果不是湛爰知说的事都能与记忆中的蹊跷严丝合缝,她几乎要唤人将湛爰知拖去医馆。
“所以...我不过书中给男女主铺路的炮灰女配?”
湛湛爰知微微颔首,信手拈来一块红豆糕,轻轻咬了一口。她歪着头,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季瑶的脸,忽然皱了皱眉,掩唇轻咳两声:“咳咳,这红豆糕里怎么都加了胡椒粉?”
季瑶笑容明媚,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特意给晏琛加的,他不是喜欢吃吗?那就让他多吃点。”
湛爰知闻言,神色一滞,随即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严肃:“季瑶,这话我只说一次。晏琛那双眼睛,从来只容得下白家姑娘一人。你若执意与她相争,到头来只会伤了自己。”
季瑶轻笑一声,眉眼间尽是漫不经心,“我没有很喜欢晏琛啊。”
“嗯?”湛爰知愣住了,手中的红豆糕险些掉在地上。她盯着季瑶的脸,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破绽,却只看到一片坦然。
季瑶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唉,不瞒你说,我确实能感受到天命束缚着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可那又如何?既然反抗不了,那我就摆烂了呗。顺从天意,反正我又不会动心。”
湛爰知彻底愣在原地,手中的红豆糕也忘了吃。她设想过无数种季瑶的反应,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般云淡风轻。这剧情……怎么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行,不能忘了正事。
“但是,季瑶,”湛爰知正色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你一定要远离晏琛。因为靠近他,会变得十分不幸。不仅影响财运,还会毁了你的姻缘。”
季瑶闻言,眼睛倏然睁大,像是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怪不得!我一接近晏琛就准没好事,原来如此!”
…
季瑶提着空食盒,脚步轻快地走进家门,眉梢眼角皆是掩不住的笑意。邱云正端坐桌旁,手中捧着一盏清茶,抬头看见女儿满脸喜色,手里还提着空荡荡的食盒,不由得笑了起来。
“瑶儿,今日怎的这般欢喜?”邱云放下茶盏,笑意盈盈地问道。
季瑶将食盒轻轻置于桌上,低声道:“没什么。”
邱云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食盒上,笑意更深:“晏琛全吃完了?一点未剩?”
季瑶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她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是啊,他说很好吃,还问我下次能不能多带些。”
邱云听了,心里更是高兴,“好,好,既然他喜欢,娘下次多做些。你呀,也别光顾着高兴,记得多关心关心人家,别总是送完糕点就跑。”
季瑶抿嘴一笑,乖巧应道:“哦,知道了。”
邱云起身收拾食盒,嘴里念叨着:“这孩子,总算有点开窍了。晏琛那孩子,看着也是个靠谱的……”
季瑶听着母亲的念叨,心中却无半分波澜。她早已打定主意,既不与母亲明面作对,也不全然顺从。为了遵循书中的剧情,她只需寻得平衡点,既顺应剧情,又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这叫摆烂吗?不,这叫智取。
自那日与季瑶见面后,湛爰知也不再变换NPC的身份了,一直当着湛家二小姐,终日倚在榻上推演剧情,借信鸽日日传与季瑶。信笺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她们的心思与计划,偶尔还夹杂着几句玩笑话。
细雨沾湿青瓦,季瑶正伏在案前研墨。窗外白羽信鸽扑棱棱落下,爪间系着的布袋已浸透晨露。
她解开密信,见湛爰知新绘的朱砂未干,蝇头小楷旁竟画着两个小人,旁批:「今日男主与女主同去寺庙烧香,切记绕行三丈。」
邱云捧着食盒进来,见女儿对窗轻笑,只当是少女怀春。
季瑶垂眸将新蒸的藕粉桂花糕装入食盒。自那日自己和湛爰知把红豆糕吃了个精光,邱云误以为是晏琛喜欢,心中欣喜若狂。如今她日日寅时即起,揉面的青瓷盆底都磨出了月牙痕。
她也不说破,反正邱云做的糕点全进了她俩肚里,哄得娘亲开心便好。
鎏金香炉烟雾腾起,晏琛在观音殿前驻足。
白幼怡将三炷香插进炉中,合十的掌心遮住了唇角:“今晨遣人问过,季姑娘说是染了伤寒正发着热。”
晏琛眉头微蹙,这不像是季瑶的性子。往日里,她即便病得再重,也要硬撑着来,任谁也拦不住。如今却连面都不露,着实反常。
“季姑娘近来似乎变了许多,整个人都不太爱见人了。”
晏琛站在佛龛前,望着菩萨低眉垂目的慈悲面容,心中却不太平静。
腕间那根素缎发带忽地发烫,是那晚他偷来系的,始终未换。
季瑶认为自己只要躲着男女主就能如湛爰知所说过了剧情,可是剧情哪有那么好躲过的。
水面泛着碎银般的光,荡起一圈圈涟漪,惊散了倒映的流云。
季瑶提着罗裙赤足涉水,沁凉的溪水漫过脚踝时,忽见一尾红鲤从脚踝处溜过。
她弯下腰,伸手拨弄着水面,指尖划过带起细碎的水花。衣袖被水沾湿了一角,索性将裙裾往腰间束带上一掖,追着鱼影踉跄几步。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当心。”
“这水浅得很!”季瑶说着,她双手捧起一掬清水,往前轻轻一扬,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的落在晏琛脸上。
季瑶被惊地后退一步,显然没有想到在自家遇到了晏琛。
晏琛的目光掠过季瑶湿透的衣裙,薄纱紧贴肌肤,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轮廓。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滑过白皙的颈项,浸湿的衣料下隐约透出肌肤的莹白。湿透的裙摆晃荡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迅速移开,耳根却悄然染上一抹薄红。
“还道是月儿在此……”季瑶连忙后退半步,低头福了福身。
“你……”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不是染了伤寒吗?”
季瑶心头一跳。那是她为了避开晏琛和白幼怡在寺庙相遇特意找的借口,此刻被他这样直白地问起,仿佛被人当众揭穿了谎言,脸上火辣辣的。
“哈哈,是啊。”她干笑两声,指尖不自觉地绞着衣袖,“伤寒发热特意来莲池降降温。”
这话说的要多牵强有多牵强。
晏琛的眸光暗了暗,“那你去换身衣赏,担心着凉。”
“哦,我会去换的。”季瑶依旧站在原地,脚尖不安地碾着地上的青砖。她想着等晏琛离开后再走,免得两人同路尴尬。
晏琛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即蹙眉,她什么时候这么不听话了。他脱下外袍,快步上前,准备将锦袍披在她肩上,却看见她如受惊的雀儿般往后一缩。
“我、我先走了!”季瑶慌乱地从莲池中起身,险些跌倒。她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裙摆,只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再见,哦不对,再也不见。”
话音未落,她已经提着裙摆跑开。
晏琛的手还僵在半空,他望着她消失在回廊转角处的身影,未及出口的话又生生咽回口中。
季瑶一路小跑,直到确认身后无人追赶才停下脚步。她边走边自我催眠:“不要靠近男主否则会变得不幸。”
季瑶刚换下被浸湿的衣裳,还未及整理鬓角的碎发,便被母亲匆匆唤回正堂。
她扶着门框喘息,掀起攒珠帘,已瞥见那抹玄色身影端坐在海棠纹圈椅上。
刚跨过门槛,邱云便蹙眉望来,“可算来了,晏公子候了足有半炷香时辰。你再不来,怕是这茶都要凉透了。”
季瑶抬眸,正对上晏琛似笑非笑的目光。她下意识的避开他的注视,停在离晏琛最远的楠木柱旁,“女儿忽然想起……想起今日要抄的经卷还未……”
晏琛指节骤然叩在茶盏盖上,眸子微微一眯,眸色深沉如潭。
自从那日季瑶神色慌张地被别人从自己面前拉走,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这株惯常对他含羞带怯的垂丝海棠,突然就变成了浑身带刺的野蔷薇。
他看向她,眉头紧锁。她的目光却始终游离,不敢与他对视,甚至连站的位置都刻意与他拉开了距离。
晏琛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似有若无地扯出一抹弧度,笑意却未抵达眼底。他忽然很想看看,她究竟能躲他到几时。
“胡闹,来者是客,先过来接待客人,给晏公子斟茶赔礼。”
季瑶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了几步,却始终与晏琛保持着一段距离,邱云只觉得自家女儿今日格外没有眼色。
晏琛却似乎并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他的目光落在她微颤的指尖,又移到她低垂的眉眼间,他忽然觉得,她这副模样倒比平日里那副温婉端庄的样子有趣得多,至少,真实得多。
他忽然放下茶盏,淡淡道:“伯母,茶就不必了。”声音温和,却让季瑶心头一紧,“我今日前来,是听闻季小姐染了伤寒,特来探望。如今见她气色尚可,想来已无大碍,我也就放心了。”
邱云一愣,转头看向季瑶,眉头微蹙:“伤寒?瑶儿何时……”
季瑶慌忙接话,“前日骤雨忽至,女儿在藏书阁着了凉。本想着捂汗便好,谁知夜里发了热。”
她说这话时,余光瞥见晏琛修长的手指正摩挲着茶盏边缘。那是他惯有的小动作,每当他看穿旁人谎言时,便会如此。季瑶心中一颤,指尖微微发紧。
“女儿只是怕您担心,才没敢说。”声若蝇蚊。
邱云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病了也不说,让为娘好生担心。”
季瑶讪讪一笑,暗自松了口气。
“既然季小姐无恙,那我就先告辞了。”他说罢,正要走。
季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虽转瞬即逝,却未能逃过晏琛的眼睛。他目光锐利,捕捉到她唇角上扬的弧度,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心中莫名涌上一丝不悦,像是被一根细针刺入,虽不剧烈,却隐隐作痛。
她就这般不愿见自己?连多留一刻都不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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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摆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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