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钦明从房间内缓缓醒来的时候,小枝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柳静姝在他身旁翻阅古籍书著。
“静姝,小枝呢?”陆钦明疑惑地环顾四周,明明刚才小枝还在摇自己的肩膀,喊着镜什么安。
“什么小枝?钦明哥哥莫不是睡糊涂了?”柳静姝莞尔一笑,为陆钦明倒了一盏浓郁的香茶,这茶是专门用来解催眠香的。
使用催眠香的副作用很大,如果不及时服下解药茶,催眠者就会有身体发烫,高热不止的状况,处理起来异常棘手。
“钦明快用些我给你倒的茶,刚好解解你的困意。”柳静姝将面前的茶盏推到了对面。
“好。”陆钦明喝完茶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眉目舒展。“这倒是上等的好茶呀,我从未有如此心旷神怡的感觉。”
“茶虽好,但哥哥还是不要贪杯了。”柳静姝笑着嗔怪道。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陆钦明起身朝柳静姝恭恭敬敬作揖,准备告辞离开。
“钦明哥哥,你我之间本不必拘于这些礼节的...”柳静姝垂眸轻声呢喃道。
“柳家是高门大户,更何况你还是嫡小姐,本就是在下该做的。”陆钦明温柔笑道,“就不过多叨扰静姝了,我改日再来。”
“好,改日我等你。”柳静姝笑得恬淡,如同坠入蜜境之中,解决了羡清枝这个麻烦,她也从未如此畅快过。
日暮渐沉,陆钦明的车马在余晖中渐行渐远,殊不知在山间有无数双山匪的眼睛正紧盯着大户人家的车马,寂静中滚动着不安分的波浪。
而此时在冰冷的柴房当中,少女正发着高烧。
“好痛...好...”
少女被人关进了冰冷潮湿的后院柴房,被擦破的伤口血流不止,只能痛苦将身躯蜷缩在柴房角落,后半夜羡枝开始高热不止,意识不断模糊,嘴里也开始说胡话。
寒冷彻骨的雨夜,羡枝在半梦半醒中感受到了一双冰凉有力的手拦腰抱起了自己。
男人有力的腰腹肌肉隔着粗糙的衣服发出簌簌的声响,羡枝靠在他的怀中不安分地乱动,嘴里还反复呢喃着“好热”。
“再动就杀了你。”
男人凶巴巴地低头威胁道,蓝河凝视了片刻怀中逐渐安稳的羡枝。
纤细白嫩的脖颈,被沾湿的乌色发尾,泥点斑驳的罗裙,瘦削脆弱的少女...
蓝河在想倘若自己此刻伸手扼住少女的脖颈,她脆弱的生命是否会立刻转瞬即逝?
就在少年思绪翻飞的瞬间,羡枝的手扯住了他的衣领,无论蓝河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松手。
“该死。”蓝河现在还维持原来的姿势,根本腾不出双手,只能任由少女拽着自己的领子。
粗制滥造的下人服极其容易被撕裂,没过几秒蓝河的衣领就被扯开了条细细的口子,白皙刚健的胸膛若隐若现。
在雨夜中,阴鸷男人周遭泛着浓烈杀意,怀里还抱着个蜷缩的少女,让人容易想入非非。
“你们...到底...在哪啊...”
“镜辞...”
羡枝被烧得迷糊不清,还在念叨要找幻境里的其他人,开口喊“镜辞安”又戛然而止,再度沉沉睡去。
蓝河扯开了绑在胳膊上的绷带,狰狞的伤口暴露在潮湿的空气当中,血迹早已凝干,少年欲伸又止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
“镜辞是谁?”
少年低头,视线落在了羡枝的薄唇上,迟迟没有等到少女的回应。
“你也救过他么?”
蓝河的语气中带着点酸涩,少年白皙的手背触碰到了羡枝的额角,感受到了滚烫的温度,少女发了很严重的高烧。
羡枝像是做了噩梦,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将自己缩成了一小团,娇嫩的皮肤被烧得通红。
“别动。”少年发觉了羡枝身上的摔伤,血珠沿着少女的裤腿流成了一条干涸的血迹,显然经过没有任何处理。
蓝河竭力压制内心的烦躁,彻底撕开了自己的上衣,快刀斩乱麻撕成了条状,四下没有工具,暂且用这个来包扎伤口。
伤口触碰传来的疼痛感让羡枝从昏迷中短暂地恢复了意识,她看到在晦暝中,上身□□的蓝河正在烦躁地蹙眉,手里还拿着麻布条给自己包扎膝盖...
“是梦,一定是梦。”
“还是个春梦。”
羡枝安慰自己,准备倒回干草堆里继续闭眼休息,身体的余温如同热浪一翻一翻冲击她的身体,少女坚信一定是自己太累了。
“醒了?”
蓝河冷不丁地开口,修长的手腕青筋暴起,少年不理解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明明是想杀了脆弱的少女,却下意识地救了她。
少年见羡枝不开口,俯身靠近了眯眼的少女,近到能感受到彼此间的鼻息,蓝河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吵得羡枝被迫睁开了眼睛。
外面是萧萧冷雨,柴房内的温度却高得惊人。
“唔...这个梦...”羡枝心想反正是在梦里,自己干什么都没关系,就伸出双手扯了扯面前少年的脸皮。
“...”蓝河想把少女的手撕碎。
“这个梦还挺真实的。”羡枝还在疑惑当中,抬眸就对上了蓝河微微愠怒的双眼,少年冷得像寒霜的利剑,渗着彻骨的杀意。
完了,不是做梦。
羡枝现在想百米冲刺找来纸笔,立马写好自己的临终遗言。
空气里蔓延着可怖的寂静,羡枝强忍着身体的酸痛感,反复想了无数遍解释的说辞,一旦对上蓝河要吃人的视线就顿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少年默不作声,窗外的冷雨打湿他的墨发,在黑夜中蓝河如收敛声息的困兽,下一秒就会暴露嗜血的本性。
“算了,我现在就走。”既然什么都解释不清楚,还是逃为上计,少女踉踉跄跄扶墙站起来。
再不跑,等着蓝河提刀杀自己吗?
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再加上膝盖的新伤,羡枝扶墙尝试了数次都无果,一狠心忍住撕扯的伤口疼痛强行站了起来,撑不住几秒就整个人朝前扑倒,正中蓝河下怀。
“...”
“...”
“起来。”低沉的声线里带着不胜烦躁,蓝河后悔自己没在一开始就杀了她。
蓝河娴熟地揪起了吓到僵化的少女,动作流畅到像是做过无数次,羡枝望向面无表情的少年,总觉得他很熟悉。
但蓝河阴鸷狠厉的气息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就是黑夜中的暗兽,招惹不得。
原以为下一秒蓝河就会暴怒,但他没有。
少年反而觉得这怪异的亲昵感让他异常冷静,蓝河深深舒了口气,活动了下酸痛的腰肢,把少女抱起放到了干燥柔软的柴草堆里。
“我这是在哪?”羡枝感受到了蓝河身上的杀意逐渐退散,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柴房。”
蓝河冷冷开口,拔起腰间的木剑,打开了被风吹得歪斜的房门,细细密密的雨丝打落在少年的脸上。
雨中的蓝河,孑孓独身,散落的玉兰花瓣零落成泥,残花飘到少年的肩头,暗气沉沉中又略带柔和的破碎,他回头望了眼羡枝。
“你要去哪?”羡枝不自觉开口问道,即使蓝河的脸上有道触目惊心的疤,依旧不影响少年的俊美,反而给他添了股邪气。
“砰”,木门□□脆利落地关上,柴房恢复到了昏暗的状态,蓝河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招人喜欢。
蓝河现在心如乱麻,为何自己一见到少女就会控制不住地乱了方寸,陈年的伤口也会隐隐作痛。
当时少年栖息在后院的柴房中,昏迷的少女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扔进了他的房间,仆从们迫不及待地扔掉这块烫手山芋,并没有注意到蓝河在房中。
“就把她放这吧,小姐说了不用管她。”
“真的吗?可是小枝她身上很烫啊。”
“管那么多干什么?想得罪小姐吗?”
“...好吧。”
失去挣扎力的少女成了任人宰割的案板上的鱼肉,蓝河被吵醒后第一反应是解决麻烦,但看到虚弱可怜的羡枝终究还是没有下手。
他认得她,是上次在后院救过自己的少女。
其实蓝河在此之前也见过羡枝,在少女第一次从柳静姝房中出来的时候,她身后的那个黑影就是蓝河。
雨点淅淅沥沥打湿蓝河的碎发,腰间的木剑也很快被打湿成了更浓的色彩,从前在这院中,从未有人在意过自己的死活。
自然自己也从不会在意别人的死活,蓝河一心想找山匪报仇,却一直没有找到时机。
现如今他却在意一个毫无瓜葛少女的死活,蓝河不禁嘲笑自己的荒谬,可心却自然而然做了让步。
少年孤傲疏狂的背影在细雨梨花中消失,蓝河轻松翻出了柳府的围墙。
等羡枝昏昏沉沉从柴房中醒来的时候,身边多了碗冒热气的褐色汤药,浓厚的苦气熏得羡枝睁不开眼。
“把它喝了。”蓝河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房中,默默倚墙而立,视线冷冷地落在少女的身上。
“啊?”羡枝发懵地抬头,端起了那碗汤剂,光是闻着就想吐,她最讨厌苦药,但还是有戒心,明知故问了一句。
“这是什么?”
“...”蓝河的脸更难看了几分,撇过头去沉声道,“毒药。”
“哦,那就是没毒的,可以喝。”羡枝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摸清了蓝河的臭脾气,喜欢说反话。
少女捏着鼻子,半痛苦状将碗中的苦药一饮而尽,苦得她舌头发抽,险些没再度昏厥回去。
蓝河人还是挺好的嘛,就是脾气坏了点,至少救了自己。羡枝默默投去感谢的目光,很显然被少年直接屏蔽了。
“喝完了。”羡枝展示了下自己喝空的药碗,表示自己没有撒谎。
不过她很好奇,蓝河上哪去找的药材煲汤,明明何月泱已经下令不允许找人给自己医治。
蓝河上前伸手接过了装药的空碗,见羡枝欲言又止的模样,静静站在原地等少女开口。
“那个...谢谢你。”羡枝咽了口水,喉间微微发苦,草药发涩后回甘的气息充斥着鼻腔。
“今日之恩我来日报答,我也该...”少女睡了一觉,力气恢复了不少,准备起身离开,继续完成系统任务。
少年一言不发,用强劲有力的手按住了羡枝的肩膀,蓝河比羡枝高一个头,挡住了少女的去路。
蓝河不紧不慢抬眼,幽静深谙的目光摄人心魄,面色越发凉薄了起来,嘴角也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
“怎么了吗?”少年的声音如冰天血泊中的游魂。
羡枝蹙眉,她从未想到蓝河会有这样失控的反应,蓝河微凉的指尖抬起了少女的下巴,力道更紧了些。
“蓝河?放开我...”羡枝尝试挣扎逃脱,换来的却是少年倏忽变得阴狠乖戾起来。
“你的命是我救的。”
“你自然也是我的。”
“我为何会属于你?”羡枝反驳回了少年的言语,始终无法抽离自己被按住的双手。
蓝河眼中的迷茫转瞬消失,少年如同病态痴狂的困兽,迟迟不愿退步松口,但凡他做过的决定就从无悔意。
“你疯了?”羡枝满眼震惊,蓝河看上自己了?这幻境里的人脑子都是坏的吗?一个何月泱就已经够让她头疼了。
“嗯。”蓝河任由羡枝在自己怀中捶打踢踹,就是不肯松手,他疯了,当然是疯了。
他从未对任何人动过情感,直到那日蓝河在玉兰群树下与羡枝相遇的第一眼,冥冥中一箭射穿了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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