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人下催眠香了?”蓝河俯身,目光灼灼看向羡枝。
羡枝心中一惊,他怎么会知道催眠香的事?难不成蓝河还略通一些药理吗?
“你,你怎么知道。”羡枝反应性地向后退了一步。
蓝河的气场几乎以压倒式朝自己涌来。
“你的症状。”蓝河不打算把话说得太清楚。
少年虽然不懂药理,但他早年混迹民间,知道很多人会用催眠药来做腌臜的事情。
民间此种做法屡见不鲜,能被轻而易举看出是催眠香的症状。
少女昨夜的高热并非空穴来风,想必是催眠香的副作用引起的。
如果不是少年早就对此有所耳闻,恐怕也无法迅速找到对症的药方。
“是谁?”蓝河见少女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还是耐着性子对她刨根问题。
从前少年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没有。”羡枝偏过头去。
她不想让这件事把许多不相干的人卷进去,事情越闹越大对她找追溯镜碎片没好处。
“柳静姝。”蓝河沉声说了这三个字。
或许他早就该猜到,而不是通过羡枝来验证。
羡枝惊慌失措地捂住蓝河的嘴巴。
这个少年的直觉敏锐得惊人,她完全低估了蓝河的聪明程度。
“你在瞎说什么,根本没有的事。”羡枝想赶紧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奈何蓝河就是紧紧攥着不肯松手。
“你在畏惧什么?”少年蹙眉,声音略微烦躁。
“怕她把你从柳家扫地出门吗?”
“对。”羡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蓝河怎如此冥顽不化。
“你不怕被扫地出门,我怕。”
蓝河听完后沉默片刻,将手中半副药方放下。
“记得喝,不然你的病好不了。”少年看出了羡枝怄气的表情。
无奈放慢了自己的动作,朝少女俯身低头轻语。
“你要是不想被扫地出门就把药喝了,柳家不会留一个患病无用的仆人。”
说罢蓝河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少年的心乱了,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怎会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动心?
细雨微风吹打在少年的脸上,风中携带者海棠花的香气,在空气中慢慢氤氲展开,蓝河挥起腰间那把其貌不扬的木剑。
几乎在一瞬间,半空中被吹落的海棠花都被尽数斩成了碎片。
少年从来都没有忘,没有忘记自己的家人是如何惨死在山匪手里。
这么多年他潜伏在柳家就是为了等待时间,待到自己的剑技精进到与山匪有一搏之力。
曾经他无力守护自己的家人。
至少如今要守住珍视之人。
被关在房内的羡枝急得上蹿下跳,她知道蓝河是怕她生病出去再受到伤害才这样做。
但自己没有蜷缩在此地,安稳度日的理由。
她必须要出去,只有找到柳静姝才有机会找到追溯镜,从幻境中出去。
忽然,少女觉得身体发麻。
面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直直朝身后的干草垛中倒去。
“诶?”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已经服用过汤药了——
少女的眼前漆黑一片,她被置身于完全黑暗的幻境当中,感觉自己的意识早已跟□□分离开来。
隐约有脚步声传来,并且越来越近,清晰可闻。
“真没用啊。”女人犀利尖锐的声音在羡枝耳边响起,真正的柳静姝站在她的面前。
柳静姝的眼尾泛红,用手里的胭脂扇抬起了羡枝的下巴,语气略带愠怒。
“连进幻境都还是这么弱不禁风。”
“柳...柳静姝?”羡枝瞳孔骤缩,她看清了女人的容貌,与他们初见时别无二致,依旧是淬血的艳丽美。
“幻境好玩吗?你好像连一个伙伴都找不到吧?”女人挖苦地笑道。
“哦,我忘记了,你找到了一个。”
“她看起来似乎不是很乐意跟你玩呢。”
女人手中的力道更紧了几分,玩味般地朝少女笑道。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啊?”
“这个幻境可以将进入者内心的特殊面不断扩大凸显出来。”
“每个人进入幻境都会变得不堪,丑陋,把所有不为人知的东西悉数展现出来,时间一长他们就会心智涣散,成为彻彻底底的疯子。”
“不是很有意思吗?看到你的同伴原来是如此模样,真是让人激动呢。”
羡枝垂眸,她在柳静姝面前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女人强大的威压让她动弹不得。
“你想要什么?”羡枝沉声开口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他们出去。”
“啊啦,既然你这么想带着你的同伴出去,就得好好帮我一个忙。”
“毕竟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制造出这个幻境的呢。”
女人的凤鞋环绕羡枝慢慢踱步,语气不紧不慢,却又带着近乎癫狂的深仇苦恨。
“帮你?”羡枝抬头。
所以柳静姝的目的并不是致他们于死地?
女人俯下身,嫣红的瞳孔如妖异般强迫羡枝与其对视,鲜红的指甲攥住了少女的肩膀。
“婚书。”
“帮我拿到陆钦明的那封婚书,我就放你们走。”
羡枝微怔,婚书?只是为了婚书吗?
柳静姝就为了一封婚书来引他们入局?
“别人做不到,只有你能做到。”女人嗤笑着,将胭脂扇打开半掩面庞。
“你在幻境里可以保持原来的心智对吧。”
“不然你也不能站在这里和我讲话了。”
“我答应你。”羡枝低头,身体卸下了部分力道,原本紧绷的身体传来酸痛感。
“你最好说到做到。”
柳静姝摆摆手,转身消失不见。
女人张扬肆意的笑声充斥着四周,慢慢远去,只剩下寒凉的气息。
瞬间大雾弥漫,羡枝被周遭的白色云雾淹没。
等再度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然暗了。
少女踉踉跄跄的起身,肩膀上被柳静姝攥的酸痛感还在。
看来不是梦。
“婚书?为何偏偏是要婚书?”
羡枝思索再三,这其中缘由必然不简单。
柴房的门已经被蓝河锁住了,唯有窗户可以出去。
少女手臂的淤青传来阵阵痛意,咬着缓慢跨上窗台,手心早已猩红一片,部分还磨破了皮,零星散出点血迹。
“你在干什么?”男人的声音冷不丁从羡枝的身后传来。
蓝河回来了——
羡枝竟然完全都没有听见少年开门的声响,居然无声无息就走到了自己的背后。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呃...我看月色这么美...观赏一下,哈哈。”羡枝略微尴尬地收回迈出的脚。
疏忽间没把稳重心,整个人从高悬的窗台上坠落下来。
蓝河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摔下来的羡枝。
又心疼又愠怒。
但看到少女小心翼翼的眼神还是强忍着把情绪克制了下来。
“自己的身体弄垮才肯善罢甘休吗?”
羡枝不好意思地朝蓝河笑了笑,她实在是不敢惹这位祖宗,只能低头乖乖认错。
“对不起,我——”
羡枝还没把嘴里的话嘟囔完,就被蓝河横抱着带出了柴房。
庭院中微凉,夜里的温度要比白天低很多,蓝河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盖在少女的身上,此时周遭静寂,只有他们二人。
“诶?”羡枝摸不清少年突如其来的动作,方才不还不让自己出去吗?
“海棠开了。”蓝河轻声道。
他们此时正站在后院成片的海棠花树下。
少女抬头看见了满树盛开摇曳的白色海棠花,稀碎的花瓣从树上纷纷扬扬落下。
落在他们的发上,肩膀上,手心中。
羡枝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甚至连此刻的月光里都夹杂着海棠幽微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好美。”羡枝不由自主感叹道。
“蓝河。”
“...”
“你很喜欢海棠花吗?”
“是。”
“这片的海棠花都是我种的。”
羡枝诧异地看向神色恬淡的蓝河,问道:“这里?所有的海棠树都是你种的?”
少年淡淡地瞥了眼反应过大的少女:“是。”
“你居然还有种树种花这项隐藏技能。”羡枝对蓝河刮目相看了。
没想到他还藏着颗如此细腻的心。
“为什么一直都想要走?”蓝河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没有。”羡枝摇头否认。
她不想对蓝河说谎,但还是迫不得已。
“那你下回还会逃走吗?”少年的声音很低。
甚至还带着点期待,哀求,混合的复杂感情。
羡枝不知该如何回答,长舒了口气,轻声道:“蓝河,为我摘一朵海棠吧。”
“好。”蓝河默认只要自己摘下了海棠,少女就不会再走了。
一定不会再走的。
少年敏捷轻快地跳上高大的海棠树,摘了朵最大最白的海棠花,轻轻别在了羡枝的发髻上。
少女的笑颜动容,连同颤动的海棠花都让风中带了股清甜的气息。
在余光中,羡枝看到了蓝河别在腰间的那把木剑,抬头问道。
“你为何随身都带着木剑,你会剑技是吗?能表演一次给我看吗?”
蓝河沉默了片刻。
他不会拒绝少女的请求,熟练地平扫拔刀抽出腰间的木剑。
羡枝楞在了原地,这样的拔刀姿势她再熟悉不过——
镜辞安曾经抽剑拔刀也是相同的姿势...
难道蓝河是...镜辞安?
“镜辞——”羡枝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喊出了镜辞安的名字。
但在少女即将喊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
蓝河将木刀朝向了羡枝的方向,少年的目光带有愤懑的情绪。
“不许说这个人的名字。”
蓝河并未收回木剑,但也不是真想伤害羡枝。
他只是太恨了。
少女自发烧昏迷的时候就一直在喊这个人的名字。
连现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她也会反应性地说出这个名字。
这个叫镜辞的到底是什么人?是少女之前心悦的人吗?
无所谓,他会将少女夺回来。
所以请不要再喊出这个名字,他只是,只是太过愠怒,太过嫉妒罢了。
小枝,请你原谅我。
我只是,只是有点恨得到过你的爱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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