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僵持的氛围被一声尖细的嗓音打破，三人同时转身，明夷依然是搂抱裴令仪的姿势。

老皇帝远远走过来，一个女子被他拥着走过来，应当是某个得宠的妃嫔。

眯了眯眼睛，明夷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

柳叶眉，鹅蛋脸，长而媚的眼睛，随便转转眼珠都带着魅惑。

明夷不自觉低头，对上裴令仪带着些疑惑的眼神。

裴令仪便不是这锐利的长相。

眼珠偏浅，茶色，眼尾上挑，却不俗媚，反而流露出几分淡漠与疏离。

裴令仪扯了扯明夷，想带着她跪行礼，明夷回神时，老皇帝已经近在跟前，脸色带有几分难看。

明夷不慌不忙按住怀中人的腰，左右环顾，发现明承这狗腿子早就跪下了，现在正偷偷分出一只眼睛盯她，甚至再细看能找到他最嘴角还未收回的奸笑。

“父皇。”

明夷收回眼神喊了声，微微颔首示意，一手紧紧托住裴令仪，好像她才是皇帝，对面这位才应该向她行礼似的。

老皇帝额头的青筋凸起，猛地向外突突跳，面上露出个勉强的笑，像个关心孩子的老父亲一般：

“皇儿身体不适，不必行礼了。”

周遭都是爬伏在地不敢抬头的侍从，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明夷也不想逼得太紧，便微微笑道：“谢过父皇。”

明夷悄悄揉了揉裴令仪的腰，轻轻柔柔的，让人心安。

贴在老皇帝身边的女人全程安安静静的，眼睛却在明夷和裴令仪两人之间瞟来瞟去，眼底闪过精明的算计。

天气着实不好，雾蒙蒙的，叫人连天都看不清楚了，地面铺上了厚厚的雪，洁白一片，灰与白相映衬，越发显得厚重。

皇帝为首，一行人来到林子外候着时辰，准时进去。

“猎得鹿者，重重有赏！”

声音发虚，少了几分威严。

明夷抬头，看见老皇帝蜡黄的脸，心下有了思索。

一众人齐齐称是，随后便一股脑儿涌入林中。

“我随你一同去。”

轻柔的嗓音落在耳边，明夷抬头，幽幽望她。

裴令仪回以清浅的笑。

没再多说，明夷一手拿弓，一手拽住裴令仪，翻身上马，穿过她的腰间，握住缰绳。

“坐稳了。”

带着哑意的嗓音擦过耳垂，裴令仪低头，耳朵悄悄红了。

夹住马肚子，扬鞭一甩，明夷大笑——

“驾！”

林子寂静，偶尔几声鸟叫也淹没在树叶的沙沙声里。

裴令仪耳边却是凌乱的呼啸声，明夷骑得悠闲，任由马儿撒欢儿似的跑，有一下没一下抽着马鞭。

“殿下，不猎鹿吗？”

“鹿哪儿有你重要？”

裴令仪蓦地抬头，对上明夷带笑的视线。

被紧紧包裹在温暖的怀抱里，周遭环绕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渐渐沁入裴令仪皮肤里。

“嘘。”

明夷低头，伸出手摁住裴令仪的脑袋，双手贴住她的耳朵，呼出滚烫的热气。

“来了。”

话音落下，马儿蹄子往后一撅，发疯似的开始乱跑，眼看即将撞上宽厚的树桩，明夷迅速抱紧裴令仪，两脚用力一蹬，人便在空中翻滚两圈重重跌落在地上。

明夷咽下涌上喉间的血腥味，抱着裴令仪跌跌撞撞往丛林密集的深处去。

“殿下不必管我！”

裴令仪大喊，此时拖着个累赘只能拖累明夷。

“少废话。”

明夷咬紧牙关，连拖带拽带着人走。

裴令仪低头，看见那只紧握住自己的手，病气比以往更重，明明自己也病的不轻，还……

她恍惚着，头一次开始思考，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周遭渐渐响起厮杀声，惨烈的嚎叫萦绕在空气里回荡，裴令仪忍不住分开心神去瞧，只看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黏腻腻地流在雪上，像一朵盛开的彼岸花。

喘息声逐渐加重，明夷嘴里满是铁锈味，混合着里里外外的血腥气息，她开始笑。

裴令仪不明就里，只看见眼前的人笑得猖獗，往日苍白不堪的脸竟也涂上几分血色，定睛一瞧，原是不知何时溅上去的一道血！

不再跑了，明夷把裴令仪往后带，目光肃然盯着前方，眼底闪过冰冷的光芒。

死一样的寂静。

一只箭矢悄无声息划破空气，尖端闪烁着凛冽的寒光，从茂密的树丛中射出。

空气凝固，可以听见树叶摇曳的声响。

“殿下小心！”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裴令仪毫不犹豫地转身面对明夷，对上她震惊和不解的表情。

金属刺破皮肤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似乎深深没入五脏六腑，血也随之淌过身体。

裴令仪紧紧闭着眼睛，却感受不到一点痛苦。

再睁眼时，眼前的人早已快速迈出脚步，到另一人跟前。

“柳清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