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都显得异常朦胧。隐在暗处枯萎的葡萄藤模糊着颜色。赤红色的操场是热闹的,却被绿意深重的灌木丛吃掉了声响。
“裴裴呀———”
伴随着甜的拉丝的嗓音,不知哪个黑咕隆咚的草丛里,跳出只耳朵尖尖的狐狸。她笑得狡黠,轻盈一跃,脚步轻悄地摸上去,紧紧追上前面头也不回的大长腿。
“裴裴?”
温叙把脑袋用灵活的姿态扭转过去,眨巴着眼睛打量他的脸色,几乎都快贴上裴砚声结实的肩膀。他仍犟着脾气,一味拧着头,绷紧了乌黑的眉,猛猛地就是向前走。
有些人好像生气了
“怎么回事?”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拧着眉头,轻咬着腮帮子里的软肉,脸蛋气得肿肿的,眼睛气得歪歪的,活像只目光坚定的傻藏狐。
见他还不肯停下脚步,温叙干脆一个闪身截在他面前,一把牵住他硬的硌人的手腕。
“裴裴!”
被她握在手里,听到她拔高的音量,他不情不愿地停下了脚步,却极为冷酷地“哼”了一声。那双工笔描绘的眼,不快地渲出几点不快的墨,便迅速往看不到她的地方走开去,仿佛宣纸上灵动飘逸的一笔蕴色。
属于他的温热源源不断地从相贴的地方传过来,让人无时不刻体会着他强势跃动着的脉搏。
别扭归别扭,到底没甩开她的手。
温叙心下了然,立刻把眼睛凑过去,几乎要贴上他鼓鼓的胸膛,那双眼睛里流出来的盈盈波光,既像甜得流油的蜜,又像闪得透亮的水,几乎要把人痛快地融化在里面。
她好像看不见他乌黑的脸色,只软着语调变着花样哄:
“是谁家宝宝呀,就算生气也这么可爱的?”
她勾上他的小拇指,轻轻地又摇又晃,像是在人心上荡着秋千。
“就算不高兴也乖乖让我牵着手,是不是?”
温叙仰着头看他,喜欢的情绪都快从漂亮的眼角里漫出来,偏她还要抵着唇齿,一遍遍地唤他的名字,好似宣扬着自己最最骄傲的喜欢。
幼稚死了。
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觉得肉麻。
话虽这么说。某些人紧致的脸蛋却缓缓松了下来,甚至红了一圈漂亮的耳廓。
他闷声朝她看过去,见她一脸无辜的神色,便哼哼地又把头拧过去。
“今天……我的水呢?”
什么…?
温叙眯着眼睛,简单地回顾了一下今日的行程。白天吃饭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那就只剩下傍晚,傍晚在……篮球场。
是了。
一定是她随手递了瓶水给别人,恰好被这个小心眼的撞见。他正口干舌燥地等着她的临幸呢,一转眼竟发现,她正笑语盈盈地给别人递水。
那还了得。本来就是个醋酿的,这不是一气之下把炸了缸。
“跟一瓶水置气啊——”她玩味地拖长了语调,笑明晃晃坏笑着靠近他,“我说怎么今天飘着一股子酸味呢,原来是我们的醋坛子砸了。”
裴砚声却没接她的话茬。
一步,两步。面无表情的裴砚声,朝她步步紧逼,高大的身形往压迫感上不断地加码。温叙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看到他的那一双眼睛,那么深,那么黑,黑的像透光的琉璃。她无端联想到夜里捕猎的狼群,也正是用如此凌厉的眼神,死死注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下一秒利刃般的犬牙就要扑咬而上,撕扯它温热的喉管。
他的怨气好似更甚。
“才不是这样。”
温叙笑着搂上他的脖颈,笑着哄着问,“那是怎么样?”又贴在他的身侧,用最纤细的食指,轻轻抚平他眉毛上起伏的峰峦。
一瓶水而已?
呵。
那该死的男的分明就喜欢她。他漏水的眼睛发着绿光呢,没有一刻不黏糊糊地附在她身上,那种不知廉耻的渴望,他看得不要太清楚。更不要说那搔首弄姿的做派,假装不经意地又扇风又喘气的,不就是为了露出自己滴着汗珠的肌肉线条。
真让人觉得恶心。
从她手里讨了根吃剩的肉骨头,便立刻谄媚的地翻起了肚皮,晃悠着尾巴,开始妄想着能蹭上她光洁的手臂,呜呜地在她怀里撒娇。
可恨这小没良心的还对他笑得灿烂。甚至,甚至她机灵的视线还有些在他不知廉耻的小腹流连了整、整、三、秒。
坏家伙。
但是。
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该……
裴砚声的脸上,一丝后知后觉的懊恼一闪而过。
即便是这样,他怎么就如此轻易地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无心间,给外面的死狗施舍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关注而已。
仅此而已。
就让他在意得要命。
他从不是会被情绪轻易操控左右的人啊。裴砚声也从不认为,自己会为了其他人、其他事放下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智。
他或许是疯了。
这样的他和那种没脑子的妒夫有什么区别?
“裴裴。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呀?”
她明明就知道。
坏透了的家伙。
偏那狐狸还笑得得意非常,在夜色里美得像个妖精似的,散落的发丝勾在他裸露的肌肤上,丝丝缕缕的痒,顷刻间便蚕食了人仅剩的理智,轻易夺去人的全部的心魄。
偷了人的魂她还尚不知足呢。见他不说话,她就管自己玩的开心,特意挑了人最敏感的耳朵,两根手指饶有趣味地捏住红透了的耳垂,像玩弄软面团似的,揉成圆的,扁的,细细摩挲过细润的边缘,捻成薄薄的红云,丝毫不在意他越发幽深危险的神色,也不管他眼里开始熊熊燃烧的那团炽热的火。
裴砚声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是啊。他的小混蛋,不惹得他彻底疯魔,根本不会有停手的念头。
那他便放任自己脑海里的那根弦碎透了吧。
把坏狐狸吃掉就好了。把她细嫩的皮肉吃的干干净净,连藏在角落里细碎的软都咽下,直至染上她的一切,每一根闪光的绒毛尖都彻底地拢在手心,每一分狡黠的表情都藏进自己的心口。
这样,她的眼中便永远只装着他一个人了。
他听见心底的恶魔这样说。
这是他的坏狐狸。是他的。全都是他的。
温叙只觉得后脖颈骤然一紧,被他强硬地抵在柱子上,身旁每一寸余地都被他不讲道理地侵占,连空气都被他凛冽的气息笼罩。她便只能迫不得已地靠在他身上,感受着他惊人的热度,体会着他震颤的心跳。她的心也被纯粹热烈牵动,咚咚的狂跳起来。
她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委屈轻哼着想挪动分毫,却依旧被他如墙一般的身体抵得动弹不得。那股子强势的占有欲,恨不得化作泉涌的潮水,狂热地将她吞入翻滚的浪花中。退无可退的温叙,便只好颤着睫望着他,用水润润的眸直面汹涌的火花。对上他那双滚烫动人的眼睛,她终于被他里头翻涌的情绪下了燃起的蛊,下意识地抚上他发热的面颊,描过他纤薄的唇。
他的…是他的温叙。
明明被紧紧握住的是她,但那片刻温润的触感却似有千般柔情,如轻柔的晨雾,包容着他的不堪与莽撞。她的手仿佛有某种魔力,把那些动荡的爱意都搂成汩汩的春泉,顺着山脊,缓缓汇成一片寂静的海。
他逃不掉了。
狐狸已经把他的心偷走了。
可温叙却在漏了一拍的心跳里恍然惊醒。
许是他的气息太清冽,又或许是他的目光太真挚,她也是醉昏了头吧。在裴砚声侵略意味十足的怀里,她感受到的,竟是种笃定的温暖与心安。眼前这个人,即使已经被疯狂的念头吞噬,也会撇开狰狞的面庞,视若珍宝地把她融进怀里,不会让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她陷进去了。
不对。这不对。温叙的眼神有片刻的清明。这只是一场戏罢了,她却演的太真,甚至把自己都扔了进去。
她是为了回家才来到这里的。她根本不属于这里,温叙永远只可能是他生命里的过客,甚至她脑袋里还有个沉默的监控,冷冰冰地注视着这一切。
真相是明快的刀。
温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或许,他们的剧本里根本没有吻戏的。
但有些东西已经如大雨般无所顾忌地落下。
是他炙热的唇。
是他们第一次的,吻。
他颤抖的手指探入她微凉的发间,正如他生涩的舌尖,起初不过是片落在水面的羽毛,宽容地给了她喘息的余地,只悄无声息地叫人软了手脚,乱了发梢。但平静的初雨转瞬即逝,狂风骤雨般的吻铺天盖地而来。他学得太快,一会便如跃入水中的游鱼,尽情掠夺着她仅剩的气息,逼得她节节败退,只得呜咽着、被动承受着他肆意妄为的入侵。
此刻嚣张的坏狐狸此刻实在是可怜极了,再没了什么反抗的力气。她仿佛被暴雨肆虐的芭蕉叶,又似风中摇曳的秋海棠,在凌乱的呼吸中彻底迷失了方向。脑袋早已空白一片,面容却染上诱人的缕缕绯红,不甚流露出的点点示弱的低吟,都被他毫无间隙地吞进肚里。更不要提那些无谓的、断断续续的字句。
裴砚声才是那个最险恶贪婪的猎人。先装的懵懂无害,转眼便将人套入复杂的陷阱,终于把她拆吃入腹,吃干抹净了,便继续拿出他最坚定纯良的目光,无声诉说着那最简单的两个字:
还要。
在她几近窒息时,裴砚声终于还是放过了她,给了她一点喘息的余地。她要呼吸,他便含着宠溺的笑,转而吻着上她失神的眼,吻着她发颤的睫。
只剩暧昧的呼吸还在不舍地缠绕。
待到理智回笼时,温叙的眼睛却骤然一暗。她下意识地垂了眼,掩遮着那抹黯淡的泪色。
她是多高明的骗子。
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吻她时,她像是微醺的旅人,漫步在花海间,一路的风景都开出欢喜的芽。
温叙颤抖的睫终于还是安静地落下。像尘埃落地的叶,彻底地走进他湿润温暖的土壤,被他的热切全然包裹。
仅此一次。只放纵这么一次。
就当给自己偷来片刻的光景,忘了她必然的结局。
就由着自己疯一回吧。
她记得自己并没有说话。
就踮起脚尖,像红喙的小雏鸟,轻轻地、细致地啄了一下他最最好看的唇角。
都是虚无的梦。
流动的水声滚滚而下。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攀缘而上,逐渐唤醒人昏昏沉沉的神经,回到现实的真实感从头脑里升起。
刚好凌晨四点半。太阳都没出门的时间。
温叙却撑在洗手台上,透过有些斑驳的镜子看向自己。
眼睛肿得像两对巨无霸的桃核。像晚上特意出去领了结实的两拳。
只是做了个过去的梦而已。
她未免也太真情实感。
温叙自嘲一笑。顺手拿着旁边用过的湿巾,从镜子的顶上往下抹。随着凌乱的杂质被抹去,镜中得人影逐渐变得清晰。里头那张黄澄澄的面孔,早被油污染得七荤八素,疲惫的痕迹更是从漂亮的眉眼中长出来,生出密密麻麻的分叉,曾经饱满的鲜活果实,现在是颗路边枯干了汁水的野草。
自己哪有什么余力去想什么裴砚声。
早被脑袋里那个狗东西吸走了精气。
她恨恨把脏纸往黑色的篓子里一扔,动作之凌厉,力度之痛快,仿佛要把薄薄的塑料袋杀穿。
伴随着脑海中熟悉的滴答声。
温叙转身的动作却骤然一滞。
不对!
镜中的人骤然抬眼,眉眼中闪过一箭凌厉的寒光。
怎么会是这样的梦??
她的急迫地朝脑海里看过去。
这一次的狗系统居然……
没有任何任务提示!?
非常感谢各位宝宝的营养液[粉心][粉心]
心意都收到啦~真的很受宠若惊~
以为第一次写文一定是自娱自乐之作
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看~还能收获到宝宝们的认可[求你了]偷偷泪目啦
虽然码字的速度像乌龟爬,每天能写的时间也不多
但不管怎样都会带着初心一直写下去的
爱你们~
[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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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反方向的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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