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杨槐的关系，起源于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什么秘密？”
秦柳低下头回忆，淡淡道：“无可奉告。”
“不要低着头看书，近视会加重。”
听闻此言，卧室里的秦柳默默挺直了脊背，透过桌面上的小镜子，望向那处红点：“好。”
“为什么不吃胡萝卜，不可以挑食。”
秦淑的声音再次传来，身为穆流高中常年带高三的班主任，她的周末通常是在学校里渡过的。
她的老公身为穆流大学的教授，有着一份光鲜亮丽的工作，工作日时他住在大学城的公寓里，周末时他会回到家，可也仅仅只是在家里睡觉。
他的生活总是充满艺术气息的，钓鱼，写生，打麻将，好似不染世俗尘埃的仙男。
为此就算秦淑要求秦柳与自己姓，他都表现得平静无波，他总是飘来飘去，让秦柳难以见着他的踪迹。
整理校服，背上书包，系好鞋带：“你爸这个周六会回来带你去爬山。”
听闻此言，秦柳的心不禁轻盈了许多：“好。”
每次走出家门时，那种被人监视着的感觉就可以短暂消失，可这种感觉在迈入校园的那一刻，便又会卷土重来。
“秦神，你数学作业做了吗？借我抄抄呗。”
“这道题你会做吗？”
“秦柳，我喜欢你！”秦柳看着面前脸色通红的女孩，露出了礼貌却不好意思的笑：“抱歉，学习为重，不能早恋。”
但他想说得其实是：你了解我吗就说喜欢？除了我的名字，成绩，和脸，你还知道有关于我的任何事情吗？神经病。
食堂里，母亲总会选择和他坐在一起吃，她笑着夹起空心菜：“听7班的老师说，一年级有个女生和你表白？她好像很喜欢你，收上来的卷子全写着你的名字。”
秦柳不说话。
“你是怎么处理的？”带着红色镜框的女人涂着白白的粉底，故作严肃的模样嘴角却不受控地扬起，眼底充满戏谑。
她在为自己的儿子拒绝了一个长相普通，成绩普通，家世或许也普通的年轻女孩，感到雀跃。
她在为一个女孩满腔真心地喜欢着优秀的男人却被拒绝，而这个优秀的男人是自己的儿子感到窃喜。
因为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所有物，她可以每分每秒的监视着这个男人，而那个女孩却不能。
母亲是因此扬起的嘴角。
这个认知让秦柳感到恶心，愤怒，他恨不得下一秒就和那个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在一起，牵手，接吻。
可他只是握紧了拳，一声不吭地进食着。
“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孩你是不会喜欢的，对吧？”
“不喜欢。”
秦淑似是被取悦到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手撑着头：“真是不知道现在的女孩都在想什么，一点都不知道礼义廉......”
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就在秦柳耳边拂过。
他是秦淑的儿子，穆流高中的年纪第一，一个长得好看的男高中生，各式各样的监控在放映着不同频道的戏剧，台词穿插在脑海，哪怕是睡觉时，直播也在继续着。
刺眼的光把黑夜撕裂，秦柳惺忪睁开眼，苍白的，布满皱纹的，充满威慑力眼睛正紧盯着自己。
手抓着栏杆，抓得青筋暴起，秦淑站在爬梯上，对秦柳说：“儿子，你睡了吧。”
宿舍里传来轻微又不耐的叹息声。
秦柳眨了眨眼，随后像是根本没有醒来过一样，闭上了眼睛，任凭秦淑一次又一次地拿着手电在眼皮上晃悠：
“睡了吗？”
“冷吗？”
“床是不是太硬了。”
“睡了就行。”
一举一动会被各科老师汇报给秦淑，社交媒体与她关联着，就连考试秦淑都会想方设法监考他的考场。
只站在他旁边，旁观着他写下每一个字的答案。
如果他不曾知道其他同龄人的家里不会安装满屋监控的话，他也是可以忍受这种生活的。
“我靠啊，你妈在你房间里装了监控？无死角全家都装啊！厕所有吗？”
秦柳强笑着摇摇头。
平日里会夸耀甚至是嫉妒自己的同学流露出了震惊和怜悯：“那你怎么xx？在厕所？”
这是秦柳从未听说过的名词：“我......不xx。”
“我靠，所以你之前几个早上，真是在擦啊！”
在这之前，秦柳的生活总是与NPC们隔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障壁。
客气疏离是常态。但现在他们将他拉到身旁，从书包里翻出了一本早就发皱的杂志，书页上散着极淡的腥味。
一页一页的女人照片印在书上：“你喜欢哪种？”
秦柳的心振动着，就好像被绑在了一只不安分的蝉上，他如饥似渴，不知疲惫，乐在其中地学习着，在空中缓缓悠悠摸索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适合鸣叫的时间与场地。
那是周日下午的某个时间段，高三的老师往往在吃完午饭后就要前往学校，而高一的学生则可以在家里呆到周一早晨。
“儿子，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我到阳台去吹吹风，看看书。”
漫步，小碎步，大张着腿跑了起来，推开玻璃门，脸上收着含蓄的微笑。
秦柳坐在了阳台上，面对着耀眼的太阳，他打开了手中厚重的《复活》，内页里夹着许许多多漂亮的女人。
他把书放在大腿上，挡住其他楼层可能投过来的视线。
风把书页吹起，树叶发出声响。
眼前的世界虚焦着，被套上了柔和的滤镜，听着蝉鸣，享受着柔风与阳光，秦柳初次觉得万物是如此可爱着，灵魂是如此轻盈，生命是如此自由。
汗珠滴落在手掌，天空乌云密闭，而他飘在云上，飘在玫瑰花编织而成的云雾里，就在大雨即将落下的那刻，穿过云层，朦朦胧胧间，他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蹲在花丛里。
惊雷落下，雨滴溅在了杨槐脸上：
“很舒服吗？”
把手掌朝下，像鸡爪一样蜷着手指，抓起高脚杯的杯口。
秦柳摇晃着酒液，注视着酒杯上的波纹，嘴角自然而然带上了笑意：
“我和杨槐的关系，起源于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