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被一点一点慢慢点亮，像有人提着一只灯笼，从天的这一边点到另一边，无数的星星落在天上，在段离音的眼中熠熠闪光，如一场瑰丽无比的梦。

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星星，无数星星将整个夜空点亮，山下是万千灯火，他仿佛置身于星空之间，触手可及，全是亮亮晶晶的小星星。

段离音低头看手里的星星，看它只有孤零零的一颗，就想再抓一颗给它作伴。五指伸向天际，有一只手忽然也跟着他伸向了那些星星。

修长莹白的手指宛如一根根竹节，向上伸起时，手掌却比他的要大得多，眼看那颗星星就要被他抢先摘走。

段离音“啊”的一声，只见那只指尖轻轻一点，那颗星星就自己坠落下来，拖着长长流曳的尾巴，慢慢慢慢地落到了他的手中，和那颗孤零零的小星星凑在了一起。

段离音双手捧着星星，转头去看，浅浅茶色的眼眸注视着他，树叶沙沙轻响，风中吹来淡淡的梅香，宛如梅花刹那盛开，在盛夏璀璨的星空下。

在他转身之时，漫天的星辰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坠落，每颗星星都拖着一条金色的尾巴，划破天际之时，如一场纷纷而落的雨，却不像雨湿冷，也不会沾湿衣裳，带着星火般淡淡的温暖，直到萦绕在他们身边。

谢雪衡在他身边坐下，这个位置，他正对着他轮廓完美的下颌，星光照亮，他的唇形本有些凉薄，此时却噙着一丝笑。

夜色无声，偶有虫鸣稀疏，躲在草叶之中。

段离音想到那天夜里，他说不能看到灵池山夏天的星空了，而谢雪衡的声音从铃铛中传出，无比笃定地说，“能看到。”

他以为他说的“能看到”是那首琴曲，没想到，是真真正正的可以用肉眼“看到”，还能摘着星星到手中。

“这个也是礼物吗？”

谢雪衡侧过头，漆黑的发丝随风扫过他的脸，他的眉梢漾着轻轻的笑，“欢迎回来，师弟。”

接连收了人家好多东西，脸皮再厚的人都会不好意思，段离音就挺不好意思，“我好像都没有送过你什么东西。”

【小黑球：这个，好像可以去掉。】

他更不好意思了，谢雪衡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一言不发，眉梢轻挑，好像等着他要拿出个什么“回礼”来。

段离音看着他的脸，想起藏梅殿中他无数的画像，心中突然有了一点小小的好奇心。

他咳了一下，坐直了身体，说，“那我们来比比身高吧。”

·

森罗殿中，明珠玉器滚落一地，萧无烬在做一个噩梦。

绝心崖上，风声如割，巨大天魔像从高处俯瞰而下，崖底是滚滚沸腾的化业池水。

身着红衣的少年站在崖上，山风吹得他单薄的身体像要随之破碎，他的怀里抱着一柄剑。

剑身雪白，剑鞘上刻着梅花，一朵一朵，碍眼至极。

忽然，他将长剑抽出，剑尖正对着他。

萧无烬听到自己冷笑了一声，“你要杀我？”

他不答，往日明亮如星的眼眸中却溢满刻骨的仇恨，那些浓重的恨意如一根根穿心毒刺。

萧无烬上前一步，直接迎上那段剑尖，尖锐的刺痛从胸口传来，但比这微不足道的痛更盛的，是心中浓浓翻涌的怒意与不甘。

背后响起几声魔将的惊呼，他抬手一挥，让他们别上来。

“你为了他，真要与我作对？”

段离音红着眼看他胸口流出的血，摇了摇头，脸苍白得像一张随时能被划破的纸。

萧无烬心中压抑的怒火才消散了一些，朝他伸出手，“人死不能复生，”他好像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却始终不太情愿，“嗤”了一声，“死就死了，他早就该死了。”他根本不该活！

随着这句话，段离音的脸又白了一些。他只能放缓了语调，“乖，你不是喜欢那座山？我明日就把那座山打下来，”他本想说“把那座山移到魔界”，想到魔界终年干旱的气候，他又道，“只要你喜欢，随时可以去，我陪你去。”

一颗碎石滚落山崖，他又把手往前递了一些，“快下来，把手给我。”

段离音一直一言不发，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开了口，“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

萧无烬忙道，“是，你欠我一条命，你还没还清，赶紧听话。”

他满以为能够用这个理由让他下来，可之后的一切来得太快，他还来不及反应，原本摇摇欲坠的少年忽然像爆发出一阵力量，动作灵巧无比，迅速地调转剑尖，就朝自己胸口狠狠刺下，将自己的一整颗心都挖了出来。

鲜红的心脏被生生挖出，掉落下来，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一幕，滚滚热血从胸口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眼。他的全身都僵住了，脑袋空白了片刻才慌不择路地要去接住那颗心脏。

段离音却已经转身朝崖底纵身跳下，他的脸终于失却最后一丝血色，脸色却扬起一丝笑意，怀里抱着那把剑，他连忙抢上去抓，却连他的一丝衣角都没有抓到。

空荡荡的山崖边响着他最后一句话，“我欠你一条命，我还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霎时，天地一片血色。

萧无烬大叫着从梦中醒来，满心都是那种撕心裂肺般的彻骨痛意，他望着自己的手，他没有抓到他。

汗水一滴一滴地流淌下来，他依然不记得全部内容，却深深记住了那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剜出自己的心时震惊而惨烈的痛楚，那颗心脏被握在他手里，还带着温热的跳动，比所有的噩梦都更可怕。

萧无烬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万分庆幸这只是个梦，可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的，就像真的曾经发生过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音音怎么可能用那种眼神看他，他又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绝不可能！

·

“比身高？”谢雪衡挑了挑眉，好像在说这还需要比？

段离音只低着头把他拉起来。

谢雪衡月白色的衣袖被山风吹得鼓起，萤火般的星星缭绕在他周身，衬得他如一轮落在人间的明月。

他比段离音高近一个头，身高差对比鲜明。段离音尽力站直了身体，也只堪堪到他唇边位置，已经根本不需要再比。段离音却说，“你闭上眼睛。”

谢雪衡有趣似的看了他一眼，依言闭上眼睛，却感到一个略带凉意的吻落在自己颊边，如一抹羽毛擦过。

第三更~今天就到这里啦，么么哒

音音比身高的意思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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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送你万千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