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离音像做了坏事一样，心很虚，耳朵很红，心跳也很快。大概做了亏心事时心虚都是这个感觉。

其实他原本真的只是想和谢雪衡比比身高，因为他想到他从前常常拉着萧无烬比身高，他挺好奇两个人谁更高一点。

可站起来后，看着谢雪衡的脸，想到这本书里有那么多人喜欢他，可好像没有一个人有机会一亲芳泽。于是他的好奇心就临时转了一个方向，想尝尝万人迷是什么味道，有没有比松子糖更甜。

可是他亲得太快，不仅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还尝出了满满的心虚，现在已经心虚得脸红耳热，呼吸困难。

心虚的段离音看着谢雪衡缓缓睁开眼，弯起手指，在自己的左脸颊上擦过，眼里似笑非笑地，“这就算回礼？”

他用第二节骨指轻轻点过自己脸上被偷袭亲过的地方，动作不紧不慢，段离音却莫名地有种那个指节也轻轻擦过了他偷亲过他脸的嘴唇，而且非常非常缓慢。

段离音觉得自己更心虚了，脸颊燥热，几乎窒息，同时升起不安。

谢雪衡是个所有人都喜欢的万人迷主角，而他是所有人都讨厌的恶毒配角。他偷亲他，不仅不能算是回礼，反而是越欠越多了。

想到这里，他越发惭愧，低下头去，说话都结巴，“不，不是的。”

“那这是什么？”

段离音的头垂得更低，“是，是欠账。”

谢雪衡默了默，看到段离音垂头丧气，是一派十分愧疚自责的模样。

段离音隐约感觉到谢雪衡在沉默之后胸腔有股微微的震动，有些疑惑，抬头去看，谢雪衡却正十分认真地说，“这样的回礼是不够的。”

段离音心里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不仅不够，还越欠越多了。

如果是几天前，他或许还是没什么钱，可萧无烬曾经给过他很多很多依稀应该比较值钱的东西，每一样都可以做礼物。可现在，他走了，也不想再要他的东西，那些明珠玉器，他是没法送他了。

但他可以自己挣！

短暂的沮丧后，段离音就振作起来，已经做好准备，无论谢雪衡向要什么，他都要倾尽全力做到。因为他送他的每一样东西，都已经太珍贵。

可是，谢雪衡却什么话都没说，只静静凝视着他，然后慢慢低下了头。细碎星子随着他的靠近，微微散开些许，却依然在他面庞上映照出玉石般温软的浅浅白光。

呼吸贴近，梅香轻柔，那一双浅茶色的眼眸中仿佛包含千言万语，带着星光灿烂，随着一点点的靠近，犹如他下山买茶叶那晚看到隔岸缓缓升起的烟火，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想看它最后绽放的一刻。

星星很美，谢雪衡也很好。

可是这一刻，段离音却突然地想到，萧无烬叫他“阿雪”，他们一定是互相熟识了，那么，他们也一定有着许许多多他不知道的过去。

他止不住地想，他们是不是也是认识在这样一个星光灿烂的夜空之下，萧无烬那么喜欢他，那……谢雪衡呢？是不是也是那样喜欢着萧无烬呢？

萧无烬为他不惜这么多年养着他，为他建十里梅林，为他建整整一座宫殿，又为他画了那么多画。

他都从来没见过萧无烬画画，他却已经一个人画了那么多的谢雪衡，每一幅画上都盖着萧无烬的印章。

他如此深情，虽然小黑球说谢雪衡一心问道，但那本书的剧情终究只到他死为止，没有结局。也许在他死后，他们就在一起了吧。

忽然，眼前的星星也有些黯淡了。

谢雪衡凝望着星光里的红衣少年，他慢慢地靠近他，可他的眼里却空无一物，好像再多的星星也照不进他的眼，他的眼里也没有他。

尊上。他又想起了那时他睡着后反复提到的这两个字，他坐在床边，听他叫了一声又一声，好像生生世世都念念不忘。

那一刻，他第一次知道，羡慕，甚至嫉妒另一个人原来是这个滋味，像藤蔓上的尖刺缠绕心口，默不作声地一根根刺入。

魔界，如今唯一能称“尊”的，只有修罗魔尊，萧无烬。

谢雪衡垂眸，敛如其中暗色，随即微微一笑，将一样东西塞入了段离音口中。

段离音感到嘴里一甜，熟悉的松子甜香溢满唇间，谢雪衡低着头，浅茶色的眼眸一如往昔，却好像又有一些不同，“烈烈，你记住，我给你的任何东西，都不需要你这样还我。”

段离音愣住，他不用还？

夜已经很深，谢雪衡朝前走去，又递给他一只手，“走吧。”

段离音怔怔看他。此时，他的背后是星光，如万把萤火，如千盏烛灯，他整个人都像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光。有些像那天崆峒山的清晨，却又不太一样。

段离音还记得，那时，谢雪衡站在晨光中，像一个不染凡尘的仙人，递给他的手像仙人对尘世受苦人们的救赎，是他渴望却遥远又陌生的，他想接，却不敢。

而此时他站在他面前，再一次向他伸出手，他却感到一种淡淡的温暖，仿佛晚归时的一盏小灯，雪天里裹住他的一张毯子。

现在，仙人是他唯一的师兄啊。

这次，段离音没什么犹豫就把手递到谢雪衡手里，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用还？”

谢雪衡侧头看他，“当然是因为……”他的眼中浮现浅浅笑意，“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师弟了。”

·

段离音晚上睡在听梅雪舍，睡觉前，他翻来覆去地想，他是谢雪衡唯一的师弟，觉得很高兴。一高兴就得寸进尺，认为唯一的师弟有资格叫唯一的师兄给他讲睡前故事。

他小时候很喜欢让萧无烬给他讲故事，但他总是只有一只狼和一只刺猬的故事，而且还没有结局。他听腻了，后来萧无烬看出来，说他不识好歹，也不给他讲了。

这次，他特别叮嘱，不要小动物的故事，要讲人的故事。今晚的烛光很有气氛，于是他提出要讲讲恐怖故事，但不能有鬼，因为他怕鬼。

【小黑球：主人，你真是叶公好龙。】

【段离音：是啊。】

【小黑球：……】

谢雪衡熟知各种典故，却真的没有看过什么没有鬼的恐怖故事。可段离音却并不相信，他觉得谢雪衡无所不能。

无所不能的谢雪衡只好坐在他床边，替他把被子拉到他下巴，思索片刻，开始讲没有鬼的恐怖故事：

“从前，有一个天赋绝佳的弟子，他从入门开始，修炼就一日千里。自整个门派创立，甚至放眼千年，也没有一个人的天赋比他更好。他以最快的速度结丹，年满十二，他胜过他所有师兄弟，成为门派首座弟子；年上十四，他的修为，就已经超过了他的师尊。”

段离音觉得这好像不是个恐怖故事，但也挺有趣，于是没打断。

谢雪衡的眼里映着摇晃的烛火，“有一次，他在除去为祸一方的妖兽时受了重伤，堪堪回到师门，就晕倒在了山门前。醒来之时，他被铁链关在一座丹房内，他的师尊与三个师兄围着他。”

“他听到他的大师兄说，他想要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是天赐的伏魔眼。”

“他的二师兄说，他想要他的内丹，因为金丹于修士，是第二条命，而他的金丹，是千年以来修得最精纯的金丹。”

“他的三师兄说，他想要他的灵根，因为他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缺陷的双灵根。”

“而他的师尊，谆谆教导他，将他抚养长大的师尊说，他要取走他的魂，炼他升仙的丹药。”

短小的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做坏事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