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离音不知道下的是什么雨，为什么只落到这个哥哥身上，却不落到他的身上。但还是抬起手，摸索着在哥哥的头顶挡了挡，虽然不知道能挡多少。

但他想，这场雨好像让哥哥很难过，他不想他这么难过，可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帮他这么挡一挡了……

雪声稀疏，梅影浅浅，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段离音正在揉眼睛，迷蒙中看见谢雪衡从门外进来，忽然恍惚以为看到了树林里救他的萧无烬。

他连忙摇了摇头，萧无烬和谢雪衡差那么大，他竟然也能看错。

可是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在树林里救他的萧无烬，和在森罗殿的萧无烬，好像有一些隐隐说不上来的不一样……

谢雪衡见他醒来，就问他要不要去山下市集。

这是在段离音回魔界前就约好的事，虽然段离音自己也偷偷去过，但只是匆匆买了包茶叶，其它什么也没干，于是他马上兴冲冲地同意了。

今日正好是休沐日，不用上早课，也不用请假。

山下市集熙熙攘攘，流水摊位摆了满满一条街，全是段离音叫不上来的东西，还有人围成一个圈，闹哄哄地看当街杂耍。

段离音一路看，谢雪衡一路给他介绍，看上去这么谪仙的一个人，竟然对这些东西都非常熟稔，就连某些商贩开口口音不同，都能被他看出来历，就像他曾在每个地方都生活过很久，观察过每一寸地方一样。

忽然，段离音看到个隐约有点熟悉的东西，“咦”了一下拿起来，这竟然是个鬼面具，虽然做工材质远远不如，模样却与他的面具有五六分相似，但远不如他那个丑，不禁有些奇怪。

小摊贩见段离音感兴趣，马上热情地推销起来，他的嘴皮子十分利索，开口就滔滔不绝，“这面具取于十大恶鬼之首的鬼脸，十分逼真生动，可用于……”

小摊贩吹了一堆面具的功效，段离音一个都没听进去，只对“十大恶鬼之首”有些兴趣，“为什么它是十大恶鬼之首，它最厉害吗？”

小摊贩道，“不是，是因为它是最丑的。”

段离音：……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面具那么难看！原来竟然是用世界上最丑的鬼脸做的，甚至还比它更难看！萧无烬是故意的！

段离音拿着面具待在原地，双手微微发抖，他居然连面具都要给他最丑的！心里又是生气，又是难过。

这时，谢雪衡却拿了一个东西过来，用油纸包着，模样奇怪，散发焦香。

段离音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想问一问，还没说话，谢雪衡就答，“是甜的。”

段离音愣了愣，咕哝一句，接了过来，严重怀疑世界上根本没有谢雪衡不知道的事，他竟然连他没问出口的话都这么清楚。

踢了下脚边的石子，有点郁闷，又有点自豪，咬了一口据说叫“烤红薯”的东西，果然香香软软又甜甜的。

这样的人，是他的师兄啊。

谢雪衡拉了段离音到一个摊位坐下，此时正是清晨，叫卖声与嬉闹声交错一片，满满市井的味道。

这一切对段离音来说都极为新鲜，其实魔界也有很多这样的普通魔族。他们天赋不高，不修魔道，也像普通人一样地生活。可以前，他的眼里只有萧无烬，所以从来不曾这样观察过他们。

段离音一边吃烤红薯一边看，忽然，感到嘴边一痒，却是谢雪衡的手指擦过他的嘴角。

“这里沾上了。”谢雪衡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坐在市井路边的小摊上，他也是一派风雅。简直不像在等他吃完一个烤红薯，而像是坐在曲水流觞的亭中，正静着听谁在抚琴弄月。

清隽的眉眼在晨光下恍如明玉，他抬头冲他轻轻一笑，段离音的心静止了一瞬，手里的烤红薯差点就要掉了，幸好被他接住。

谢雪衡微暖修长的手握住他的手背，靠近了些许，嗓音就响在他耳边不远处，听得他耳尖微微发麻，“小心些。”

段离音呆了好一会儿，才手忙脚乱地捧着红薯，咬了一口，心跳得飞快，脸也烫烫的，就像那天在星空下做了坏事“心虚”的感觉一样。

谢雪衡低头望着段离音绯红的面颊，顺着他的面颊看到他的领口处，一点红芒闪过，并不引人注目。

浅茶色的眼眸中滑过一丝流光，他又靠近了一点，但保持在一个不至于让段离音太惊慌失措的距离，眼神温柔又宠溺，“不着急。”

段离音顿时更“心虚”了，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心虚”！可心跳却不受控制，依然砰砰砰的不停，只能埋头咬红薯。

谢雪衡望着他，笑意清浅。

·

魔界化业池中吵吵嚷嚷，却与市井烟火的喧嚣不同，满满都是魔域鬼怪的阴森嘈杂。

萧无烬半身泡在化业池中，零零碎碎的骷髅与鬼魂在他四周游荡，有的咬牙切齿，有的小心谄媚，但都不敢靠近他身边一尺。

他手里拿着一面须弥镜，镜中映出红衣少年一边呼手，一边小口小口啃着红薯的模样，乌黑明亮的眼眸中满是愉悦与享受，好像简简单单一个红薯就让他喜欢得不得了。

“破红薯也值得这么高兴。”萧无烬轻嗤一声，眼里却是淡淡宠溺的笑意。

转换魔心的根源，需要先用化业池水噬身七七四十九日，再逆运功法，他要将因谢雪衡而生的魔心彻底转换，换成另一个人。

化业池水噬身之时，相当于将一个人全身彻底抽筋换骨，魔族之中，最严厉惨烈的酷刑莫过于此。被判浸入化业池的魔族，往往行刑前就会选择自行了断。

萧无烬却彷如未觉，只看着须弥镜里的红衣少年，一手往旁边一搁，立马有一只骷髅游窜过来，伏在他手下，做了个靠手。

他见萧无烬一直看着须弥镜，仿佛在看什么吸引人的好东西，想讨好他，谄媚道，“魔尊大人，您在瞧什么稀世宝贝，让小的也瞧上一瞧？若是能瞧一瞧，小的即使做千千万万世的骷髅，都心甘情愿了！”

这只骷髅是言必行的属下，事发后被投入此处，万分渴望能靠讨好萧无烬走出这里，却不得其法，好不容易有个机会，马上就开始大肆吹捧，其它也有此意的骷髅鬼魂们也纷纷附和，池中鬼语大盛。

“知道是稀世宝贝，你们也配看？”萧无烬慢悠悠道，心情却不坏，觉得虽然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杂碎，倒也有点见识，知道他的音音是稀世的宝贝。但依然觉得十分吵闹，尤其打扰到他看他的音音，于是叫他们闭嘴。

群鬼顿时鸦雀无声，再也不敢说话，生怕他一掌将他们打得魂飞魄散。

段离音吃得投入，没注意到唇边沾了一丝红薯皮。萧无烬的手指按在镜中段离音的唇边，轻轻摩挲，却根本触碰不到镜中的这个人。

这时，镜中有一只手伸向段离音的唇边，手指轻抚，擦过了那片他碰不到的淡粉色唇瓣。

心机雪雪子，在线秀恩爱，明天粗长些(今天收到好多评论，超开心~小天使们挨个mu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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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这里沾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