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浊持剑孤身而立,冷峭决绝,他似乎把手里还未擦干净血渍的剑往身后收了一收,正欲抬步,却又看见了自己素白袖间的血污,他的脚步顿了顿,示意彦礼身旁的无疾将他带走。
彦礼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小世子的目光中一片黑红交杂,宽阔院落中数具七零八落的尸身横陈,空气中散发着极其浓郁的血腥味道,追随着暗红的血色往前,彦礼的视线自季无浊的指尖上滑,目光停留在他被树影遮了半边的锋锐面容上。
天啊,天啊,太可怕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杀人现场。
该说不说果然是反派吗?季无浊的人就像他手里的长剑一样,锋利无眼,触之见血,毫不留情,像是没有人性的杀人机器,彦礼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眼前一阵眩晕,手脚都僵硬地无法再挪动一寸,院落中只有微微的风声,没有人说话。
彦礼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声,他想起自己今天回来时和季无浊拌嘴小吵了一架的事情,越想越是后怕,无数种可怕的猜想在他的心头萦绕,犹如一只长了一百零八只细脚的蜈蚣缓缓爬过皮肤,令人毛骨悚然。
【别怕,反派暂时不会伤害你】
彦礼绝望:“怕不怕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还有暂时是什么意思?他以后也会像这样把我乱剑砍死吗?我死的时候有没有麻药啊?能不能给我留个全尸啊?”
他终于切身地靠近了死亡,以前没有做任务者的时候,他看一些小说剧情中反派杀人,作者一向都是一笔带过,彦礼看时也没有多大的感受,但当小说的剧情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时,彦礼才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这种情景和看小说,看电影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彦礼。”
季无浊终于开口,他将手中的剑用袖子完全擦了个干净,一步一步地移下台阶,一双锐利的眼眸自始至终都死死地盯着他,像是毒蛇看见了自己满意的猎物。
彦礼想转身,想给季无浊一拳趁他不注意然后提气就跑,但他的身体像是被用长钉钉在了原地,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看着季无浊踩着台阶慢慢向他靠近。
你不要靠近我啊!!
他的心里在呐喊,表面上却是一片单纯的蠢货脸,像是被僵尸吃掉脑子毫无战斗力的向日葵,只能在危险到来之前“duang”地一下弹出一个价值五十块钱的阳光顽隅抵抗,季无浊三两步走到了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看着对面的少年一身单薄衣裳,肩头的外衣松松挂着,欲掉不掉。
季无浊不禁皱起眉头,目光却转向了一旁垂着头不发一言的暗卫:“无疾。”
无疾拱手道:“遵命。”
彦礼:“?”
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你到底遵了什么命令啊?
“胆小鬼。”
季无浊忽然开口嗤笑一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今晚好好歇息吗?”
“为什么不听话?”
彦礼撇了下嘴,垂眸没再敢看着院子里的血腥场面,他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吐槽道:“凭什么你让我听话我就听话?”
季无浊将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夜色逐渐朦胧,原本明亮的圆月被天空中的乌云遮住一层,他看不清楚彦礼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沉默了一瞬,道:“无疾,带世子殿下回房休息。”
无疾领下命令,抬手示意彦礼他为小世子引路,彦礼出身未捷,遇到这种血腥场面只恨不得赶紧离当事人远远的,越远越好,他没有说话,正欲转身,刚踩出一步,却听见季无浊忽然道:“且慢。”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彦礼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将自己握着东西的手往后放,岂料冰冷的触感碰上他的手背,季无浊持剑用剑尖平柄处将他的手挑起来眯起眼眸看了一会儿。
“这是什么?”
彦礼瑟瑟发抖:“没,没什么。”
他能说这是要给反派下的泻药吗?
不能!
如果不想像院子里那些尸体一样落得个凄惨结局,彦礼知道自己应该把手里的东西毁尸灭迹才对,但季无浊的眼睛仿佛安装了追踪器,彦礼还没离开半步,就被发现了手里的东西。
“没什么?”
季无浊的音色很低沉,尾音上扬时带了些莫名的戏谑,他认真地看了会儿彦礼抿着唇瓣,鸦睫轻颤的模样,这个小世子头脑简单,没有什么城府,有时候甚至愚蠢得让人发笑,可这并不能否认,他长了一张连褚朝最尊贵的公主都难以匹敌的漂亮容貌。
漂亮蠢货吗?
季无浊暗暗发笑,他收起长剑,沉声道:“小世子,不聪明的人也有保全自身的法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明白吗?”
彦礼:“……我明白。”
明白个der,根本没听懂这人到底在胡说什么,杵个剑吓死人了,能不能放他走啊?
季无浊颔首,继续道:“那么谁才是和你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你知道吗?”
彦礼抿了抿唇,讷讷开口道:“你。”
季无浊:“是谁?”
彦礼沉默了一下:“你……?”
季无浊笑了:“叫我什么?”
彦礼道:“……大哥。”
季无浊反手将剑收回臂间藏在身后,轻斥道:“蠢货,还不快回去歇息,别等到明天叫你,又是日上三竿。”
“无疾,送世子回去。”
彦礼转身踏出门槛,却听得身后仿佛有一道很轻的声音告诉他:“傻子,别怕了。”
*
彦礼昨晚第一次辗转反侧,也不是没有睡着,实在是一闭眼,昨晚季无浊像玉面修罗一样向他走来的场景如同3d电影一样在他面前展现,他断断续续地做着噩梦,一会儿是季无浊发现他手里的泻药一怒之下要把他砍死,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就是季无浊在院子里的剑下亡魂,身旁都是零散的死人块,分辨不清到底谁是谁。
更过分的是他在床上拉帘子休息,那个叫无疾的暗卫临走之前告诉他,他的屋子里外有十二个暗卫看守着,不告诉他还好,这事一叫他知道,彦礼就会忍不住去想那些人到底藏在哪里,可能是从窗户爬进来的贞子,也可能是床下有人。
很多很多种可能……
【你的床底……】
彦礼大叫道:“没有东西!绝对没有!”
【我是说,你的床底是封死的,没有谁能钻进去,放心吧,安心睡,你明天还有任务呢】
虽然系统是这么说,但彦礼第二天醒来时还是精神萎靡,一副大半夜跑出去浪今早才将将回来的模样,看着府内空荡荡的,彦礼迷茫了一瞬间,随手拉了个婢女问:“季将军呢?”
那婢女朝他行了个礼:“季将军一大早就去了校场演兵,说是不吃中饭了,叫厨子只做世子殿下的便好。”
她问:“殿下想吃些什么?奴婢知会厨房去做。”
季无浊不回来了?
彦礼轻轻愣了一下,旋即喜笑颜开。
反派不回来了凭什么他还要被困在府里啊?他要出去吃!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他要吃遍京城美食!
【喂,礼礼,任务还做不做了?】
彦礼一边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普通富家公子,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地扎了个丑丑的高马尾,一边对系统道:“吃也不耽搁我做任务,我们现在去哪里?”
【下一个任务点:榆阳湖画船坊】
【主线任务:用恶劣手段破坏应饮霜与文中主要配角夙尘公子的会面,让夙尘公子对宿主产生恶感,数值达到五十以上】
彦礼顿了顿脚步:“还有人姓夙?现实中有这个姓吗?”
【小说里什么都能当姓,想要高逼格的就拿一个生僻字来用,想要更高逼格就起复姓,比如南宫北辰东方西门,总之都是这样的,祖宗你赶紧地做任务吧】
“哦。”
彦礼顺着系统给的路线图,来到一处湖边,此时虽近深冬,但榆阳湖上的冰层还未结起来,湖面中央有一艘巨大的画坊,船的顶头两端挂着金丝飘带和小灯笼,里面不断地传出靡靡音乐声音,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我怎么过去?”
彦礼看了看脚下的泥土,比了比他距离那艘画坊的距离,这是冬天,游过去不切实际,凭空变出一座桥来更加不可能,他转头看了看,旁边有一艘小船,船上有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大的少年,撑着船桨眺望远方。
“送我过去。”
彦礼理所当然地命令他。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道:“今日夙尘公子不待客,您请回。”
彦礼甩了下自己的马尾,道:“我去找应公子,你让我过去。”
少年:“你怎么知道上面是应公子?”
彦礼:“……”
“我就是知道,因为应公子是我的朋友,你若是不送我过去,等我告诉应公子,有你好果子吃!”
【不错不错,演恶毒炮灰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彦礼谦虚:“谬赞谬赞。”
他坐着霸王船来到湖中央的船坊,刚一踏上前端的船首,另一只脚还没踩到实地,一根银色细针忽然从幕帘缝隙处破空而来,直直地朝着彦礼的面部射去,彦礼被身后少年扯了一把,脚下一个踉跄,险险躲过。
“谁?”
听着船内的声音,彦礼气哼哼爬起来,甩袖开口就骂:“胆大包天!你知道本世子是谁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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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权谋文里作精藩王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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