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闹钟准时响起，沈怀夕随手关了闹钟，在床上滚了几圈才不情不愿的起来，然后洗漱，换衣服，出门，挤入地铁再挤出地铁，像是昨天的复制粘贴，看不清从前也看不见未来。
沈怀夕还是去便利店买了包子和豆浆，和她之前大多数的工作日一样，连选择的包子馅儿都没换。
“沈哥早！”“小沈，早！”“怀夕早~”
坐在工位上，她的同事们就像设定好的程序，和她打着招呼，然后吃饭，泡咖啡，喝茶，准备工作。
白天看到这些同事，沈怀夕总感觉他们昨晚像是推开棺材板短暂的诈了个尸，一到白天，又变成了那个等待火化的死样，没有一点生气。
“沈哥早！牛奶是送你的。”
沈怀夕的包子刚吃了一半，就看见自己的办公桌上有人放了一瓶牛奶，紧接着声音响起，沈怀夕也顺着放牛奶的手看到了声音的主人——赵禹。
“早。”沈怀夕赶紧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然后从抽屉里翻出点拿得出手的小零食塞给赵禹，“这你也拿去尝尝。”
“好，谢谢沈哥。”
“环境都安装好了吗？项目看的怎么样？”沈怀夕觉得赵禹大抵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问题，所以才买点东西和自己示好。
“环境都装好了，项目也拉下来了，就是启动有点问题，不知道是我哪操作的不对，沈哥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帮我看一下呗。”
“行，我上午一会有个会，你先研究研究，看看需求，下午找时间我给你看看。”
“好嘞，谢谢沈哥。”
赵禹走了，沈怀夕赶紧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塞到嘴里，边咀嚼边拎着自己的水杯去打水。沈怀夕把杯子里的大半杯水倒掉，昨天晚上打了一杯热水，最后也就有时间喝上一口，也不知道今天自己能喝上几口水。
沈怀夕回到工位打开电脑，又收到了会议通知，是关于他们最近投产的功能。
到了会议室，已经有别的部门的人坐在那里了，沈怀夕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她对面的王俊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王俊和沈怀夕是大学同学，但是分属不同部门，业务上往来不多，办公室也不在一个楼层，所以不太常碰到。只是这次的项目两个部门有合作，两个人才有机会在一起开会。
看着王俊不太好的脸色，沈怀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第一批次的功能上线，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小问题却不少，这个节点开会，免不了要兴师问罪。
事实也确实如此，除了简要的说明二批次的功能要如期上线，剩下的就是对开发和测试的追责。
虽说没有追责那么严重，但是相关开发和测试人员确实都受到了严厉的批评，除了不扣工资奖金，剩下的也和追责差不多了。
沈怀夕也在其中，只不过王俊那边一批的功能更多，出错也更多，所以受到的批评也更多。
指责的炮火重点集中在开发这边，王俊铁青着脸色，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
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辩解的，是说业务需求不明，有些需要的校验根本就没有和开发说过？是说设计多变，上线当天还变更了两版代码？还是说测试不足，有些功能没有测试到就直接上线？
开玩笑，不说那只是因为粗心做错了事，说了那就是推卸责任甩锅给别人。这种事真的要扯皮那也是部门领导上，一个底层程序员能有多少反驳的权利？工期排的再乱，他们这些开发也只能受着，加班加点没几个钱，出了事还要背锅。
其实沈怀夕也不明白，明明是那么紧的工期，又是那么混乱的需求，他们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还只是试运行期间，有点小问题也不是不能接受，为什么要那么苛求他们？
沈怀夕看着项目负责人一张一合的嘴，明明曾几何时他和他们一样也是开发人员，为什么换了位置之后，就可以完全背弃曾经的自己呢？她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指责的话从沈怀夕左耳进，立马就从右耳跑了出去，现在的她只要保证态度良好就行了，其他不能对她任务产生影响的事她也不在乎。
这场会议从时间上来讲，是出乎意料的断，但是对于被一直阴阳的员工来说，可是比那些让人昏昏欲睡的会议漫长多了。
刚出会议室的门，沈怀夕就被王俊叫住。
“怀夕，走，抽根烟去不？”
沈怀夕点了点头，她本身是不太抽烟的，但是也知道抽烟只是个由头，重点是王俊有话要和她说。
两个人到了楼下，找了个偏僻的树荫底下，王俊就掏出根烟开始抽。
“咱就是说，写代码的不如写PPT的，你看那帮业务动动嘴皮子，钱不少拿，活还不像咱们这么多。”
沈怀夕婉拒了王俊递来的烟，也明白他心中有气，功能有问题，原因是多方面的，本来就是时间紧任务重，需求还有疏漏，生产环境又复杂，连测试都没有找出来有错，结果上线之后有问题责任全推给开发，这不合理。
“这也不是你的问题，他们只是想找个人担责。”
“不然怎么说开发谁都能踩一脚呢，生产出了问题，问就是你开发不行，逻辑有纰漏你为什么没想到？代码有漏洞你为什么没测到？就好像那个业务啊，设计啊，测试啊都像死了一样，什么都是开发的锅，也不见公司给我开好几份工资。”
沈怀夕点了点头，流程肯定是有问题，分责也不应该这么分。东西要得急，他们这些开发能按时做完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项目还在关键期，选择在这个分锅，难免会有怨气。
“我啊，从毕业就在这家公司，已经五年了，怀夕，你来这也三年多了吧。”
“嗯。”沈怀夕虽然和王俊是大学同学，但并不是一毕业就在这个公司的，是王俊先在这个公司站稳了脚跟，然后把他内推过来的。
“现在有些后悔把你拉进这个火坑来了。”
王俊说着吐了个眼圈，烟雾环绕中，沈怀夕看到了王俊落寞又自责的脸。
“瞎说什么呢，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要当多久的无业游民。”
“行了，兄弟，别安慰我了，凭你的本事，在哪都行，来这我也就是帮你投了份简历，也没帮忙干别的。”
“有个机会都不错，而且你也是真心为我好，我知道的。”沈怀夕拍了拍王俊的肩膀，她相信当初王俊邀请她来是真的为她好，那时候公司属于扩张阶段，虽然忙，但是相对于的福利待遇也好，也不像现在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弯弯绕绕。平心而论，她这几年在这里成长了不少，只不现在形式不好，公司效益涨幅没有那么快了，所以才想法折腾他们来缩减开支。
“怀夕，我真拿你当兄弟，这里我是干不下去了。”
“你有什么计划吗？”对于王俊的想法，沈怀夕并不意外。
“没有，最近大环境不好，没什么好工作。”王俊又深吸一口烟，“好想休息啊。”
虽然他们有年假，但是请假会影响KPI，所以基本上会请年假的人，都是要离职。
“真受不了就裸辞吧，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出问题的。”
“你呢？怎么想？”
“跟完这个项目吧，老刘有意思提拔我，如果真的能混个管理岗，再找工作也能找个更好的。”
“怀夕，真的，信我，大概率他是在给你画饼。”
“试试呗，当然也不耽误我周末回家写简历。”沈怀夕对王俊挑了挑眉，“开几个钱值得我这么卖命。”
其实沈怀夕也考虑过裸辞这件事，如果在现实，她估计跑的比王俊还快。但是很明显，这个游戏副本的主要场景就在这家公司，如果从这里离开，很难再进到这个公司大楼不说，一个不小心触发了什么高危事件，那就完了。
所以她给王俊的理由只是个借口，这饼，她可是吃不下去的。
“哈哈哈，突然理解那些HR为什么喜欢招刚毕业的大学生了，你刚毕业的时候开多少钱？三千有吗？”
“扣了五险一金之后不到三千。”
“不到三千，那时候你天天起早贪黑，头疼吃去痛片，胃疼泡方便面，你走之后不是说还有个小孩进ICU了吗？”王俊苦笑一下，“我们的命真贱啊，三千块招不到一个农民工，却能买一个大学生的命啊！”
“会过去的。”沈怀夕听着心里也不好受，现在的她其实和刚毕业的她没什么区别，还是熬夜、加班，每天不定时的吃几口生命维持餐，唯一不同的就是现在去医院，她以银行卡里的存款能让她多住两天院。
“我想走了。”王俊长叹一口气，“我想做个活人，而不是每天被人驱使的机器。”
“走吧。”沈怀夕也叹息一声，“我这还有点存款，离职之后有困难就和我说，兄弟不富裕，但能帮的我一定帮。”
“多谢。”王俊掐灭了烟头，也下定了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