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没心眼,笑容欢喜的道:“老人家,我们做糖人。”
老伯回过神,点头道:“哎哎,好,姑娘想做个什么?”
“唔……做一只小兔子吧!”夏蝉回头冲柳月影喊道:“夫人,你想做什么?”
柳月影和春禾也来到了糖人摊儿前,打量着已做好的那些成品,由衷的赞道:“老人家好手艺,不知什么最擅长?”
寻常摊贩看到大买卖上门总归是欢喜的,可这老伯看了眼柳月影,又看一眼,满眼忧虑,压低声音道:“小娘子好大的胆子,怎敢大白天的就这般在街上闲逛?小老儿给姑娘做个兔子,你们拿了便快些回家去吧!”
柳月影愣了愣,“嗯?”
还未等她再细问,便听耳畔传来一道调笑声:“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出来买糖人儿?”
柳月影回眸,便见身后站着位男子。
观其样貌尚算端正,只是那眼中的浑浊、脸上的皮笑肉不笑都让人很是不舒服。
此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身穿软甲,做兵士打扮的人。
那软甲不似利州府衙役们所有,利州离雍州虽近,可雍州的屯兵无令不得擅离雍州。
那么眼前人……便是昨夜他们听闻的派到新野的驻军了?!
那男子说话的工夫,兵士已将她们三人团团围堵在了糖人摊儿前,退无可退。
柳月影心下急转,隐于袖中的手慢慢攥紧,面色无波无澜,只淡淡的看了眼那男子,便转身冲着糖人摊儿,好似不欲理人,只想专心做糖人。
老伯的冷汗都下来了,拿着小汤匙的手都在抖,一只小兔子做得乱七八糟。
男子见美人儿不搭理她,更是笑眯了眼,迈步靠近,轻声道:“小娘子是哪家的?相识即是缘,可愿同我喝一杯?”
春禾见男子靠近,一个闪身挡住了柳月影,端然行了一礼,绷着脸道:“公子请自重,我家夫人做个糖人便走,不会耽误多少工夫。”
她刻意咬重了“夫人”二字,希望此人能知难而退,别自讨没趣。
男子瞅了眼春禾,面露不悦。
他身后一身穿软甲的兵士一个跨步上前,一巴掌扇了过来,怒喝道:“不知轻重的奴婢,可知这位是我们监军大人,你有几个胆子敢给我们监军找不痛快!”
巴掌声就在耳畔乍然响起,惊了柳月影一跳。
她霍然回头,便见春禾的半张脸已经肿起来了,唇角渗出血来。
柳月影的眼眸瞬间便红了,扶住春禾,怒道:“你们怎能随便打人?!”
男子笑意更盛,幽幽道:“小娘子生起气来,更美了啊!”
他又迈近了两步,视线贪婪的滑过柳月影的眉眼唇鼻每一处,笑道:“怎么样?同我喝两杯,我便放过你两个丫头。”
夏蝉也想冲上来护住柳月影,奈何早被兵士们堵住了去路,急得直跳脚。
男子似是格外喜欢柳月影的这双眉眼,明媚水润中沁着莹莹怒火,更显灵动娇媚,他看着看着竟有些失神,抬手便想抚上她的脸。
柳月影还未来得及躲,余光便见斜刺里伸出一只大掌,一把扣住了男子的手腕。
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柳月影一直提着的心倏然落下。
顺着手望上去,便见洛景修棱角分明的脸上寒意凛然,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杀机尽显。
男子眉心紧拧,不满的瞥向洛景修,扬了扬下巴,道:“你敢拦我?你可知我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洛景修一巴掌便呼了过去。
这一巴掌,直接扇得男子原地转了一圈,整个人都懵了,两眼直冒金星。
兵士们也懵了,好似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一名兵士嚷嚷道:“你是何人!竟敢打我们公子?你可知他是驻军监军大人!”
洛景修冷冷的勾起唇角,淡淡道:“老子还没去找你们的不痛快,你们倒先找上门了。”
说罢,一把攥住那位号称监军的头发,几巴掌连着呼在了相同的位置上。
洛景修比之高出一个头还有余,拎他如拎鸡崽子一般,毫不费力。
铁掌虎虎生风,扇得男子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小九随着洛景修出来的,瞧了眼春禾的脸,怒道:“他们打你?!”
都不等春禾回声,小九撸起袖子便干上了。
纵观武林,唯快不破。
小九一身“飞毛腿”的绝技,旁的不成,快是当真快。
几下功夫,那群兵士便个个躺倒在地,哭爹喊娘。
洛景修抡圆了膀子,最后一巴掌将那位监军扇在了地上。
他扇人巴掌有技巧,专捡一个地儿打,两巴掌下去就得肿得爹不认娘不识。
男子倒在地上,只觉两眼漆黑一片,脑浆子成了浆糊,耳边嗡嗡作响,口中血肉模糊,似有什么松动,他歪头吐出口血沫子,竟带出了两颗大牙。
男子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头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洛景修冷冷的看了眼地上歪倒一片的人,回身到柳月影跟前,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他可有碰到你?伤到哪里没有?”
柳月影轻轻摇摇头,依偎进他的怀中。
他紧揽住她,还有闲情逸致看向卖糖人儿的老伯,“老人家,做好了吗?”
老伯都快吓尿了,就没见过这么虎的,当街殴打监军啊!
他颤颤巍巍的拿起案板上的糖人儿递给洛景修,“官人看看可还满意?”
洛景修勾唇一笑,掏出银子递给老伯,揽着柳月影便回了客栈。
***
回到客栈,夏蝉忙不迭的为春禾的脸上药。
小九站在一旁瞧着,气不打一处来。
啧!真是的!阿风跟着邢舟去新野了,临走前特意嘱咐他照顾好两个丫头,尤其是春禾。
结果,姑娘们就出门溜达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竟就被人欺负了!
小九懊恼的敲敲自己的脑袋瓜,他就不该偷懒的嘛!为何不跟着去呢?
春禾瞧小九那张脸都快皱成包子了,勉强一笑道:“我不碍事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小九拧眉道:“若是阿风回来,知道你挨打了,我的屁股怕也保不住呢!”
少年郎说话从来不过脑子,想到什么说什么,竟是说得春禾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垂眸一笑,不自觉地红了脸。
柳如刀也听说了街上的闹剧,听闻洛景修竟是呼巴掌呼掉了人家两颗大牙,他也不禁笑出了声。
可柳月影心头惴惴不安,拉着洛景修道:“你没听他们说,那是驻军的监军吗?怎还下这么重的手?万一他们找麻烦怎么办?”
自古民不与官斗,因为斗不赢啊!
柳如刀慵懒的摇着折扇,玩世不恭道:“夫人甭担心,虽说民不与官斗,可咱们不是民啊,咱们是匪!匪自然不与官斗,我们会跑!”
柳月影哑然失笑,无奈摇头。
是啊,他们谁人身上不背着几张悬赏令呢?
逃之夭夭,走为上策是惯用伎俩。
她一贯是遵纪守法的小老百姓,既已嫁了雪狼的大当家,也该适应他们的处事方式。
恰时,无毛翻窗进了厢房。
他突然窜进来,吓了柳如刀一跳,他拧眉道:“啧!你小子不会走门?”
无毛嬉皮笑脸道:“习惯了习惯了。”
说罢,便冲洛景修拱了拱手,道:“大当家,我打听到一点儿东西。”
洛景修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榻边,微撩眼皮,淡淡道:“说。”
“那位监军姓王,据说来头不小,连驻军将领都对其礼让三分。这王姓监军平日里正事不干,只知在城中调戏良家女子,且他不喜黄花大闺女,就喜欢人家家小媳妇儿,着实恶心得很!”
无毛不屑的撇撇嘴,暗戳戳看了眼柳月影的脸色,心中腹诽,怪不得那龟孙盯上他们家夫人了呢!
洛景修一记眼风扫过,无毛浑身一僵,忙不迭继续道:“据说被他掳走的妇人已不在少数,新野祸害完了,便来了利州。甭说新野的县官和利州知府不敢管,就是驻军将领也对其恶行睁只眼闭只眼。利州不复往日繁华自有闹鬼传闻的影响,也有他的缘故,大姑娘小媳妇都不敢出门了。”
柳如刀听得直皱眉,问道:“这人什么来头?这么猖狂?”
无毛揉了揉鼻尖,笑道:“呵,这位王监军是当朝太傅贺璋的外甥。”
柳如刀手中的折扇微微一顿,极快的看了眼面色冷沉的洛景修,问道:“我记得……贺璋并无兄弟姊妹?”
无毛道:“是,他是贺璋夫人娘家远方的一个什么外甥,反正按照辈分,他喊贺璋一声姨夫。”
“这都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外甥,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柳如刀不屑的撇撇嘴,斜睨着无毛,“你小子可以啊!短短一个时辰,打听到不少东西。”
无毛笑了笑道:“嘿嘿,这不算什么,各地都有地头蛇,我寻了利州城外的草窃,他们不进城,接触南来北往的人多,看人也准,消息比市偷灵通。”
城内城外的窃贼被分成了市偷和草窃两种,画地而治,互不相干。
“哦对了。”无毛朝胸口摸去,掏出一物件递给洛景修,“大当家,我还顺手偷了这个。”
洛景修接过,垂眸一看,竟是一块驻军腰牌。
柳如刀挑了挑眉梢,“手爪子够快的啊!何时偷的?”
“嘿嘿,大当家揍那龟孙的时候,我顺手摸来的。”无毛下巴一扬,满脸自豪,“我白日鬼向来清插,浑插在我眼前那都不是个儿!”
柳月影昨日听洛景修解释过,也明白了两分。
白日鬼便是大白天在人群中行窃,光天化日之下,无形中增加了难度。
浑插要借助刀片一类的物件,而清插则是徒手盗窃,如探囊取物,反掌观纹,自然技高一筹。
柳月影笑了笑,白日鬼清插可谓是极高的考验,怪不得无毛那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洛景修摩挲着手中的那块腰牌,沉声道:“收拾行李,我们即刻出城。马车不要了,包袱带身上,骑马走。”
柳如刀歪头道:“不必这么急吧?那龟孙就算吃了亏,要寻咱们也得费些工夫,何况他一驻军监军,还能使唤得动利州知府封锁城门?”
洛景修未言语,只是眼眸愈渐深邃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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