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条:找到你的名字

昏暗的楼梯间,连个灯泡都没有,只是在墙上开了空,靠着透进来的一点天光照亮,墙上各式各样的小广告,但是贴得很高,燕姮甚至要仰着头才能看清,有开锁通下水道的,有治不孕不育的、还有家政公司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住这种脏巷的人家,能是经常请家政的吗?这就叫无效广告投放了。

楚随怔忪地跟在燕姮的后面,上一刻他还在血肉横飞的破烂昏暗卫生间里一心求死,被突然打断却陷入了一个更加诡谲的世界,看着燕姮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发烫一般突然收了回来。

燕姮有点讶异楚随的反应,却又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别动...也别说话。】燕姮开始向他解释现在的情况【我们现在不是在现实,我给你吃了...些东西,能够暂时可以这样沟通。】

暂时?楚随问【持续多久?】

楚随总是很容易让燕姮感到惊讶。

15岁的孩子,与世隔绝了三四年,在这样离奇的事件迅速冷静下来抓住事情的重点:如果这样的沟通方式是短暂的,他得可能快地获取最重要的信息了。

燕姮回答道【现在我不确定,对每个人的效果不一样,如果运气够好,说不定可以撑完这一整层‘边境’。不过我经历过最短的,至少也有‘边境’时间尺度中的一天。但我已经在这待了近二十个小时了,现在才找到你。】

吵架嘛,讲的就是个气势和胡搅蛮缠时间不多,很有可能他们说到一半的时候就会断联。不过,这楼层不高,一会到家也就无所谓了。

燕姮先简单和他说了一下他为什么在这里和外边的情况。

【三天前,你被“边境”找上了,但是你一直卡在“边境边缘”,再不把你拉进来,你就估计就得死在那了,所以我直接进入这层“边境”把你拖进来了。】

太多的新词,燕姮说了,但是对楚随来说,一句都没听懂。

于是他问道【“边境”是什么?】

【全称是“梦魇边境”,大家都这么叫】燕姮皱了皱眉,前面转弯光暗下来,又抓紧了他的手【不过我习惯叫“边境”】

殷人以梦为卜,庄周借梦述道。从古至今梦对人类来说并不是真的虚无缥缈。

“梦魇边境”从何时开始已经不可考。在师门的记载中,若是百年往前,前辈的记录和推测验证总是充满了神话和宗教的猜测。到了师父和她这一辈,师门凋零,如今只剩下她这个半死不活的独苗苗。在寻找生命出路的漫长岁月里,燕姮反复地翻看了那些陈旧的记录,殚精竭虑地追寻着可能的解释。

她是这么向楚随解释的:

【“梦魇边境”诞生于集体潜意识,多个时空生物梦境的沉淀物。】

【它是超脱现实世界的产物,是整个宇宙集体潜意识的垃圾场,所谓的“神”利用人类的恐惧创造的屠杀场。怪物、魔鬼、异种、怨魂你可以在这看到人类害怕的一切。梦魇边境分为“边缘”和“边境”两个部分,边缘是现实世界与梦魇边境的过渡层,就是你刚才待的地方。而我们现在待的就是边境。】

【我...是被你拉进来的?】楚随想到之前那个没有尽头的走廊,犹疑地问了句

燕姮回【是,整个梦魇边境里,进入边境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可一直你卡在边缘进不来。】

走到了属于陈芳和陈随房子的门前,燕姮从门口破损的鞋垫夹层摸出一把钥匙,拧开了门,屋内的光涌出来。

楚随有一瞬的不适应,用手挡了挡眼睛。

燕姮把楚随拉进来后松开了手,关上门,上前几步把窗户关了。还在家里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不放心甚至把窗帘也拉上了。做完这些才回到楚随身边。

燕姮递给楚随一个信封,上面用工整的仿宋体写着“TO楚随一封来自冰冷远方的邀请函。”楚随接过来,没有拆封的痕迹,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张陈旧泛黄的纸,生硬的仿宋3号机打字体在上面写着:

陈随,男,年7 ,有一姐,由奶奶抚养,5岁声带异常失声,救治无果。

不同于上面的机打字体,下半部分看不出是什么的黑褐色液体,潦草地写着四个大字:

杀死凶手。

燕姮说:“边缘的场景往往窄小单一。在边缘里,你依旧是你。但是,一旦进入边境,你就会被投入到新的身体里,比如现在,你是陈随。我现在是陈芳,而你是我的弟弟,”

“对于梦魇边境来说,我们这样进入的人叫做外者,每个外者都会有这样一个信封,里面会有我们的身份,同时也是最基础最不能违背的设定。比如现在,你在外边一定记住自己是个哑巴的事。”

“如果违背了呢?”楚随问,刚张嘴,他意外地发现自己说话顺畅了起来。

“会死。”燕姮言简意赅。

“你说的会死是...”

燕姮说:“意思是不只是你在边境里的身份死亡,外面的楚随一样要死。”拖了个凳子坐下,继续说道:“边境里有一种生物...”她顿了一下:“其实,说生物也不准确。我们统称为‘梦境监视者’。它是每层边境主人的触角,边境主人用它来监视整个边境,一旦发现外者就会将其捕杀。”

楚随问:“它是什么样?”

燕姮伸了个懒腰,给两人倒了杯水,说:“别担心,梦境监视者虽然没有固定形态,但一般都是能走会爬的活物。”说完顿了一下,摸了摸下巴:“或者,应该是曾经活过。”

她这轻描淡写的,说得楚随后背有些发凉。

“运气好的时候,它可能会是青灯夜行的老太,没有脸到处敲门的女鬼,会学孩子哭的无皮狗这些张牙舞爪的怪物,运气差的话他可能普普通通在某个角落的老鼠、窗外飞过的鸟。”

像是为了应景,一只飞鸟“嘭”得一声巨响撞在了窗户上,楚随一惊猛地站起来,椅子摔在地上发出巨响。

燕姮摆摆手,走过去拉开窗户,窗台上一只撞昏了头倒在上面的小麻雀。捧起来仔细看了眼,就放了回去,把窗户再次关紧了。回来继续说:“也不用很紧张,梦境监视者因每层梦主的执念产生。任何东西一旦扯上执念,总会被扭曲,所以哪怕是那些不起眼的小动物,只要仔细观察,也会发现他们身上的怪异。”

楚随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邀请函,问:“你的呢?”

“我没有。”燕姮望向楚随的眼睛,瞳色幽深:“我是靠你进来的,你是我的媒介。”

楚随微微捏紧了手中的信封,意识到自己终于要知道燕姮为什么找到自己了。

“我曾经进入过‘边境’。”燕姮接过楚随的信封,边找打火机边说“那时我在‘边境’干了些不得了的大事,被‘边境’拉黑名单了。”

“大事?”

“前因后果太长,回去再和你细说。结果就是被踢出去后,我再也进不来了,我只能靠像你们这样能进入‘边境’的人作为媒介,在你们进入的时候,顺带把我带进来。”说完燕姮故作轻松地向楚随眨了下眼,“俗称‘卡BUG’,这就是我从疗养院把你捞出来的原因,本来打算等你好点再说,结果边境找找得...”

燕姮顿了一下,笑里带着些冷意:“真是迫不及待。”

手里的纸张泛黄粗糙,楚随轻轻捻了一下,纸张的纹理摩擦着他的指腹,不远处桌子上放着一张老人的12寸照片,前面的两只电子蜡烛模仿着火焰的光,忽闪忽闪的,照片上老人的表情也莫测起来,旁边累了一打黄纸,屋子里还在有供香的味道。

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不是幻觉。上一刻他还在被装作“燕姮”的怪物追杀,现在却站在这听燕姮解释这离奇的缘由。他还没有真正见识“边境”的可怕,但是燕姮说的“屠杀场”三个字就足以让目前还算平静的一切血腥四溢。

他破烂的人生还真是四处绝路,楚随自嘲的想。抬头看了看正从柜子里翻出小饼干往嘴里塞的燕姮,还是一副散散漫漫的样子。

不过,这条烂命对燕姮好像挺有价值的。

他好像又有了喘气的理由了。

“我们要怎么出去?”楚随喝了口燕姮倒的水。

“看到设定下面的那行字了吗?”

楚随低头又看了眼,潦草又透着诡异气息的“杀死凶手”四个字,让人难以忽略。”

燕姮继续说:“外者拿到的信封里除了他们的身份设定,还有在这层边境的任务。”

楚随疑惑:“任务?有任务发起者?”

燕姮轻笑,模样并不轻松说:“问得好。有任务自然有任务发起者。任务来自创造这层边境的主人,这些任务往往就是梦主的心愿。我们想要出去,就需要了解边境的主剧情,找到梦主,结合这个线索推断他会有什么样的心愿,完成它。而现在...”燕姮拿过楚随手上的纸,说:“我们至少知道这栋楼里有人被杀害了。”

但谁死了?谁又是凶手?又是谁希望凶手死?

四个字毫无头绪

楚随将信拿过来,装进信封收到,问“从哪里开始找线索?”

燕姮抱着水杯喝了一大口,甚至笑了笑说:“不急。你进来之前我摸索过了这层边境了,并不大,就是这栋楼和门口的菜市巷子。”

后半句却足够惊悚,她说:“在边境,诡异处见端倪。等今晚楼里死了人,咱们就知道从哪开始了。”

果然,凌晨楼道里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了整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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