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弗格森把我带去了他的公寓。

“先洗澡吧,水打好了。”他扔给我毛巾。

“你帮我洗。”

“你觉得可能吗?”

“但是我害怕。”

是真的不安,只想找个人陪我。

弗格森也看出来了。他叹了口气,把我领进浴室。

站在木桶里,弗格森舀起水,让温和的水流从我头上浇下。我闭着眼睛,感受其中蕴含的圣洁的力量。

真像一场受洗呀。

于是我脱口而出:“神父,你把我的罪洗净了吗?”

他瞬间反应过来。

“如果我说没有呢?”

“那就浇点水吧,毕竟你面前这个男孩天生就比别人肮脏很多,他的灵魂锈迹斑斑。”

弗格森没说话,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我睁开眼睛,弗格森正用悲痛的眼神看我。

他倾身上前,吻了吻我的嘴唇。如同蜻蜓点水,不带任何**。

——神父的承诺。

这是爱,亦或是同情?我自己无法分清。

我问弗格森:“你原谅我了?”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

“我很高兴听到你的忏悔,但我也同样知道,你永远也不会改。”

——我利用你的头脑,并且深深地恐惧着你。

心智过高的少年,永远不会有同龄人间温暖如动物同伴的亲密。

他的内心深处有太多容易受伤的东西,必须保护自己精神世界的**。

他有玩伴,但无法分享内心世界,他需要的是一个年长很多的朋友。

但是夏莱,太可怜了,因为你家里缺少温情,因为你离群索居,因为赛尔维勒太过狭隘,你竟只能把我这样的人当做知己。

你超出世人太多,太恐怖了,太可怜了

——

第二天,弗格森就把我送到了火车站。

我又要回去赛尔维勒——我那个无聊但安逸的故乡。

他往我口袋里塞了钱

“别再到处乱跑了,你妈妈会担心你。”

“弗格森,之前的诗歌比赛我获奖了哦,但巴黎又不欢迎我了。”

他愣了愣,随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夏莱,巴黎现在不需要你的诗歌。”

“这样吗?”

“不止如此。有天晚上,我像往常那样翻阅诗集,忽然听见外面伤员呻/吟、百姓哭喊,那时,我突然羞愧地不敢见人。”

“无聊的心情。”

这种愧怍由来已久,并不罕见,但我向来不屑。

我问:“弗格森,你为什么要加入国民自卫队?”

“为了祖国的自由。”

我觉得好笑,指向站台——那里有很多待行的火车。

“看看那儿,弗格森。”

他看过去,然后不解地皱起眉:“那里有什么?”

“仔细看,有没有发现什么规律?离开巴黎的车厢前,站着的都是穿的漂亮的老爷和太太。而开来巴黎的车厢前,尽是些饿得半死、衣衫褴褛的下层人。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组成了你说的国民自卫队。”

“有什么问题吗?”

“弗格森。那些受尽巴黎恩惠的都放弃了巴黎,你又有什么理由觉得,那些乘车而来的外乡人怀着一颗真心呢?”

“……”

“秃鹫,闻着死尸的味道过来。满心只想着在混乱中谋利,或趁国家在痛苦中时投机。‘为祖国的自由而战斗’?不过是一个幌子。”

弗格森眯起眼睛:“我承认他们各怀鬼胎,但这世界上谁不是呢?自卫队确确实实地打击了普鲁士,这是没法忽视的事实。”

“你说的事实就是是偷武器、伏击工厂、街头暴动、制造比普鲁士士兵在时更多的混乱?”

“那是因为——”

“当官的现在正浑身冷汗,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给那些普鲁士人赔罪呢?你指望他们会感谢自卫队?赶尽杀绝还差不多。”

我打断他,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弗格森根本不了解政治,他只是个无比纯粹的学者。报纸上报道时政的几页,从来没有翻阅的痕迹。

我说:“弗格森,你是为了躲我才离开的吧。”

“不……我只是不想当一辈子老师。”

“说谎。你每次一说谎,眼神就往左边瞟。”

“那我还能说什么呢,夏莱,我压力太大了,我已经受不了了。”

“那你就出来当野心家的枪?我说的很清楚了,你最后肯定会失望的。为什么不跟我回去,我们还能像之前一样,那不快活吗?”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会自己承担后果。我不会回去了,夏莱,我没办法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没人会在意,没人知道!”我头疼极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再信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弗格森,我一定乖乖的,什么都听你的。”

“别说了……”他别过脸,把我推上火车:“你要好好的,夏莱,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身边还有很多人,大家都很珍惜你。”

“但只有你是特别的……弗格森。”我不想再回去扮演乖巧沉默的好孩子阿蒂尔·夏莱了。

“你回去,我们只当朋友好不好?”我已经做出最大让步了。

“……给我写信吧。”他也做出了最大让步。

汽笛忽然响起,白茫茫的蒸汽喷出,我已经看不清弗格森的脸。

车开了,他在向后退,我着急地向车后跑,拍打着玻璃,心里难受极了。

他似乎再也不会把他的心毫无保留地交给我了。

——

于一天后的清晨,我又回到了赛尔维勒。

母亲在家门口焦急地张望。

其实我开始是不敢过去的,腿像灌了铅一样重。我怕她的巴掌,不想被她的吐沫喷满身。

但这次不同,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克制地红了眼眶,仰着脸,久久地盯着我。

祖母看见我后就摇晃着进屋了。

我猜她哭了,但仍然是偷偷的。因为眼泪和哭号在我们家不允许。

我做贼心虚,直接跑去学校了。

这里还是老样子,没有因为谁不在就改变。但我莫名觉得它变无聊了——是因为弗格森不在吗?

我还没来得及想深,就看到了亚历克。

他看到我激动极了,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喋喋不休地嘟囔什么。

我没听清楚,也懒得听,但总体思想就是“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就会给给家里人找麻烦之类。”

亚历克身上全是马粪的味道,熏的我想吐。

他没轻没重地拍我肩膀:“阿蒂尔,学校还说要给你补办个颁奖仪式呢!”

“颁奖仪式?”

“是啊,你那个诗歌,叫什么来着……对了!《脏手指》!我想起来了!来,让我念念……”

“闭嘴。”我厌恶地打断他,“别用你的嘴念我的诗。”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顶撞他,但刻薄的话语就这么脱口而出

他脸色瞬间变了——疑惧、愤怒、惊讶、没面子……

亚历克使劲揪住我的耳朵

“阿蒂尔·夏莱!你怎么跟你哥说话呢?!出去一趟脾气都变大了是吧?看我怎么治你!”

他很用力,本来就蛮力十足。

我耳朵本来就冻得疼,这下更是火辣辣地难受。我痛得呲牙咧嘴,眼泪都出来了。

这情景真熟悉,让我想起了之前干活偷懒被亚历克“收拾”,每次非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才罢休。

我觉得自己又成了家里那个每天干活割草,沉默寡言,畏缩懦弱的小男孩。

难道就算已经逃来学校也没用吗?

亚历克仍不觉解气,他抓着我的头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厉害?告诉你,没用!我还是想怎么揍你就怎么揍你!”

最后还是安东尼把他拉开。

“你还好吗?”他关切地问。

“挺好的。”除了尊严以外——它已经碎一地了。

我擦去了眼角的眼泪,在那天下午站上了领奖台——顶着红肿的耳朵。

多余的细节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底下的学生都用艳羡的、童稚的眼神看着我手中的奖杯。

《脏手指》是那时我最得意的作品,挑不出一点儿的错。它被别出心裁地印在了铜制的奖杯上,用优美的花体。

可站在台上,本打算自豪地念出这首诗的我,竟然惊恐地发现,这首诗歌其实是那么平庸,充斥着沾沾自喜式的陈词滥调——让人无比反胃。

这居然还受人追捧,居然是我写出来的……我完全不能接受!

直到散场后,一个人也没有了,我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如果接受了既定的等级划分和文学价值,只想做一个获得一直认可的成功诗人,我是不是就只能写出这种三流诗作?

“夏莱,你是天才。”弗格森话突然出现在我脑子里,此前我根本不曾留意。

天才?那时的我从没打算如此自称。

没人会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是不被理解的天才,也没人会期望这是自己得到的结局。

但命运的齿轮就是悄然转动。

我把奖杯扔进了垃圾桶。

今天是情人节耶,祝大家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还在写更新,全家就剩我自己,所有人都出去了,我爸妈二人世界,我姐约朋友,我全天的伙食是一盒儿豆腐。

太悲伤了,还好我还有你们。

对了,夏莱让我带话,说他欢迎任何可爱的小姐和帅气的先生在今夜找他,他有很多巧克力(一个飞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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