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下去看看。”梅辛怡一本正经地说。
“啊?”何贞只觉得她疯了,“你没看见下面是什么吗?虽然……我也说不好那到底是什么,反正我绝对不想下去。”
梅辛怡眉头紧蹙,断断续续地发表自己的意见,“下面的东西一定是有用意的,它正在把守这个通道。而且楼梯也在这里断了,分明就是不想我们下去看到底下的东西,那我更要下去看看。”
“……万一对方预判了你的预判呢?那不是撞人家枪口上了?”何贞还是不同意她莽下去,苦心地劝导,“现在又没有时间限制,我们先回室内商量分析一下,着什么急呢?”
她说的也有道理,梅辛怡点点头,四个人又回到了刚才的宿舍。
但这间屋子也有诸多不便,因为墙上写着的规则,明明有床却不能坐,只能委屈在一张硬邦邦的小凳子上。何贞难得这么束手束脚,忍不住问了一句题外话:“梅梅,你之前读的那个法西斯……呃,私立学校,你是怎么忍下来的?你不想造反吗?”
梅辛怡一脸的不忍直视,“我是个文明世界的现代人,我又不是野蛮人,一点管教也受不了,随时准备造反起义……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吗?”
何贞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唉?我这叫解放天性!我的天性它就是镇海神针,梆硬硕挺的一条,谁也管教不了我。”
梅辛怡同意地点点头,“定海神针能缩小成一根绣花针,藏耳朵里。确实跟你的节操一样,随心所欲,随时都能微缩到看不见了。”
洛蛳早就习惯了她们之间的相处方式,自己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玩垃圾桶。倒是竹筠,瞪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是十分羡慕这种吵吵闹闹的生活模式。
“你们的关系真不错,我也想有这么一个小伙伴。”
两个人同时停了嘴,一同转过脸,用呆滞的表情看着他,气氛尴尬起来。
“梅梅,”何贞小心地扭过头,轻声说,“怎么一经过他的嘴形容,我就感觉我们的关系好奇怪啊。”
“不是奇怪,是有点恶心。”梅辛怡也小小声地回应她,“可能经过他的嘴加工,我们之间笔直笔直的关系,就有点弯弯曲曲的了。”
洛蛳一个不小心,把垃圾桶给荡过来了,塑料的破桶一直滚到梅辛怡脚边,她伸手拾起来半伸头,朝里面望了望,隔着千百个整齐的窟窿眼儿望着对面的洛蛳。
“你们说,这是个灵异空间,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即使灵异世界,也是有规律可循的,这个地方的规律是什么呢?”
何贞仔细思考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我们在旁边教室的时候,一直是薄曼主导事态发展的。黑板上的规则,也都是需要她引导来触发的。这间宿舍就不同,墙上那些规则不需要别人引导。”
梅辛怡想了想,“那要不然……我躺床上去试试?”
“哎?”何贞拦着她,“躺上去太超过了,我们应该一步步递进式地去试。”
她翻了翻身边,什么杂物都没有,桌面上干净得一尘不染,都找不到一件能随手捡拾的小玩意儿。最后,何贞从自己头上把发圈摘下来,一大把头发散落下来,披在肩背上。
她一手抓着垃圾桶,另一手轻轻一投掷,把发圈丢进了垃圾桶,几个人静悄悄环视了一圈,也没看见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异样。
“难道这个不算是垃圾?”何贞满脸问号,又把发圈从垃圾桶里捡出来。
梅辛怡推开她,“可能需要量变引起质变,我要躺床上去。”
何贞疑惑着让开了空间,看见梅辛怡一个微蹲加上起跳,咣铛一声差点把床板压塌了。她呈大字型,手脚张开了躺在梆硬的床板上,眼睛漫无目的朝上看,忽然似乎发现了什么。
“上面有东西……”这句话还没说完,身体下的床单自行隆起,似乎有一团人的形状,隔着床单伸手锁住了她的四肢。梅辛怡霎时毛骨悚然,一骨碌爬起来,猛回头看着床单无风自动,跟蒙住了一团无形的幽灵一样,从床上坐起来一个虚幻的轮廓。
几个人迅速闪开,围绕成半圈,盯着床上的幽灵,却反应不及身后窗口边传来闷闷的鬼哭。几个人又一起迅速转身,隔着一段距离望着窗口,望见浑浊扭曲的烟雾后,浮现出一团团挤在一起的皮面。那些似乎是脸的形状,都拉得老长,你挤我我挤你,挤挤挨挨地占满了整个小窗口,似乎马上就要把玻璃窗子挤爆了。
看了半天,何贞径直走过去,伸手打开了窗户,冲外头蒸腾的烟雾勾了勾手指,“来,你进来。”
外面烟雾消散,顷刻之间泄落下一缕苍白阳光,屋里的一切归于平静。
何贞摊着手一转身,悠扬地解释:“看见了吗?这就是神鬼怕恶人,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
她这句话没说完,从小窗口外伸来一只巨型的苍白鬼爪,捏住她的腰身就把她抓出了宿舍,空余一声“啊——”的回响。
“我听过我听过。”洛蛳举起手抢着发言,“老师傅确实教过这句话。”
梅辛怡瞪了她一眼,又飞快一转头瞪了一眼同样在呆滞里的竹筠,然后发出一声尖叫,冲到窗口边,探出头紧张地张望了一眼外面的浓雾,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
洛蛳跟着跑到窗口,也往外观察了一圈,好奇地问:“它把何贞带走了,怎么办呢?”
“我要跟出去。”梅辛怡一拉袖子,抽出长剑,一翻手腕变成了开明金枝剑。她抓着长剑插进外墙,自己跃出了窗口,游荡过来,晃荡过去,正要攀岩抓住下一个窗口,她却猛然愣住了,眼前的光景变成了一片没有尽头的水泥墙,漫长延伸到远处的浓雾,似乎永远看不见下一个小窗口了。
看见梅辛怡又从窗口进来,洛蛳诧异地问:“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要跟出去找何贞吗?”
梅辛怡茫然抓着长剑,思考着怎么回答,“我决定还是换种方式,刚才她说的对,这是个灵异空间,咱们不能用传统的眼光看待这里。”
洛蛳快要被她绕晕了,“我没有用传统眼光,而且……什么是传统眼光?”
梅辛怡闹心地看着她,“你说一个办法吧,咱们怎么离开这里才好?”
洛蛳抿起嘴唇,吐出几个字,“挖地道?”
“……我觉得这是个昏招。”梅辛怡的闹心程度增加了,转移眼光看着竹筠,又重新酝酿起几分希望,“你是这里的老住户了,你说一个离开的办法。”
竹筠比她更显得为难,“等其它楼层有面试机会时,提交申请,就能离开了。”
梅辛怡仰天长叹,不发一言。洛蛳一直盯着她,没有特别的情绪,单纯好奇地问:“那你也说一个办法。”
“还是挖地道吧。”梅辛怡走到上下铺架子床边,一脚踢爆了床板,双手抓住金属栏杆,双臂肌肉鼓胀发力,一把将铁条扯下来,然后又补了几脚把整张床完全踹散架了,分拣起来几根铁条递给两人。
这个过程当中,宿舍里一直非常安静,规则之类屁反应都没一个,看来神鬼怕恶人这句话诚不欺我。
洛蛳看了看手里的长铁条,“用这个挖还不如用手呢,手用起来还比较方便。”
梅辛怡无奈地从她手里把铁条抽走,分给了竹筠,少年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双手各抓着一根稍微变形的金属管。
三个人一出了宿舍,忽然又一愣,外间的光亮不见了,四处陷入了黑暗里,似乎整层楼都被遮蔽起来,和建筑之外完全隔绝。梅辛怡嘶了一声,分外不满地嘀咕,“我现在明白手电筒的重要性了,一出去副本,我肯定先兑换十根八根的手电筒。”
洛蛳冲到墙角,有点惊喜地嚷嚷:“梅梅,这里有蜡烛,不怕的。”
她从墙角拿起两根细细的白色小蜡烛头,就发现自己面前的墙壁上,似有一团黑色的煤灰般涂抹出来的影子,她顺着影子一路往上望,逐渐仰起头,看清那团轮廓风格颇为写实,周边能看到肌肉的走向,感觉……就如同一个人自己走进了墙里,留下了自己身体的边缘痕迹。
“你看!”洛蛳手执蜡烛接近墙边,让另外两人能看清上面的人形痕迹。
“这里还有!”洛蛳一路走下去,沿路在墙面上发现了很多类似的人形,“你说这些是NPC还是薄曼?”
梅辛怡抬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又看看自己的指尖,并没有沾染到煤灰,也感知不到什么,对眼前的一切更是一头雾水。她没在意这些,暂时抛开,自己找了个墙角,扬起手里的铁棍,一把插进了墙面,掘碎了几块砖头。
“很好,就从这里开始,往下开挖。”梅辛怡做出了指示,洛蛳就挤进了她的身前,像是玩闹一样张开手,尖叫一声:
“我要开始了,面对疾风吧!”
梅辛怡无奈地在她身后吐槽:“少玩点游戏,少玩点梗,不然回去白流苏又要说我们带坏你了。”
洛蛳在前头挖得很开心,无暇关注身后的梅辛怡。她就像一只小小、但精力旺盛的土拨鼠成精,一个劲地往前冲,两侧不停地有散碎的土块和砖头被掘开带飞,沿路留下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
“有发现!有发现了!”前头的洛蛳兴奋地喊叫。
后面跟着的梅辛怡看不到,只能隔着洛蛳问:“发现什么了?”
“发现了一张脸!”洛蛳还在不停地用两只小脏手划拉着,自己面前的土墙当中逐渐暴露出一团肉呼呼的轮廓。
“……那不要再挖了。”梅辛怡伸手扯住她,把洛蛳小小的身体往后拉扯,避免前头忽然暴起攻击,她会来不及躲避。
“我看出来了!”洛蛳蛮惊悚地又惊叫一声,这回着实把梅辛怡惊到了,跟着呛咳一声问:“看出来什么了?”
“有点……像竹筠。”洛蛳静静地看着自己对面那张脸,它大半被水泥和灰尘覆盖,与冰冷坚硬的墙融为一体,但经过刚才的暴力挖掘,露出了中央的五官。
梅辛怡一身的汗毛竖起,从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看身后,少年竹筠还懵懂地蹲在那里,由于通道太窄了,收音也差,他没听清刚才洛蛳说了什么。
“梅梅,”洛蛳又刨了几下 ,把那张脸完整地展露了出来,回身对着梅辛怡说,“你看,就是竹筠啊。”
这下惊悚来得太快,不单梅辛怡看了个彻底,连最后面的竹筠都捕捉了一眼,那个跟自己极其相似的尸体,被嵌在墙壁里,跟他面对面一个对视,竹筠当场呆滞,然后就开始剧烈发抖。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