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蛳一个人冲进了特工总署大厅,看见忙乱的大厅里乱哄哄的,没有一个人过来搭理自己。她先冲到前台,对着穿胶衣,仿佛什么粉红风俗店的售货员女士,拍着桌面冲她喊:“我要报案!快!”
对方十分礼貌,并且不慌不忙地抽出一张表格给她,柔语温声:“小妹妹别着急,报案请先填写表格。”
“我能不着急吗?我快要急死了!”洛蛳手里攥着表格纸,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让人闹心的信息,又嚷着,“我要……挂急诊!不对……是加塞?不对……你们就没有报案加急通道吗?”
“对不起,没有。”前台小姐又挂上古典微笑,露出八颗牙齿。没等洛蛳大吵大闹,后面挤过来一个嗓门更大的人,他是个圆滚滚胖乎乎的男人,穿得花里胡哨骚哒哒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叫:
“我要见黑鲸署长!我们家的小乖乖桑芙已经失踪三个月啦!你们还没找到她?我要投诉你们!”
跟面对洛蛳时不一样,这回前台小姐终于露出了头痛的表情,她拨打了个内线,跟某人轻声细语了几句,然后转过身对着男人说:“署长请您到办公室详谈。”
“咦?那我呢?”洛蛳想着跟在对方身后混进去,但是马上过来两个身高体壮的特工警察,把她拦在门口。还是那位前台小姐,保持着假人一样的微笑,“您不能进去哦,请不要妨碍我们日常办公。”
洛蛳无奈,只能扯起嗓子尖叫:“你们的两个特工警察被人抓啦!梅四、何七两个倒霉蛋都进了拍卖会,马上就要被妖兽联盟出手,高价转卖了,你们到底管不管?!”
超级洪亮的大嗓门,加上十足劲爆的消息,霎时让整个大厅一片死寂,过往的工作人员全部停下动作,愕然盯着中央的洛蛳,注意力将她包围在最中央。
前台小姐目瞪口呆,手里的听筒滑脱下来,她猛然一伸手接住,听到了另一头传来的指令,抬头转达:“署长让您也进去办公室找他。”
黑鲸一脸肃穆,还露出两分不爽,看着眼前两个从外貌到性格都呈现完全两个极端的人。胖胖的花衬衫男人都开始抽泣,“署长大人,我知道您日理万机,但是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小乖乖桑芙。她还只有20岁,娇滴滴连鸡也没杀过一只……”
黑鲸捧起桌面上的个人信息,稍一沉吟,“20岁?桑芙不是25了吗?之前是棉纺厂的工人?”
男人一噎,停住了抽泣,眼光乱瞟,露出几分精鬼,“哎呀!谁家的艺人不改年龄的?这不是很正常嘛!”
黑鲸没有继续纠结这一点,“之前你说她是个纯人类,你能确定吗?”
男人的眼珠子又在飞快地转动,嗓门不自觉提高了,“当然啦!小桑芙是靠什么红起来的?就是在剧目里变装扮成妖兽,演得特别像嘛。她如果不是纯人类,那不是成了欺骗观众了吗?不会的不会的!”
黑鲸将眼光转向洛蛳,“你刚才说,妖兽联盟即将开办一场地下拍卖会?”
洛蛳赶紧点头,“对啊!他们还要卖梅四、何七呢!”
“桑芙是个当红演员,说不定也会出现在拍卖会上……”黑鲸似乎已经有了计较,冲洛蛳微一颔首,“感谢你的配合,我们会调查这次拍卖会的。”
“还有一件事……”洛蛳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明显是等着他离开,等到只有自己和黑鲸两人独处时,她才继续开口,“何七让我转告您,说特工总署里有妖兽联盟的内鬼。”
他默默抬起眼睛,注视着洛蛳,露出一丝狐疑,“她告诉你的?在什么样的情景下说出来的?”
“在她被放倒,被拖走前说的。”
黑鲸明显更加警觉,“你是说,你亲眼看着她被击倒,被拖走?你的身份是什么?”
“我是从私立慈心医院地下实验室逃走的,何七救了我。”
黑鲸短暂判断了一番,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已经明了,让洛蛳出去。
看着小萝莉离开了办公室,黑鲸才打开内线电话,对着另一头吩咐:“跟着她,查查她什么底细。”
洛蛳出了特工总署,整个人放松下来,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蹲在大马路边,看着往来如流的车辆,像个无业流民。看了几分钟光景,洛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传音入密的临时体验技能卡,用一片衣角遮掩着,叠成两半塞进舌头底下,在心里给何贞一个轻轻的撩拨,另一头很快就传回了声音:
“怎么样了?”何贞的声音相当懒散,实在不像正被捆束双手,塞在一个玻璃棺材里。
洛蛳在心里回答:“按照你说的,全部告诉他了。你们的署长大人看起来挺惊讶的,他不像是有问题。”
何贞轻轻嗤笑,“有没有问题,光是靠看的可看不出来。他一定会派人跟踪调查你,你自己小心一点,绕一圈再返回……哦不,医院也不安全,你暂时别回去了。”
“去妖兽联盟吧。”梅辛怡插入了这段对话,“你去总部,把那段说辞再说一遍,他们会安置你。我把家里的地址给你,有一些现金,你看看能不能弄到一张拍卖会入场券。”
“对了!”洛蛳又想到了一点,“我刚才在警署见到一个男人,他来催促调查进度的,有个叫……桑芙的演员,好像也被抓走了,说不定就在你们身边呢。”
何贞闻言转头,隔着一层朦胧的玻璃窗口,打量着外面的一切。这里是个实验室,或许是个仓库,谁知道呢?她只知道自己光溜溜地被塞在一个玻璃棺材里,双手束缚在头顶,全身灌注在纯白光辉里,一切光洁无尘,然而这件绑架本身代表的意义却污秽极了。
梅辛怡放在她左手边,两人之间隔了两台空棺材,大声喊叫也能听见彼此的声音,好在眼前有传音入密的体验卡,只需要在心里嘀咕,就像拉了一个小群,可以随便互相蛐蛐。
“我现在看不出来哪个是桑芙,我也在棺材里。”何贞多少有点自暴自弃的味道,不过她的语气相当轻松,一点没有身陷囹圄的感觉。
洛蛳关掉了传音入密技能,现场就陷入了纯粹的静默里,可以说比较尴尬。半天,何贞嗤笑了一声,隔着玻璃板,只能听得模模糊糊的。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落进这种境地,只能靠洛蛳在外面自由行动哈。”
梅辛怡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孩子总会长大的,你也不能永远把她当个孩子,她马上就是成年人了,你应该明白,成年代表什么意思。”
她低下头,笑了笑,但渐渐失去了笑的能量,嘴角抿起,变成一条平而薄的直线,自问自答地说:“代表着必须直面那些相当肮脏的事了,就算还保留着一些纯真,也必须尽快泯灭,不然就会开始闯祸,消耗自己的生存能力。”
“你太消极了,梅梅。”何贞对她的哀叹不以为意,“你看看我,我成年这么多年了,我没有纯真吗?”
“……”这次梅辛怡沉默了很久,多少有点忍无可忍,“你再说那两个字试试看呢。”
“救、救命——”一个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似乎有人在旁边听了很久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发出求救。
何贞马上来了兴趣,“是桑芙吗?”
对方兴奋而颤抖地回答:“是的!我就是桑芙!”
何贞比他更兴奋,“这个破案子办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总算见到一个活着的受害者了!”
梅辛怡提议,“我出去看看她?”
“那你怎么解决手铐?”
“我可以挣断手铐。”
“我知道,我的意思就是,你怎么挣断了之后再伪装成原来的状态?”
两个人还没争论出个所以,外面倒有人先进入了这间仓库,几个人禁声了瞬间,何贞眯起眼睛,隔着一层浑浊的玻璃认出了外面的人,叫出声来,“春蛰?”
女人还是跟上次见面时一样,穿着更暴露了点,黑红色高叉旗袍,裸臂两肩披着一条貂绒围巾,顶光的笼罩下似妖似仙,艳美无双。
何贞啧了一声,“干什么呀?来看我们两位警官出糗?”
春蛰却把她的棺材打开了,人走近了两步,距离一小段距离直勾勾盯着何贞,看得她直发毛,“怎么了?不会是爱上我了吧?你想上可以商量,爱老子是没有了。”
春蛰浅浅挑起嘴角,绽开了几道笑纹,但这个笑依旧风情万种。她伸手打开了何贞头顶束缚双手的铁扣,但没解开她手腕上的绳索,就这么牵着绳索的一段,宛如牵着一只小羊羔,要把她拉走。
何贞倒也任由她牵着,主要是想看看她有什么目的。但在门口时稍一停顿,站住了脚,回身看了一眼桑芙的方向,才发现她浑身伤痕累累,不过都是皮外伤,原本应该是个阳光明媚的开朗美人,现在被折磨得憔悴不堪,蓬头垢面。
“不用着急,”春蛰柔和的声音,安慰的语调,说了一句恶毒的话,“马上就轮到你了。”
何贞扭过头绕过她,自己走在前面,变成拉着她在走,“什么叫轮到我了?我这个人,必须掌握主动,从来都是别人排队等着我来临幸,我绝对不等人。”
春蛰又被她逗笑了,两人穿过走廊,尽头是一间宛如刑房的暗室,气氛阴森,刑具琳琅满墙,但何贞顿也没顿地径自走进去了。
刑房中央是一只……小马鞍?仔细再看看,那应该是个捆绑用的处刑台,可以把身材娇小的人形生物固定在上面,双腿跨开,成骑马的姿势。
春蛰利落地束紧皮带,把何贞双手捆缚背后,又把她的双腿固定在马鞍两侧,自己沿着墙壁走了一圈,在满墙的各式皮鞭中做选择。
“别麻烦了,你用什么抽我都没有用的。”何贞懒洋洋地说,又压低了声音,暧昧挑逗地嘶了一声,“我的快乐阈值太高了,你可达不到。”
春蛰没看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看来你不记得我了。”
“我记得啊,你不就是相亲宴上出现的那个春姐嘛,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不——”她最终选定了一条由几根皮绳编织成的小短鞭,返回马鞍之后,人站在何贞的视线以外,“当初,何老三找到我,要我帮他调教一个小姑娘。他说要调教成最高级的那种,文如鱼玄机,武比潘金莲,禅胜柳翠翠,色邪淫戏全精通……”
“闭嘴!”何贞放声大吼,不经意释放了内力,屋里震荡几下,灯光闪烁。
春蛰一点不怕,还在继续输出,“我告诉他,孩子还太小了,现在不适合调教。但是他很坚持,说他的那个小侄女早慧得很,一定要我看看。我就去看了你,确实很不一样。你知道你哪里最特别吗?就是你不哭,别的小孩免不了哭哭啼啼,要先一顿打给打服了,才能开始后面的课程。但是你兴冲冲乐颠颠的,兴奋之下是一腔恨意,笑得像要疯了一样。”
何贞极度安静,安静得不正常。半晌,传来一句低沉的问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皮鞭的穗子掠过后肩的皮肤,如同一个轻抚,春蛰轻轻问:“我也想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你是通过什么什么渠道进来的呢?”
何贞低低笑了,“我是最正规的渠道进来的。”
春蛰一顿,“你是公司的员工?”
何贞不问自答,“看来你不是员工了。那你应该是通过红花会的渠道,马挪跟你们有合作?他要你们的人来填充快穿部门,取代原本的员工吗?”
双方交锋了一轮,无声处刀光剑影。春蛰换了个角度,又展开进攻,“你现在混得春风得意,全是靠当初我教的这点本事吧?可惜啊,咱们这种人,混到最顶级,也不过就是我这样,即便挤进了高级干部的行列,其实就是管整条春街,不管副本里还是副本外。”
她看到前面的何贞抬起头,这回她应该是破防了,声音都冷了几度,“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了……你想找死!”
啪一声,双腕与马鞍两侧的皮带瞬间崩断,一双猩红血眸已经移转到眼前,破风之声在空间中绽裂,一线湿润……迸溅得满墙都是。春蛰刚伸手,想摸一摸自己湿漉漉的喉颈间,又一剑对穿过咽喉,迅猛抽出。
何贞瞬间变身幻欲天魔,袖剑迅速来回横切了十数下,把大半的喉骨都斩断了,只连接着一截薄薄的皮。但她还是不肯停下,嗖、嗖、嗖还在不停切割,将春蛰的整张脸及胸腔剖斩得血肉模糊,最后大吼一声,双手撕扯着首级,将那颗头颅举到自己面前,直勾勾与她对视着。
极动与极静之间,世界已然无声,只剩下她呼呼的喘气,还有血管里强悍的泵动。她站起身,倏然看见墙上是一面镜子,自己血淋淋的样子出现在镜里,肘弯里夹着的首级还在翻着白眼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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