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豫龙像是握上了一团火一样，立刻把手拿开，迅速背到身后，仿佛下一秒闻亦年就会把他的手砍掉一样，他支支吾吾地解释着：“就是，交流一下感情……”

闻亦年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往前走，把饭盒放在桌上，打来的四个菜分别摆在桌子上，柔声道：“先来吃饭吧，虽然这里的菜种类比较少，但都很健康。”

或许是觉得心虚又或许是真的饿了，高豫龙跑得飞快，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对闻亦年笑道：“好好好，多谢闻律师了，这菜一看就好吃！”

他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白米饭，含含糊糊地对宋乔喊道：“宋哥快来吃饭啊！”

宋乔这才慢吞吞地往桌子边上走来。

闻亦年把筷子递上去宋乔却半天没有接，闻亦年轻轻蹙眉，“怎么，不喜欢吃这些？”

宋乔看着桌上的菜吞了吞口水，他确实有些饿了，但此时心里却是思绪乱飞，他好像开始拿不准自己对闻亦年的感情了。

安静了好久，高豫龙都干吃了半碗米饭后，他才淡淡开口：“你和我出来一下。”

闻亦年微怔一下，随后把筷子稳稳放在碗上，对高豫龙叮嘱：“白爷爷的饭还在餐盒里，如果凉了，前台有微波炉，记得热一下。”

高豫龙含着米饭点头，心里不由窃喜：终于能吃菜了！他都快噎死了！

宋乔带着闻亦年出了门，乘上电梯一路到了楼下的小园子，他和闻亦年坐在那颗高大的柳树下的长椅上。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细细的微风迎面，酡红的夕阳映在水面上，像是彻底陷入黑夜前至死方休的狂欢缠绵。

宋乔双手交叉，只是静静的看着水面，细长的柳条划过水面，无意拨动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也是像那水面一样，心乱如麻，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说。

最后，还是闻亦年先一步开口：“你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宋乔张了张口，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问出一句：“闻亦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

听他这么问，闻亦年的双目微微放大，“当然不会，为什么怎么问？”

宋乔侧过身子看向闻亦年表情有些严肃：“怎么不会？按道理来说我找了你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你了，我应该是开心的吧？不说欣喜若狂了，至少我对你应该也是像朋友一样的吧？但现在我总觉得，想躲着你……”

宋乔郁闷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想躲着闻亦年，也不知道躲到最后，自己想要什样的结果，但他就是下意识地这样做了。

这种莫名的逃避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很奇怪，想是发烧了一样，但每次看到闻亦年又会觉得一阵心虚，总觉得自己像是个不识好人心的混蛋。

“你可以再想想的，你这些天是不想和我多说话吗？”闻亦年倒是理解，他温热的大手轻轻放在宋乔的头顶，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一样。

宋乔愣了愣，任由他的动作，缓缓点头。

感受到柔软的发丝在手下摩擦，闻亦年觉得有些痒，但又莫名安心，他将手放下，真诚地看着宋乔，“那好，我这些天就尽量控制自己，不和你多说话。”

宋乔歪头，“你不问为什么？”

闻亦年越善解人意，他心里就越过意不去，分明是自己的情绪，却让闻亦年来承受。

“近乡情怯，可以这么说吗？”

听他这么一说，宋乔竟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是啊，近乡情怯，或许自己这些没来由的抵触，真的就只是时间问题，说不准过些日子习惯了就好了？

“我可以等的，等你慢慢习惯，然后再慢慢了解，把这些年我们所错过的事情一一交换，告诉对方，好吗？”闻亦年看向宋乔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宋乔从未在其他地方看到过，他不懂为什么会有人的目光这么让人浑身发烫，好像烧得更严重了。

“不过……”闻亦年的声音慢了下来，出口的话语中带了几丝委婉询问的意味，“在我等你习惯的同时，你可试着慢慢靠近我，不要躲着我，好吗？”

宋乔被他盯得心悸，僵硬地将脑袋转过去，去看面前的景色。

隔了好久，闻亦年在小小的风声和滴答作响的水声中听到轻轻一声：“好，我试试。”

他笑了，像是得到了神明赦免的信徒，刚刚提起的心此刻也是稳稳落在了实处。

之后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长椅上欣赏远处的风景。他们旁边的长椅上正巧坐着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他们声音沙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从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到今天的饭咸了还是辣了，又从儿女的工作婚姻聊到他们两人年轻时的小事。

宋乔和闻亦年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仿佛回到了儿时，三个人凑在一起听关老师讲村外的故事。宋乔就是从外面来的，听得无聊，但自小没有出过村子的闻亦年和许岁却是听得兴致勃勃。

那时许岁一双葡萄似的眼睛如星般亮晶晶的，就这么盯着关老师，眼中尽是对未来的向往。每次听完，她都站得老高，对着闻亦年和宋乔说：“我一定会赚大钱，然后买一个特别高的房子，那样就能离星星更近一点了！”

每当这时候，闻亦年都是静静的，默默将手护在许岁旁边，怕她摔下来。

“闻亦年。”宋乔声音有些闷闷的。

闻亦年轻轻应一声，侧耳听宋乔说话。

“你想许岁吗？”

宋乔问完两人都沉默了。

那可是他亲妹妹，怎么可能不想？宋乔觉得自己简直在明知故问。

闻亦年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特别想，但是又不敢想。”

宋乔转过头，有些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好像想不起来她的样子了，也记不清她的声音，对她的记忆都变得模模糊糊的，越想我就越怕。”闻亦年垂眸，少见得有些失落。

他甚至，没有许岁和父母的照片，一切都在那场大火中燃尽了，睹物思人他都做不到。他有时甚至在想，自己或许不该去医院，不该去做修整，那样至少可以对着自己那张和许岁有七分相似的脸上怀念她，而不是现在对镜，只能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宋乔从兜中掏出手机，从相册中找出那张他看了无数次的合照把它递给闻亦年，“这儿，我还有照片。”

闻亦年接过手机，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宋乔的手，惊起一阵酥麻。宋乔将手收回来，虚虚握住，问他：“现在会不会清楚点了？”

“嗯，回去把它洗出来，摆在家里吧。”闻亦年盯着照片，仿佛是饿久了的人看到一桌珍馐盛宴一般，贪恋与怀念交织，在这些年里，他的情绪从未这般明显过。

“好啊，洗几百份，家里每个角落都要摆上，好不好？”

或许是看出了闻亦年的情绪，宋乔很快的露出个笑来，仰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天上稀稀落落的星星。

闻亦年也学着他的样子抬头，“好。”

“那这样回去就得把家里好好整理整理了，再买些新家具、摆设什么的，你喜欢什么风格的？商务风？”

说着，宋乔就开始构思家里的陈设，换个风格也换个心情。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此时在他的口中，那间租来的小屋，已经被他当做了家。

“诶……”宋乔余光突然瞥到了什么，“那是怎么怪物？”

闻亦年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窗户上赫然印着一个双头的怪物。他眯了眯眼，看到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紧贴着玻璃往外面看，似乎就是在看他们两个。

其中一个脑袋还在月光的照射下发着光，锃光瓦亮的。

“高豫龙？”宋乔嘴角抽了抽。

他有病吧？！！

“他们在看……”我们。

闻亦年话没说完就见宋乔猛得起身，留下一句“我去收拾他”就气势汹汹地跑开了。

闻亦年目送他离开又转头去看楼上的窗户，那两个脑袋好像知道自己发现他们了，此时已经缩回去了。

宋乔猛得推开病房门，高豫龙立刻就迎了上来，双手抵着他的胳膊，小声道：“白爷爷睡着了，我们安静点。”

宋乔向床上看去，只见原本眯着偷看的眼睛瞬间闭上，嘴角努力的按压着笑意。

“你刚刚在看什么？”宋乔露出个不妙的微笑。

高豫龙“呃”了好久，放开宋乔坐在床边，“没有，没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啊，不就是你和闻律师聊天……”

“啊！”

高豫龙捂住脑袋，可怜巴巴地说：“干什么啊宋哥？”

“你自己知道。”宋乔懒得跟他说话。

下一刻，闻亦年从外面走了进来，顺手将门给关上。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十一点了，要睡觉吗？我关灯。”

“睡睡睡，现在就睡，困死我了，要不是等你们我早就睡了，晚安哈！”高豫龙立刻跳上自己的床，一躺一拉，把自己裹起来，“睡觉了，谁都别说话。”

宋乔看得无语，又觉得有些好笑。他转身坐在床上见闻亦年开始脱外套才恍然想起：他今天，好像要和闻亦年睡一张床！

宋老师：回去要换成什么风格呢？

闻律：嘿嘿，婚房装修，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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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chapters 22